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利丁
而这些日子里?,卫昭表现得前所?未有的克制。
他没有强迫她?同寝,甚至连上?次半夜的夜访也再未发生,仿佛那?夜不过?是一时兴起,仅仅是来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可惜,钟薏如今已不会再轻信他了。
这日她?照例去了慈和堂。
萧乐敏倚在软榻上?,瞧见她?捧着本?医书,笑:“贵妃进了宫,倒是初心未改。”
钟薏指尖下意识攥住书页。她?最近想方设法,翻遍宫中有的典籍,就?是想透过?书中蛛丝马迹找到那?药中到底加了什么。
可惜至今一无所?获。
她?掩去眼底情绪,恬静笑笑:“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太妃颇为欣赏地看着她?,点头:“女人啊,还是得学个一技傍身,就?算进了深宫也是如此。”
“当初本?宫听闻钟小姐医术极好,还曾特地请你入宫。”
“那?时可曾冒犯了你?”
钟薏摇头,柔声:“若不是娘娘,臣妾还无缘得见陛下,也......不会和陛下互通心意。”
此话一出?,太妃轻笑一声,周围的婢女也跟着窃窃笑起。
美人脸颊浮上?娇妍红晕,看起来不好意思极了。
太妃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温声道:“那?便好,本?宫近日见你总往慈和堂来,还以为你和明昱出?了什么矛盾。”
“自?然不是!”钟薏微微低头,带着无奈,“只是......陛下公务繁忙,臣妾不愿多扰。”
“你是个明事理的。”萧乐敏满意点头。
钟薏垂下头。
难道卫昭近日真的很忙吗?她?完全没有去挂心过?,只是找了一个理由随口敷衍。
她?前几日熬到深夜,不是等他,而是提防他。生怕他如那?晚一般潜入殿中,用那?样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好在他没再过?来,她?便也逐渐放下戒心,夜晚不再强撑着清醒,睡得越来越早。
外头宫女进来,轻声禀报:“太妃,贵妃,长?华郡主来了。”
萧乐敏坐直身子,脸上?浮现笑意:“快请进来。”
她?转头看向钟薏,“贵妃还未和婉宁接触过?吧,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脾气暴躁,上?回的事你可别介意。”
钟薏心跳猛地加快。
她?牢牢盯着殿门口迈进的红衣身影,闻言细声回道:“郡主是极好的人,臣妾怎么会介意。”
卫婉宁刚好进来,听到这一句话,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继而眉眼弯弯扑到太妃身边:“祖母!”
“你这丫头,怎么又许久不来看我??”萧乐敏语气故作埋怨,手却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眼中满是纵容,“若不是有贵妃陪着,我?非得闲出?毛病不可。”
卫婉宁就?是故意吊着钟薏的,但她?断不能如此说,只道:“祖母不是让长?华和那?裴凛通信来着,我?便是在忙这个。”
“哦?那?你与他如何了?”
钟薏安静端坐一旁,听着她?们其乐融融地寒暄,想到远在锦州的家人,心中不是滋味。
书页被她?一直捏着,起了褶皱。
殿内还有无数宫女看着,她?若想同卫婉宁单独相谈,必须寻一个合适的理由。
就?在她?思索之际,卫婉宁瞥见她?的神色,语气轻快:
“对了,祖母,上?回长?华冒犯了贵妃娘娘,还未与她?道歉呢,如今正?好是个机会。”
钟薏心神一凛,警觉看她?。
萧乐敏露出?欣慰表情。
卫婉宁眼神一转,下颌点了点殿中侍立的宫女:“这么多人在这儿,我?不好意思。”
太妃失笑,顺着她?的话:“那?你就?自?己和贵妃好好道歉,正?好我?也乏了,懒得听你叽叽喳喳吵我?。”
她?随意摆摆手,“都?下去吧,让郡主陪贵妃说会话。”
众人依言退下,萧乐敏被宫女搀扶着回到内殿,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钟薏意识到她?是主动支开旁人,心脏
开始急速跳动,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得到答案,浑身僵冷。
卫婉宁懒洋洋目送太妃离开,这才坐直身子,盯着对面的钟薏。
她?看她?面色不自?然的模样,畅快笑了出?来:“娘娘最近看起来精神不佳啊。”
钟薏知道现在不是和她?纠结的时候,低声急切:“你是如何得知那?药有问题的?”
卫婉宁闻言笑意更深,漫不经?心剔了剔指甲:
“你发现了?看起来还不算太蠢。我?以为你只是个只能依附表哥存活的菟丝子呢......哦不,姑且算是娇贵的金丝雀吧。”
“卫婉宁!”钟薏皱眉喊她?。
卫婉宁这才正?眼和她?对上?,唇角微扬:“我?这么聪明,自?有我?的法子。倒是娘娘医术高明,怎么,那?药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自?己看不出?来?”
她?见钟薏语塞,心中恶气顿出?,懒得再和她?绕圈子:“我?上?回在陆明章那?里?看到了药方,其中有忘忧草。”
钟薏瞳孔骤缩。
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此药无色无味,会让人遗忘过?去,因它的作用常出?现在民间那?些因情爱痛苦而求忘,或因阴谋被人强行抹去过?往的故事。
可她?怎么会需要用这个?
难以言喻的恐惧让五脏六腑都?浸上?寒意,她?压住情绪,声音紧绷:“你确定?”
“怎么,娘娘若是不信,婉宁也没法子咯。”
卫婉宁面上?笑得轻巧,唯独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反应,要从她?脸上?寻到一丝裂隙。
钟薏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惊疑不定,再抬眸时神色已然冷静:
“看到药方?这可真是巧了。郡主若是真的看到了我?的药方如何,那?敢问别的药材是什么?”
卫婉宁果然一愣,眼中闪过?迷茫思索。
钟薏目光冷然地看着她?,语气一顿,“还是说......你其实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是想借此试探本?宫?”
卫婉宁猛地回过?神,对上?她?冷硬神情,恍惚间生出?错觉,以为自?己看到了卫昭冷着脸的模样。
她?心头火起陡然窜起,冷笑:“我?确实忘了别的药材是什么,但......”
她?语气透着挑衅,“我?不小心得到了别的消息。”
语调轻缓,却字字诛心,“娘娘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钟薏指尖一顿。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书页,指甲“刺拉”一声穿透纸面,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郡主此言何意?”
卫婉宁嗤笑,缓缓起身走到她?旁边:“你真以为自?己是钟府嫡女?”
钟薏呼吸一滞,手指冰冷。
她?醒来后,周围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钟府大小姐,钟家上?下待她?极好,这一点她?自?己也从未质疑过?。即便对失忆前的经?历心存疑惑,她?也是怀疑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她?从未想过?连血缘都?会是错的。
可她?的语气如此笃定......
卫婉宁欣赏着她?眉头紧蹙的模样,得意地拍了拍她?肩头,“我?近日找人查了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倒是吓了一跳。
“钟贵妃不愧是天命所?归之人,当初在苏州时病了两年奄奄一息,府中上?下都?准备好后事了,却突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更巧的是,自?那?之后,钟家竟一路扶摇直上?。”
“还有更奇怪的。外人再没有见过?你大小姐的真实相貌,直到今年百花宴。
“若是如此便罢,或许都?是你运气好,可本?郡主最近花了些小钱,找到钟府的一名老?侍女仔细盘问了一番,她?说,你就?是突然出?现在钟府的。”
钟薏的指尖颤抖,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不安,避开她?的眼神:“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婉宁看她?面色煞白?的模样,缓缓道出?真相:“意思是啊,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姐。”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死寂。
钟薏僵在原地,脑中轰然炸响。
她?不由想到自?己在钟府度过?的几个月,记忆中父母对她?的温声关怀变成笼罩在雾气中的假象,哥哥和她?初见那?日面对她?的不自?然和停滞也有了理由解释。
她?本?以为是和他有什么龃龉,可如今想来,面对一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妹妹,他如何能自?然?
钟薏遍体生寒。
那?她?是谁?若她?不是钟府的嫡女,那?真正?的嫡女又去了哪里??
卫婉宁意犹未尽,慢悠悠抛下另一颗惊雷:“还有别的证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陛下的小妾吧?”
她?蓦地回神:“等等,你上?回说的小妾......是真的?”
卫婉宁一愣,随即怒不可遏:“怎么,你居然没信?”
她?气得冷笑,“本?郡主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居然不信!”
钟薏想到那?日卫昭如此坚定和自?己发誓,甚至拿族谱证明清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纷乱:“那?小妾又怎么了?”
卫婉宁冷哼:“那?狐媚子在陛下登基后仍旧被留在东宫,原本?我?还以为皇帝对她?念念不忘,但后来她?突然消失,仿佛从世上?蒸发了一般。
“我?想或许是陛下嫌她?碍眼,把她?暗中处理了,但是......
“那?侍女所?说的你这位大小姐在府上?突然出?现的时间,和那?小妾消失的时间,竟然一模一样。
“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周围越发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二人呼吸。
卫婉宁看着她?脸上?的震撼、茫然、痛苦,一想到她?和皇帝二人马上?就?要决裂,卫昭马上?就?要感受到她?感受过?的痛苦,心中生出?报复的快意,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费尽心思抽丝剥茧的调查也算值得。
“我?说,贵妃娘娘是可怜呢,还是幸运呢?”她?笑得越发开心,伏在她?耳边,声音含着蛊惑,
“没想到陛下如此瞒着你吧?他给你下药又安的是什么心?他曾经?是不是更加可怕地对待过?你?哎呀呀,想来陛下当初对你也不是爱到连旁人都?不愿见啊,只是想把你当成物件关起来而已嘛。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