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第80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第82章 你这钓的是鱼还是媳妇儿?

  李审言纵马跑了几圈, 浑身大汗地归来,阿宽早早就守在大门外,接过主子丢来的马鞭,跟着跑上去, “爷, 孟公子在等您。”

  “孟嘉?”李审言转了个向, 往院子里去, “备桌饭菜来。”

  阿宽:“料想爷回来该饿了,早就备好了, 还是您爱吃的那几样,多添了条孟公子爱吃的鱼。”

  阿宽快速道出这几句话,随军几年,他行事也愈发干练了,让李审言多瞧了眼。

  原先干瘦的人健壮许多, 肤色也晒黑许多, 成为深麦色,乍一看,完全看不出原本国公府小厮的模样。不用照镜子, 李审言也知道自己只会比阿宽更黑。

  他没想过带阿宽,当初是阿宽自己主动请缨,非跟着他们去平乱,没想到一出来就是几年。

  从领兵平乱到新君登基一年有余, 他们也从广西向北进入了贵州, 再到云南曲靖、四川永宁。

  现在停留在此地, 就是等待主力军从毕节北上, 联合他们封锁长江,再从乌蒙山小道奇袭永宁。

  这阵子没事, 李审言发现阿宽时不时就到附近转悠,直到撞见他帮一农家姑娘插秧的场景,才明白阿宽的意图。

  主仆俩感情好了许多,李审言边走边调侃,“今天不去帮忙种地了?”

  阿宽脸一红,“不去了,咱们还不知能在这儿待多久,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安定,还是不耽搁人家了。”

  李审言意外,他还以为阿宽是无论到哪儿都不忘女人。

  想起阿宽曾经提过的人,李审言想了会儿才记起人名,“还记着京城的……阿香?”

  阿宽神色转为失落,“这一去几年,我寄过去的信都没了回复,听说阿香早就嫁人了,也不好再打搅人家。”

  李审言脚步顿住,深瞧了阿宽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怎么了?”

  李审言:“没用的东西。”

  莫名其妙挨一顿骂,阿宽挠挠脑袋,没弄明白,“那咱们离得这么远,小的总不能拦着她嫁人吧?战场上朝不保夕的,要不是爷护着,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李审言更不高兴,冷嗤一声,不再迁就他的速度,大跨步离去。

  暂时歇脚的这间屋子原先是富商家宅,因战乱迁走了,这一带房屋空闲许多,就被征用。李审言不好享受,除去睡觉的屋子,其他地方看都没看过,因此看到孟嘉在院子里煮茶时,挑了挑眉。

  孟嘉笑,“一来就见到这副好茶器,忍不住让阿宽拿过来用了用。”

  李审言坐下,拿起他递来的茶牛饮一杯,豪放的姿态让孟嘉摇头,“茶需细品,幸好我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茶,不然以你的架势,真是牛嚼牡丹。”

  扫过他,李审言又喝了三杯。

  知道面前人不爱这些文人雅戏,孟嘉就自顾自品了一杯,随后道:“彝族已定,等将军带人与我们一会和,攻下永宁宣抚司,土司之乱就彻底平定了。”

  李审言淡应一声。

  孟嘉:“你和将军还没拜见过新君,这一下,岂不是要大受封赏?”

  讲了个不冷不淡的笑话。

  自从齐国公私下派人把太夫人接走后,现在谁不知道齐国公以平乱的名义在西南一带囤积兵力,朝廷都难以管辖?

  一来土司的乱子只有齐国公有办法,二来西南几省巡抚都已经暗中归顺齐国公,朝廷鞭长莫及,这时候再派人来也没用。

  途中朝廷倒是想拿军需之事来拿捏他们,可惜为时已晚,他们早就可以自己从别处获得粮草补给,朝廷真做得太过,大不了明面上掀台。

  新君登基后,其母族在朝堂上大肆排除异己,施迫民之策,如今已经快到上下否鬲、中外睽携的地步。先帝殡天前,民间已经有起义频发,新君登基后,起义势力不减反增,相较之下,西南一带反而算“乱得安稳”。

  孟嘉冷眼看着,已经越发感觉到自己的预想即将实现。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放眼全国,大小势力各异,但还没有人能和齐国公抗衡。

  这几年在平乱途中,齐国公做的事也不只有交战。每平定一地,他都会挑选得用之人接管治理,身边陆陆续续多了不少追随者。

  有人向齐国公表忠心,自然也有人向李审言投诚,这对父子都是猛将,野心勃勃。

  不过在李审言这儿,孟嘉自是要排第一位。

  说过笑话,孟嘉正色道:“将军可曾和你说过接下来的打算?”

  李审言:“没有明说。”

  不过他也猜得到。

  老头子要名声,当初暗地里帮大皇子登基,又一步步纵容新君和柳家,让民间对其怨声载道。接下来,就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起事的理由。

  让李审言来说,老头子还是想得太多,当初如果帮小皇子登基,光明正大回去扶持自己外孙,照样能够摄政,再逐渐取而代之。

  归根到底,还是对那位大长公主和外孙留情,不想和他们走到那一步。

  李审言对素未谋面的小外甥不会有那么多慈爱之心,倘若那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他只会毫不留情地除去,没那么多耐心搬走。

  从那夜离开京城后,他的心中就一直憋着一股火。随着时间流逝,这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随着京中消息的传来,越烧越大。

  时至今日,他只想立刻回京。

  **

  文昭二年夏,京城闷热异常。

  清蕴来了月事,屋子没摆多少冰,多靠穿堂风和团扇纳凉。

  她倚靠美人榻上看书,王宗赫就在旁边写写画画。

  写着写着,忽然把笔一丢,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向来从容的脸上难得有丝不耐烦。

  清蕴眼也不抬,“王大人就做好了?”

  王宗赫转头,低唤一声“猗猗”。

  清蕴没答,随手端起杯盏喝了口水,搁下时,身边人自觉帮她满上。

  不一会儿,人也凑了过来,清蕴微微蹙眉。

  她体温偏低,处于特殊日子时更凉些,是真正的冰肌玉骨。王宗赫则不然,冬天像个火炉,那会儿清蕴很愿意靠着他,夏天就敬谢不敏了。

  知道她这时候没什么耐心,王宗赫就只握住她的手把玩,而后慢慢端详,比写工部的折子和画图纸时用心多了。

  清蕴终于放下书搭理他,“三哥不是说,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办差,没有区别么?”

  王宗赫被调到工部后,没有立刻和清蕴说。等事后她才从文昭帝那儿知晓,问起时只道六部中无论哪部对他来说都一样,工部之事在部分文官眼中是和文章无关的奇技淫巧,在他眼中则是干实事。

  前提是,工部之人没有受柳太后指示,故意分给他枯燥乏味、无需任何思考的琐事。

  譬如整理陈年旧档、抄写无关紧要的书本、监督无关痛痒的修缮工程,既消耗时间,又无处展示才能。

  刚才王宗赫就是在对比工人描画出的废弃宫室新图样,修的是废弃了十多年的撷芳殿。撷芳殿为历代帝王采选秀女的场所,先帝多年没选秀,一直搁置着,据说梁柱都被白蚁蛀空了。

  工部当然也有许多正事,譬如前阵子东南暴冲毁官道,这等要务却交给了柳太后那连算盘都不会打的表侄。

  王宗赫纵有个首辅当老师,也抵不过势力越发庞大的柳太后。

  柳太后这支大概是往日里被柳阁老压制得太狠,一旦得了机会,就拼命弄权,连柳阁老的亲孙子都被若有似无地排挤,更别说王家人。

  文昭帝喜欢王宗赫这个曾经老师,更喜欢清蕴这个“姨母”,在王宗赫处处受排挤时,有次试探性地问清蕴意见,是否要帮老师开口。

  清蕴当时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文昭帝大受鼓励,为了她和王宗赫,第一次和柳太后据理力争,母子俩破天荒地发生争吵。连在朝堂上,文昭帝也鼓起勇气驳斥了柳太后一系的官员。

  事后,清蕴却被王宗赫施以劝诫了,道她不该介入文昭帝和柳太后之间。他的语气不重,句句有理,但听在清蕴耳中就是指责,因此不愿再管王宗赫职务变动的事。

  她表面如常,内里冷淡,王宗赫受了好一阵冷落,费尽心思才让清蕴再愿意对自己流露真实性子。

  这会儿面对清蕴小小的嘲讽,只是无奈道:“本该没有区别。”

  视线稍稍往后越,清蕴看到摆了满桌的图纸,“撷芳殿修好了,会另作他用吗?”

  王宗赫摇头。

  那就是依然用来选秀,可文昭帝才九岁,等他选秀至少也得十年,到时候宫殿老旧,依然要修缮,现在摆明了是做无用功。

  清蕴建议:“选个最简单的图样,随便修修?”

  王宗赫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看他神情,清蕴大致懂了。

  三哥性子太认真,只要经手的事,再小都不会敷衍,他口中的“随便”和她理解的恐怕大有不同。

  柳阁老喜欢他这股认真劲儿,如今到工部做这种琐事,这份认真就化为了疲惫。

  清蕴道:“三哥该学会放松些。”

  王宗赫知道,清蕴是在劝自己抓大放小。其实他何尝不清楚在做无用功,不过是没法适应太闲适的日子,总得找些事做。

  如果清蕴愿意和他一起,他倒不介意放下庶务,陪她游山玩水也好,看书写字也好,都不会无趣。可惜她人虽不在官场,却远比他这个每天要上朝的人忙碌。

  大长公主创立的织经堂每三日必去,铺子一月至少看两次,账册之流则是不定时查阅。前些日子还和郡主李琪瑛合办了一间学堂,请的都是学者大儒,只收有天资、聪慧绝伦的学生。

  王宗赫去看过那间学堂,有富家子弟,也有平民百姓,少有高门大族之后,但无一例外都很聪明,小小年纪,却不容小觑。

  其中有个叫江衡的孩子,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事后才知晓是清蕴偶然结识的一位妇人之孙,很得清蕴喜爱,地位只比如今被封为静王的杨翊差些。

  有这么多事占据清蕴心神,王宗赫能分到的时间自然少了许多。

  难得她今天无事,他才把本该在官署处理好的事务带回家。

  顺着清蕴的话想了想,他道:“陪我去垂钓?”

  见他实在被折腾得不轻,暂时又没事,清蕴颔首,“傍晚再去吧,现在太热了。”

  夫妻俩商议好,王宗赫接下来就认真处理好了正事,等日头渐落,再拿着器具往城内的白马河去。

  马车停在巷角,夫妻俩一个戴斗笠,一个戴帷帽,低调地和许多老翁一样,趁稍微凉快些的时候来垂钓。

  清蕴坐在小凳上旁观,她不曾特意打扰,王宗赫却专注不了,一会儿低声和她说话,一会儿问她热不热,还腾出手帮她打扇。

  旁边老翁瞥了又瞥,忍不住开口,“年轻人,你这钓的是鱼还是媳妇儿?”

  竹编斗笠下露出半截花白胡子,随着笑声簌簌颤动,“老朽数着呢,半盏茶功夫你看了这小姑娘七回,倒比看浮漂还勤快。”

  清蕴帷帽下的耳尖微微泛红,王宗赫却坦荡地将鱼竿往青石缝里一卡,拱手道:“让老丈见笑了,实在是在下愚钝,学不会这'姜太公钓鱼'的定力。”

  “非也非也。”老翁突然收竿,鱼线在空中划出银弧,钩上空空如也,“老夫看你是太懂钓鱼——知道这白马河里金鳞最喜食何物?”

  他笑,“不是蚯蚓也不是米糠,是柳叶儿。”

  大概是这段时间对“柳”一词过于敏感,王宗赫听到的瞬间就忍不住朝老翁看去。

  老翁穿着平凡,没什么特殊,注意到王宗赫的目光,对他努努嘴,示意看对面。

  夫妻俩发现,对面不知何时演起了一出官兵抓人的戏码。

  被抓的青年一身斓衫,书生模样,气势凛然地说着什么。在他身后,似乎是家里人在哭喊恳求。

  王宗赫看老翁,“老丈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翁:“自然,这人前阵子做了首诗,几乎人人都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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