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枕月
她在心中暗唾了那小贼一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眼前若干传来靡靡之音的房间里选了间最为安静的,一把推开了房门,反手迅速将门闩插好。
若她没记错,方才她抓贼的时候,曾看见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从这里离开,如今应当无人了。
心跳得很快,她警惕着环视一周后,轻轻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果真没人。
接下来,她只需要从窗户小心爬下去,突如其来的一切便可以结束了。
她迅速走到窗前,倾身往下看,思量着待会儿该往何处落脚。
曾经最为艰难的日子里,她得趁着雨季爬山采菌子,平日还算坚固的山土吸饱了水,变得松软又易塌陷。
即便如此,她也能安安稳稳地回来。
三层楼而已,应当不是特别困难。
她一边儿给自己打气,双手撑上了窗檐。
谁料刚一使力,腰间忽然横过来一个什么东西,拽着她向后。
她惊呼一声“非礼”,紧接着,一只微凉的大手便往她的唇上覆去。
她亦不甘示弱地张口,狠狠咬上对方的指节。
男子终于舍得放开她,四目相对时,他冷冷丢下一句话:“月思朝,你是不是有病?”
房间顿时落入一片寂静,自木窗投下的光影笼在慕昭颇为不耐的眉眼。
本来被舅舅以为他“接风洗尘,请客开荤”之名骗来这儿也就算了,他前脚刚把舅舅打发走,后脚月思朝便擅自闯了进来。
不但如此,她还径直插上了门闩。
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记得那时她环顾四周,特意寻了遍人,没见着他,便以跳窗相逼。
一次两次,次次都在利用他的善心,以性命要挟。
房内未燃灯烛,仅有窗外透进来的华灯夜色,但少女脸上的绯红依然十分显眼,她双眸潋滟,羞愤无比,见到那张冷淡昳丽的面容时却是一愣,开口道:“你才有病吧,你占我便宜干嘛?”
很好。
她这招先发制人已经用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慕昭斜倚着窗,垂眸望向指节上的一圈牙印,先前温热的触感似乎有些挥之不去,令他更为厌烦。
“……谁占你便宜了?”他不耐否认道。
不敢承认?
月思朝目光下移,望向那双颀长白皙的手。
方才就是它,一只大力揽了她,一只去捂她的唇。
她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无礼对待,还是在这种地方,此刻尴尬又羞恼,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还不认账!
她再度抬眸,看向男子冷淡的脸庞。
平日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装得和真的一样,如若不是她今日在花楼遇上他,又亲身经历了这一遭,怕也不知他内里其实是如此下。流之人!
盯着那双不掩锋芒的眼睛,他淡淡补充道:“月姑娘,分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我都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了。”
“我怎会知道你在这儿?”她气得冒泡。
“你装什么?”
“其实你出现在这里,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毕竟他白日里就猜出她常来这样的地方,想来应该是无意看见了他,故而计从心来,设下此局。
凉薄的目光扫过面前女子,他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沾了水,紧紧地扒在肌肤之上,勾勒出姣美的身姿。
裙摆已被划破,能看出是人为的痕迹。
其实,她不是妖娆艳丽那挂的姑娘,非要论起来,倒有些白云出岫的纯净。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直视他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水雾朦胧的江面。
也正因如此,她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很难不去怀疑她的居心。
眸光垂落在她身前的挺拔可观之处,他轻而易举地下了结论:“你把你自己搞成这样,是想以此胁迫我对你负责吗?”
第5章 情趣“是要与我玩情趣吗?”
“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
慕昭这倒打一耙的说辞简直令她无言以对,她只得解释道:“我只是为了捉贼。”
“难道你的贼在我这儿?”他当即反问道,“你身上的簪花荷包首饰都与白日我见你时一般无二,你说说看,你被偷了什么?”
“我……”
要是说她其实很在意他白日里随手施舍给她的那张银票,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们穷人的世界,慕昭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她生生截断了话头,简单概括道:“总之,丢的东西我已经追回来了,但好像不慎得罪了这里的人。他们在外追我,我才不得已推门而入,想从窗户逃出去。”
说罢,月思朝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好苍白的解释,可世间万事的发生有时就是这么没道理,正如蝴蝶轻扇翅膀,便会在很远的地方掀起一阵风暴。
也正如她屡屡遇见他。
慕昭轻笑一声,凉薄的眉眼间染上些戏谑。
“你们舞文弄墨之人编的故事都这般离奇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此处离地面足足数丈高,若我识人无误,月姑娘当不会轻功罢?”
身上的衣料忽然绷住手臂。
她垂眸,见慕昭颇有些嫌弃地拎起她的袖子,将她拉至窗前。
“你走给我瞧瞧。”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与慕昭在这儿耗了许久,也渐渐发现了花楼里的那些打手并不敢来擅自打扰他。
这样的环境给她添了些许安全感。
此时再看向窗外,先前冒险爬窗的念头已经消退了大半,便显出几分犹豫来。
慕昭自不会真让她一个姑娘家当他的面跳楼,窥见她的犹疑便足够了。
“你方才说你来捉贼是吧?”
“难道你觉得你尚有几分姿色,便拿自己当诱饵,来这儿钓采花大盗?”
他嗤之以鼻道,随手把窗阖上,彻底断了她走窗的念想。
本就光线不足的房间变得更为昏暗。
加之她生得白,在这样的映衬下莫名显得耀眼,总会不经意地攫取他的视线。
少女的鬓发有些散乱,身上沾染着潮湿的水汽,裸露出的精致锁骨处蓄着她自己都不曾留意到的雨珠,脸颊的绯红仍未消退,却紧抿着唇瓣,一副不服气的倔强模样。
感觉很好欺负,想弄哭。
离谱的念头一闪而过,慕昭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你是打算带我去京兆尹府蹲大牢,还是把我带去你爹面前?”
月思朝望着他,一时有些懵。
“……你在说什么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标一直都是我。”
“特地给我编了段故事和身份,是想与我玩情趣吗?”
毕竟他好像还没有看过她写采花贼与女捕头。
看来他还是太保守了,对男女之间那点事的确没什么经验,自从认识她以后,就一直在大开眼界。
月思朝:“……我没。”
算了,她好像根本就没法和他解释清楚。
在自暴自弃的沉默里,她终于察觉到了那道时不时扫来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咬了咬唇瓣。
难怪他非要说自己蓄意勾引。
她知道自己的衣裳被雨淋湿了 ,但先前紧迫,她没时间留意这些。
可她真的没有,她不慎闯进来,也只是为了逃出去。
但现在好像有些进退两难。
房间外是想堵她的花楼打手,房间内是满脸写着给他一个说法的慕昭,真正相信她的人又被她丢在了雨里,自己还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等等,花楼……
灵光乍现,月思朝发现了她不曾留意过的盲点。
她不是被家中娇养着的闺秀,很多天真烂漫的小姐不明白的事她都知道。
慕昭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花楼里,他来这儿,肯定是要纾解压抑已久的男人欲望。
可她闯进来的时候房间就没别人,到现在为止,该来的姑娘依旧没来。
那么他定已是被她搅扰了兴致。
好事被搅扰,他心中不快,见自己孤身一人误入他的房间,便攀咬她蓄意勾引,大抵是想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地与她……
想到这儿,月思朝心中一阵儿后怕,再看向慕昭时,神色便变得有些晦涩。
她虽然会写,但是那都是纸上谈兵。
且专业的事还是由专业的人来做,她和他这样算什么?
算无媒苟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