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利丁
“醒醒,漪漪……快看?看?......”
她蹙眉,有些不耐。
梦里都躲不掉他?
她下意识翻了?个身,却被人握着肩膀轻轻摇了?两下。
她朦胧间睁开眼,看?见卫昭倚在床头。
他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只一双眸子亮得摄人,像是被昏黄烛火映的,沉沉地盯着她看?。
见她醒了?,卫昭俯身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脑中还未完全清醒,被他含糊亲着,也?懒得躲,直到——
一缕腥甜的味道猝不及防地窜入鼻腔。
她脸色一下变了?。
是血。
她现在已经对这?种味道产生了?本能的反应,哪怕是极淡的一丝,也?足以让她心跳骤停。
她脑中清明两分,伸手推他,声音带着倦意与不满:“你身上什?么味道……”
她一边说,一边坐起身,下一刻才?看?清他。
卫昭身上穿着宝蓝色的外袍,胸口大片湿漉漉的暗红像是刚染上的墨迹,顺着衣襟往下渗,颜色触目惊心。
钟薏的心沉了?一下。
她原本还有些怜惜他近日眼下青黑、夜夜无眠的模样,可这?一刻,那股怜惜如泡影般碎裂无痕。
“你又去?杀人了??”
她声音发冷,压着厌恶,“不是说过你没沐浴不要?过来?我讨厌这?味道!”
“不喜欢?”
卫昭被推开也?不恼,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血迹,语气失落,可唇边诡异地牵出一抹笑来,莫名将他眉眼衬得有些妖冶。
“我还以为漪漪会高兴呢。”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喃喃说梦话,“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他吗?”
钟薏眉头狠狠一皱:“你在说什?——”
她话没说完。
卫昭弯腰,从床边提起一物。
“啊——————!!!!!!”
钟薏瞳孔骤缩,发出发出一声撕裂肺腑的尖叫。
那是颗头!!
血淋淋的头!
她大脑一瞬间空白。
下午还站在她面前?,说“我可以带您走”的人,此刻只剩一颗冰冷的头颅,被他拎在掌心,像一件随手带来的礼物。
卫昭将他高高提着,血水顺着修长白皙的指节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
“你不是喜欢他送的小玩意吗?我也?能送啊,漪漪。”
他站在灯影下,神?情宁静得过分。
那张脸在烛光里透出一层病态的苍白,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的神?祇,披着一层俊美皮囊,骨子里却尽是疯魔。
他注意着钟薏的神?色,随手将东西扔在不远处的地毯上。
“咔哒——”
面孔朝上。
花匠的脸仍残存着死前?的一丝惊愕,双眼紧闭,嘴唇发青,脖颈处的断口整齐得可怖。
血正从伤口中缓慢往外涌,染透了?地毯一角,发丝与碎骨、血泥混成一团,扭曲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卫昭安静望着她:“我把?他带过来了?,接着说呀。”
他笑,“当着我面说。”
他靠得更近,冷香与血腥混在一起,在她鼻尖弥漫,“你们继续说,什?么密道、什?么南墙、五十步……不是说得挺熟的。”
钟薏惊恐地大口喘着气,如同即将溺死之人。
“现在也?一样啊。”卫昭嗓音像是淬了?毒,一点点低了?下去?,“你问?,他答,我不拦你们。”
“怎么不笑了??”
“你那时候笑得可真好看?。”他唇角弯起,眼里却没有半丝笑意,“好看?到我现在一闭眼,都是漪漪那副样子——”
“站在花里,离他那么近。”
他语气开始委屈,“我在后面看?了?好久,你都没回?头。”
卫昭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用那双沾满血的手去?摸她的脸。
第65章 金铃“它响一声,我就当你心动一次。……
钟薏发现,人在极度的恐惧下是无?法出声,甚至是无?法移动的。
不是尖叫,不是挣扎,是连逃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彻彻底底的、从骨缝里蔓生出的恐惧。
血腥味浓得快凝成实质,自门口一路延至床沿,顺着卫昭的衣角和指尖,一寸寸地像潮水一样逼近。
可就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即将?碰到她脸颊的瞬间,他忽然停了。
“……不行。”
他自言自语,像是在责备自己。
“他太脏了……不该碰到你。”
钟薏僵坐着,喉头像被什么扼住,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目光仍黏在地上。
那个人明明不久前?还活着,明明还站在阳光里对她笑。
钟薏像被刺到,猛地扭过头,想把那画面?从眼前?挖出去,可怎么也挖不掉——残破的脖颈、青紫的面?庞和流淌的鲜血像是嵌进了她脑子里。
胃里骤然翻江倒海,她捂住嘴,一下扑倒床边,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喉头一阵阵抽搐,却呕不出什么来,泪水沾湿了整张脸,狼狈不堪。
卫昭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漪漪。”
他语气藏着说不出的愉悦,“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识破你们?的小?诡计的?”
她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你怎么敢把那些脏东西和我给你用的,放在一起?”
“给你用的”四个字被他含在舌尖卷了一圈才吐出,慢慢落进她耳中,像是真真切切地伤心了。
钟薏猛地抬头,浑身像被雷击般僵住。
那是什么?
脑中一闪而?过那个被她一起藏在暗格里的锦盒。
前?些日子她记得自己骂他疯子、禽兽,还动手打他,砸了东西,他当时没还手,只是静静看?着她,第二天,那盒子就悄无?声息地摆在那里了。
他说先不用这个。
她怕极了,又不敢扔,最后还是咬牙藏了起来。
她以为他忘了。
可他竟一直记得,甚至从头到尾都知道它在哪。
钟薏只觉全身血液在瞬间冷透,羞耻与恶寒一并从脊背窜起。
卫昭看?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的反应,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扫过她的颊、她颤抖的肩、她红透的耳根。
他走近一步,语气温吞:“我等了这么久,连做梦都小?心翼翼……可你呢,漪漪?你居然把它和别?人的东西放在一起?”
片刻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指尖——血还在往下滴。
“……好恶心。”
“我得洗干净。”
他说着,转身朝净房走去。
水声淅沥响起,像是要?将?这满屋腥气一点?点?冲净。
钟薏再顾不得他要?干什么,赤着脚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她疯了一样去拉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扑到窗边——平日总是半开着的窗,此刻被从外头死死钉住,一丝缝隙都不留。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撞,哪怕是个破洞都想钻出去,可满室上下,连风都透不进来一丝。
屋里寂静得发疯,唯余她紊乱的呼吸和净房淅沥的水声,在这一片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水声突兀停下,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她跑不掉了。
脚步声响起。
一步一步,湿润的,带着砸到地面?的滴答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