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第52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她又劝说几句,清蕴犹豫着应了下来。

  婆媳俩谈话就此结束,清蕴送她去两府间的小门。

  大长公主此行是为试探清蕴的想法,谈话间一直仔细揣摩她的语气、神态,却没想过,这本就是清蕴做出来给她看的模样。

  李秉真离世,清蕴当然伤心,可伤心有限度,短暂的迷茫也总会走出来,她不会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情绪当中。不过在大长公主这个极其爱子的母亲面前,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寻常。

  她没拿出那封放妻书,而是把木盒严严实实压在了箱底,如无意外,应该都不会再拿出来。

  既然不想回到王家另觅夫婿,清蕴就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论钱财,她现在拥有的,已经足够此生高枕无忧。

  但她总有危机意识,万一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呢?万一齐国公突然被降罪了呢?万一又有战乱呢?她觉得,相较于那些寻常的买卖,自己要学习其他权贵府邸,拓宽生路。

  作为女子,她无法当官,还是要先借势谋财,再以财生势。

  彭掌柜有消息渠道,说是浙江那边筑堤缺银,地方官员想到前朝势力,想通过“捐输筑堤”换取数年漕运专权的法子来吸引富商。

  倘若此法上报后得到同意,必然引来大量竞争。

  在这件事中,大长公主正好插得上手。

  所以她需要徐徐图之。

  她缓慢行走的背影落在李审言眼中,瘦削纤细,穿着入夏后的衣衫,轻薄得像一张纸。

  李审言抱胸斜倚房梁。

  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她们聊的所有内容不得而知,但能够明确的是,大长公主希望她为李秉真守寡终生。

  她聪明不假,可大长公主强行要求,又如何能反抗?

  即便是王家,恐怕也不会为她做主。

  他转头到了齐国公房内。

  齐国公正在睡,半个身子掩在被中,挡不住瘦了许多后高高耸起的颧骨。

  同为武将,李审言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憔悴,暗暗心惊,这是真的病了。

  其实在他盯梢齐国公这么久,都只上报了些不痛不痒的消息时,建帝后面就很少让他盯着齐国公了。这次突然下令,叫他看看齐国公是否当真病了。

  建帝没有全信太医所言,要求李审言手绘人像给他看。

  李审言绘画功夫实在一般,本来打算记详细点,回头找个画师,陡然看到齐国公模样,觉得画几根木棍也差不多了。

  不能说话,他坐了会儿就准备离开。

  “允勖。”衣袖突然被扯住。

  允勖是他及冠时齐国公给他取的字,不过齐国公很少唤,他也没什么告诉别人的机会,毕竟连来往的朋友都没有。

  李审言回头。

  齐国公慢慢坐了起来,“帮我倒杯水。”

  被使唤的人走到四方桌前,倒了杯凉透的茶水。

  齐国公也不介意,边咳边喝完,鼻子还很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又受伤了?”

  抬抬眼,李审言不置可否。

  “武将受伤确实是家常便饭,我以前领兵作战时,也常常如此。那会儿年轻气盛,对此不以为然,总觉得小伤不必治,重伤治不了,甚至以疤痕为荣。”齐国公笑了笑,“不过,那些也确实是荣耀。”

  他看向李审言手背的伤痕,“你这些是怎么来的?”

  李审言心底有些烦躁,不愿搭话,“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国公意味深长地看他,直到李审言即将转身离去,才轻轻开口。

  “允勖,你是人,不是笼中的兽。”

第55章 占了个嫂嫂的名头

  李审言在齐国公这儿待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 当他走出门时,下人们只注意到二公子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懒散神情。

  紧接着,齐国公让亲随去请儿媳清蕴。为避免她不自在,他起身坐到外屋接待。

  清蕴待的时间更短, 还不到一刻钟。

  回月舍后, 她静思良久, 让藉香唤来陈危。

  趁等人的间隙, 她就坐在院子里一本本理书。

  书本摞到半人高时,陈危出现, 瞧见摇摇欲坠的书山,健步上前扶住,低声道:“主子要搬去哪儿?”

  清蕴给他指了个位置。

  那是月舍未用过的一间厢房,清蕴准备将李秉真的所有物件,书、字、画、四季衣衫等都放在那儿。想看时, 随时都能去。

  陈危轻松搬起书山, 有他在,清蕴确实用不上其他人了。

  自从白兰一事后,俩人许久没有这样见面过, 要么是清蕴让人吩咐他办事,要么是陈危得假,远远地候在月舍外。

  搬了几趟,陈危再次立在清蕴身前, 桌上多了杯为他准备的茶水。

  “坐。”

  陈危犹豫了下, “属下不用坐。”

  即便是在外面的院子里, 他和主子同座, 被人看见也不好。

  清蕴抬眼,又说了一次“坐”。

  陈危挨着半边石椅坐下。

  即便坐下, 他也显得比清蕴高很多,只是头颅微低,神色顺从,像只忠诚老实的大狗,主人永远不必担心会被他的力量反噬。

  清蕴注意到他额角极淡的疤痕,他果然没有用药。

  “听说公爷让先生教你习兵书,已经学到了《武备志》?”

  “昨天刚到火器篇。”

  “喜欢吗?”

  陈危:“属下只是奉主子命令,听从公爷行事。”

  清蕴:“不要和我绕圈子,说实话。”

  陈危沉默。

  对他来说,沉默几乎就等同于默认。

  “公爷想把你举荐到彭将军手底下做事。”

  蝉蜕从枝头飘落,正跌进陈危的茶盏。他盯着水面浮沉的半透明空壳,听见清蕴说:"彭将军下月开拔蓟州。"

  陈危衣衫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主子..."他终于抬眼,目光却停在清蕴发间木樨簪——那是他曾冒雨从崖壁采来的。

  清蕴:“我已同意了。”

  陈危脑袋嗡了下,原来不是询问他的意见,是直接帮他做决定?

  “陈管家那儿,我会派人照顾好,也会去看他,不必担心。”

  陈危猛地看她,主子不要他了?

  清蕴平静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固然,她对陈危有种占有欲,希望他能够永远独属自己。可上次的失控更让她发现,如果她克服不了这个弱点,那她永远都走不出那座悬崖。

  陈危是她通向安稳的桥,她不能永远待在桥上,也不能让他永远只当一架桥。

  因此,在听到公爹言辞恳切的劝说时,她知道如果没有足够正大光明的理由,自己一再留下陈危,只会让两人受到怀疑。

  清蕴没有给出解释,也没有安慰,交待完一些话就让人离开。

  很难形容陈危此刻的感受。

  他想到了很多,还想起了当初二人进京途中对着医书找到一株药草后分食的情形。他本来不想吃,是主子强硬得不许他拒绝。

  脚步迈出月舍,陈危忽然看见一道刚避开的身影,眼睛微厉,立刻追上前。

  是白兰。

  她手中还拿着白瓷瓶,像要去选花,但陈危不会怀疑自己的眼力,刚才她绝对是窥视后快速离开。

  高大身影突然横在眼前,惊得白兰心怦怦直跳,稳住手,“陈危……?许久没见你了。”

  “你方才在做什么?”

  白兰若无其事地扬起笑容,“本要问夫人摆什么样的清供,摘些花行不行,想想又觉得花儿太艳,这时候不合适。你和主子不是在说事么,我就没打搅,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陈危拧眉。

  白兰的理由无懈可击,陈危缺少辩才,也不准备和她辩。确定了这人是白兰,不管她有什么原因,他都会如实告诉主子。

  两人走到一块儿,白兰自然而然搭话,“你这半年都不怎么来月舍,是已经转投国公手下了吗?”

  陈危不作声。

  “难道是因我托夫人问过的那事?”白兰胆子还是大的,能够直接把当初的事毫不避忌地说出口,“如果是因这,那实在没必要,我早就放下了。夫人器重你,许多事都离不开你,要是因此让你们离心了,我心中有愧。”

  “主子有事吩咐,我就来。”陈危打断她,也没听出话里的试探,“仅此而已。”

  白兰咬唇,看他大步流星而去。她没说谎,方才确实要去问夫人清供的事,只是在看见她和陈危在院中谈话时,下意识选择了暗中观察。

  她想知道,陈危和夫人单独相处时,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知夫人说了什么,陈危虽然极力表现得自然,但仍叫白兰看出了丝丝失落。

  她若有所思,难道挨骂了?

  这厢,陈危转头把事情告诉了藉香。

  藉香和白兰不算熟,真正和清蕴两个女使来往频繁的是擅长交际的藏翠。藏翠如今不在月舍做事,去了国公身边,藉香耿直,不会想到提前问白兰。

  他寻了个时机私下报给清蕴,她听罢点点头,走到门前。

  白兰就在外面打理花草,落落大方地和洒扫的婆子说话,清秀脸庞溢满笑容,很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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