作者:松下有鹤
柳晚:“……”
问得这么直接是什么意思?要骂她不守女德?还是想劝她回心转意?
柳晚没说话,暗自观察对方神色。可王宗赫本来就沉稳,官场历练了阵子,更不会轻易叫人看穿。
“我没有他意,只希望柳姑娘能如实告知。”王宗赫停顿,“也是不想看到意外发生。”
被戳中要害,柳晚静默,而后道:“我与他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越矩。”
她以为王宗赫担心的是这个,但王宗赫只是想确定他们的关系,不曾在意话中含义,“阁老和令尊令堂都不同意?”
柳晚摇头,“今晚之前,他们都不知道。”
当然,现在知道了也不可能同意。
王宗赫明白她的意思,“倘若我有办法让你二人终成眷属,柳姑娘可愿配合?”
柳晚猛地看他,“什么意思?”
王宗赫:“你我成婚,在这期间只做名义夫妻。待到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这是王宗赫在意识到柳晚心有所属且和情郎无法厮守后,瞬间冒出的想法。
早在十多年前,他就给自己定下目标,其中之一是娶清蕴为妻。如今清蕴已经嫁给他人,目标不可能再完成,他也对成家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只想专心仕途。
他本性如此,不是心中所盼,就很难勉强。
之前碍于阁老结亲之意来得突然,长辈又施压,一时无法拒绝,才不得已定亲。他本来在思考,如何能够退掉这门亲事又不伤两家颜面,最好还能够借此了却长辈给他说亲的心思。
突然遇到这件事,他意识到,这是更好的机会。
总比他伪装自己不能人道要好。
若不然,家中还要想方设法为他求医。
柳晚:“……”
她脑海中飞快闪过诸多猜测,譬如王宗赫有隐疾,或者他和自己一样,有个不能在一起的姑娘。
可是男子和女子不同,就算不能娶为妻子,还能纳妾。所以这条被柳晚否了。
紧接着她甚至想,这人难道是好男风?拿自己做遮掩?
如果是这样,那他之前和自己定亲,简直太过分!
柳晚一会儿目光闪烁,一会儿柳眉倒竖,神情隐隐的变幻都让王宗赫猜得到她在想什么,淡道:“原因你不必知道,只告诉我愿不愿意。只要你应下,我立刻去请阁老放过尤公子。”
柳晚:“我凭什么信你?”
“我可以立下字据,盖私印,承认自身有隐疾。若时机成熟却毁约,你尽可宣扬出去。”
柳晚挑眉,他刚考中状元,进了吏部,得祖父器重,前途不可限量,传出这种名声可不利于仕途。不管原因是什么,敢立这种字据,足以说明诚心。
“你现在就写。”柳晚放弃了探究真相。
王宗赫:“我未带私印。”
柳晚笑了笑,“字迹也作不得假,你先写,改日再盖印。”
王宗赫审视她片刻,当真走到案前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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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季节往冬走,天儿愈发寒冷,以清蕴的身体底子都病了一场,更别说李秉真。
他每日裹得严实,在清蕴的叮嘱下随身揣着暖炉,连翰林院都告假不去了。饶是如此,依旧在某日夜里突然发热,陷入半昏迷。
张颖沉着脸来,为李秉真切脉许久,长长舒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是药效所致,我给他换个药方,年前静养一阵子就能好。”
清蕴亲自送张颖到屋外,忍不住问:“张大夫最近半年到底在用什么药?”
瞧她神态,张颖就知道世子没如实告知。既如此,他也不会主动戳破,含糊道:“在试一种新药方,看能不能彻底清除余毒,期间激起毒性也有可能。”
“即是说并没有十足把握,风险还不小,是吗?”
张颖正色,“任何事,在下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
清蕴深深看他,随后恢复柔和,“好,我和世子一样,信您。”
张颖面色有几分不自然,没应这句话,与她告别后离开。
好在躺了半个月,李秉真突如其来的虚弱就好了。身体消瘦一些,精气神却更足。
年关将至,他画兴大发,亲手提笔给清蕴作了几幅画,葡萄架下沐浴阳光、临窗看书、倚榻小憩。有些时候,清蕴都不曾意识到自己露出的神情也被他捕捉,留存在画纸。
这是夫妻俩的恩爱,画裱起来也只会留在寝室,外人不曾得见,但齐国公也听说了这件事。
因此在离除夕还有十日的当口,他犹豫问长子,“少思若得空,可否为我们阖家作幅画?”
他说的阖家,自然是太夫人、他、李秉真夫妇和李审言。
李秉真沉默了下,没答。
齐国公忙道:“不画也没事,作画毕竟费精力,还是多歇息。”
大约被他这小心翼翼的态度所触动,李秉真终于开口,“我这几日在画母亲和琪瑛,除夕前一日才有空。”
“可以,可以,多休息一阵子也没事,反正我们随时都在,不赶过年。”长子能应下这个请求,齐国公已经很高兴了。
他自觉,这对兄弟之间的坚冰正在逐渐融化。
李秉真朝父亲笑了下。
除夕前一日,他应约让藏翠去请家人,作画地点就选在花圃。
老夫人独坐软椅,本该由齐国公立于她的正后方,两子一左一右。但齐国公私心想让兄弟俩靠得更近,便站在了左后方,身侧捱着李审言,李审言旁边空出一人的位置,再往右便是清蕴。
太夫人神情端庄,齐国公努力保持笑容,李审言则漫不经心,期间左顾右盼,被齐国公训斥了几声。
清蕴则是最安静的那个,笑得也最自然。
李秉真凝目观察了许久,再慢慢提笔。
他作画不能连续超过一个时辰,时常要停下来歇息片刻。太夫人和齐国公很理解,但凡他有要求,无不照做。至于李审言,他不想配合也得配合。
最终跃然纸上的神态和每个人展露出的差不多,虽然齐国公发现,儿子画儿媳和母亲的笔触明显要细腻许多,无论是五官、发丝、衣裙都要更生动,到了他和二子,就有种为了不破坏整幅画而稍微用点心的感觉。
即便如此,他仍旧十分满足,最后拿到画时险些红了眼眶。
第50章 明年陪你去赏灯
清蕴嫁进齐国公府后过的第一个除夕, 还算平静而精彩。夫妻俩吃了两家年夜饭,国公府用罢再去隔壁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那儿人数少,可也不冷清,母女俩提前备了许多舞乐节目, 光府里侍卫耍枪也能看个小半时辰。
守岁的后半夜, 京城焰火依旧不止。清蕴和李秉真互相依偎在一把太师椅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椅前置放炭火,不算暖和, 也不至于寒冷。
一重又一重绚丽焰火在空中绽放,彼此脸上的光线明暗起伏。
清蕴赏够焰火,低头和李秉真对望,两人同时呵出一口白气。
李秉真:“会不会冷清了些?”
月舍中家在附近的,都被他们放回去过年守岁了, 现在留下的就是夫妻俩、白芷和藉香。
白芷、藉香被他们劝出门去赏灯逛街, 连陈危也去别庄陪他的叔父了。
“我喜静。”清蕴靠在他肩上,捏住他修长清瘦的手把玩,“有你陪着就行。”
李秉真看着小妻子雪白漂亮的脸颊, 听着她温柔动人的话语,没有饮酒也不自觉醉了。
“明年陪你去赏灯。”李秉真知道她体贴,也更希望能给她一个健康的夫君,让她能够不必顾忌自己而总待在家中。
清蕴弯眸, “好。”
正月期间最紧要的一件事是走亲戚, 平日里没时间或不方便的, 这时候互相走走拜拜, 逐渐变淡的感情也能维系下去。
清蕴早就列好一串名单,有些人家就算不亲自去, 礼也要送到。往常大长公主可以忽略,到她这儿不能马虎。
齐国公看过后,对儿媳表示赞许,告诉她都走公账。
“但这其中有些是儿媳自己……”
齐国公笑,“家里就我们几人,不必分得那么清。这点银子,我还是供得起的。”
大长公主和离虽然带走了一批钱财,但齐国公有俸禄,府里也有经营,不至于送个年礼还得儿媳自己掏银子。
清蕴眨眨眼,从善如流地应了。
除去串亲戚,府里的一应用物、常服也该换新了。
李审言这儿也送来了整套的四季新衣,阿宽悄悄看主子试了件白色锦袍,好看是好看,衬得主子身上也终于有了丝文雅气,可袖口那儿是不是短了些?
管家那边许是没料到主子及冠后身长还能有变化,没让人来重新量体,他可不能不懂事。
阿宽转身就想往管家那儿跑,被叫住。
李审言边解衣,边瞥来一眼,“去做什么?”
鬼鬼祟祟盯了他半天就跑,不怪他多想。
阿宽嘿嘿一笑,解释原因。
李审言:“你什么时候和周管家那么熟了?”
“公子不知道罢,世子夫人可是当着管家的面明令过,咱们回光堂若有要求,都必须摆在前列,周管家他们可不敢小看咱。”阿宽挺起胸膛。
李审言却记起其他事,“你好像还经常往月舍去,是不是?”
阿宽:“……”
他确实隔段时间就会去向世子夫人禀报二公子的事,可这不能算出卖主子罢。无非是交代主子一般什么时候着家,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啊。
李审言稍厉了眼神,阿宽就扑通跪地,“世子夫人关心二公子,故常传小的去询问,只是怕府中人怠慢,没有其他。”
阿宽是最常见的那类仆役,能够办事,有些贪财,也颇为胆小。李审言观察过他一阵子,确定他不是哪处派来的内应就没在意,此刻也能分辨真假。
因此听完这句话,李审言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下。
阿宽琢磨他脸色,“那,小的今后就不去世子夫人那了?”
“不必。”李审言道,“还是和之前一样,那边问什么,就如实答。”
阿宽懵懂地“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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