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绯闻日志 第12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轻松 古代言情

  谢夫人想问,但又觉得残忍,故而只是委婉道:“你老实跟娘说,当初答应沈家的联姻,是不是为了调查当年镇北王……”

  “母亲。”

  冷沉的声音,仿佛方才温言好语与她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谢夫人一愣,没再说下去。

  “大人!”

  门外响起裴真的声音,只这一句话的间隙,人已窜到堂内。

  他看了眼一旁的谢老夫人,又看了看谢景熙,咽了口唾沫道:“昭平郡主把陈府的管事给绑了。”

第10章

  裴真来报的时候,是说“昭平郡主绑了陈府的管事”,谢景熙引申了一下“绑”的意思,猜他大约说的是把管事带去了沈府。

  然而等他带着人往永兴坊去的时候,裴真才喊住众人,说昭平郡主就是在陈府门口把管事给绑了。

  五花大绑,是字面意思的“绑”。

  谢景熙蹙了蹙眉,一时被这人的行径震得无言。

  在人家府门口把人给绑了,果然是欺负人也讲究个蹬鼻子上脸,要做就做得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也不知是不是该赞她一句磊落。

  夏日天长,时值傍晚,正是沣京百姓收工返家之时。见得如此阵仗,大家虽不敢靠近,但也不禁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朝这处打望。

  虽然早有准备,但等谢景熙拨开众人行过去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下。

  陈府丧期未过,门簪和廊柱上都是白色丧幡,府内孤儿寡母,现下更是满眼的寥落,与沈朝颜的华辇比对鲜明。

  陈府的管事被几个身强体壮的亲卫压着,手脚被缚,跪在廊下。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泰然坐于众人之中,一把玉骨扇,一碗清凉饮,好不惬意。

  许是听见身后响动,她转身看来,目光与谢景熙交汇的时候,眼里的粼光一闪,难得没有露出被败坏了兴致的神情,还破天荒地唤了他一句,“谢寺卿。”

  颇有点别来无恙的味道。

  想起前日夜里,这人被他制住手脚还一副张牙舞爪、出言不逊的凶样,谢景熙自然不会被她现下的“乖巧”给骗了。

  “臣见过郡主。”

  依旧是一板一眼,不紧不慢地一揖,照着君臣之礼,丝毫挑不出错处。

  不过今日的沈朝颜仿佛心情真的不错,竟让人再搬了架圈椅来,示意谢景熙坐下说话。

  谢景熙垂眸瞟了那圈椅一眼,依旧站着,面无表情地问沈朝颜道:“敢问郡主,陈府管事是因何犯事,值得郡主这样大动干戈?”

  不问还好,谢景熙话音刚落,方才还精神百倍的人,立马就蔫儿了气,病恹恹地往靠背上一歪,单臂扶额“哎哟”了一声。

  那演技,简直堪比梨园里的名角儿。

  “回大人的话,”没等谢景熙再问,有金自觉开了口。

  “我家郡主前日夜里忽犯头疾,请了宫中太医诊治也不见好转。情急之下,奴婢想起老家的一个得道仙人,请了他来为郡主看诊。哎呀!结果这一看才知道不得了!

  仙人说在距离沈府东角一个坊市的地方,有人在暗中做法,要用一个阳年阳月阳日生的女子命格,去镇压府中新丧的煞气。我等照着仙人所给指示搜寻,果然在陈府院内找到一座不知作何之用的祭堂!”

  话音落,人群哗然。

  跪在地上的管事脸色煞白,缩着脖子抖如筛糠。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了句,“玄方之术,口说无凭,岂可以此定罪?!此等做法,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那人言毕,围观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大理寺入陈府查看,给个说法。

  如此一来,反倒正中了沈朝颜下怀。

  想她在民间的声名,这些人会站在她这边就怪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以谢景熙在民间“谢青天”的威望,这下不来一把“顺应民意”的把戏,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沈朝颜“哎哟”一声,做出心虚的样子,撑臂扶住了额角,嘴角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谢景熙把她的把戏都看在眼里。

  之前大理寺一直想进陈府查看,苦于没有机会。他夜里探访到的东西,也只能作为辅助消息,不好当面拿出来讲。

  可这一次,沈朝颜正大光明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真不知是该说沈朝颜利用了他,还是帮了他。

  “大人?”

  裴真在这时走上前来,静候吩咐。

  谢景熙没说什么,对他微一颔首,示意带人进府查看。

  裴真当即带着大理寺一干人等进了陈府。

  “谢寺卿。”

  身后传来清丽的女声。

  饶是谢景熙再不喜沈朝颜,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生了把悦耳的好嗓子。

  他从小习琴,通晓音律,自是知晓袅袅余音,洋洋悦耳之意。

  世人都道他喜诗、善画、书法、棋艺皆是翘楚,却不知他甚少赏乐,不是因为不通,而是由于太过喜爱,以至于碌碌庸流,皆难入耳。

  之前几次见面,两人不是在对峙,就是在掐架,如今被她这略带欣然的声音一唤,谢景熙当下微怔。

  “站着做什么,”她笑得坦然,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对他道:“坐着等吧。”

  言讫,还让有金捧了一盏冰镇的清凉饮过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两人之间,到底还隔了个君臣的差距。

  谢景熙不能推拒,只好依言入座。

  清凉饮捧在手里,一勺入口,口齿生津,只是……

  谢景熙眉头一蹙,低头看向手里的杯盏。

  “哎呀!”

  身侧的人低呼一句,似是倏地响起什么,转头看向谢景熙一脸歉色地道:“我方才忘了吩咐有金加两勺蜂蜜了。”

  说完抬眼往蜜罐里一看,又是一脸无奈地道:“蜂蜜怎么用完了?清凉饮不加蜂蜜可酸得很,这要人谢寺卿怎么喝?”

  谢景熙看她自己在一旁演戏演得上瘾,懒得计较,利落地一抬手,将清凉饮喝了个干净。

  沈朝颜稍愣,之后却满意地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

  “快给谢寺卿夹几块蜜饯去。”沈朝颜指了指小案上的盘碟。

  可没等有金走过去,谢景熙放下杯盏,不动声色地一撩袍角,平静道:“郡主亲制的蜜饯,臣恐受之有愧。”

  “嗯?”沈朝颜看过来,一脸不解。

  “不是么?难道臣推断错了?”谢景熙恍然,旋即略带歉色地解释,“臣见郡主将指甲都剪了,以为……”

  话说一半,沈朝颜的脸色果然阴沉下去。

  一来一往算是扯平。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冷脸盯着陈府那两扇朱漆广门沉默。

  不多时,裴真便带了人回来。

  几人对着谢景熙和沈朝颜一拜,将一个箩筐从陈府搬了出来。

  谢景熙当然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给了裴真一个继续的示意。

  几名衙役将箩筐一翻,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倏地铺了满地。

  一时间血腥尸臭扑鼻。

  围观众人纷纷捂鼻后退,待到看清那一堆东西是什么,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惊叫起来。

  “天呐!是猫尸!”

  “这么多猫尸!”

  “我听说似乎是有种颇为阴毒的避灾之法?”

  “对!听说就是用猫尸祭奠,镇压邪煞之气,所以……”

  众人热议,目光齐齐投向跪坐前方的管事。几个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瞬间变了态度,纷纷对管事的下作手法唾弃不已。

  跪在地上的管事已经吓傻,只哭着哀求沈朝颜放过他。

  沈朝颜当然不肯。

  她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谢景熙,只见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袍,正义凛然地扫过管事,对裴真吩咐道:“将犯人带回大理寺受审。”

  而作为“受害者”的沈朝颜,自然是有理由前往旁听,了解案情。

  谢景熙走在前面,见她过于自觉地跟上来,回头递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一行人就这么呼呼啦啦地回了大理寺。

  谢景熙知道沈朝颜兴师动众搞这一出,就是为了探听陈尚书一案的内情。

  反正也赶不走,干脆便随了她的意。

  等几人在讼棘堂坐好,陈府的管事就被带了上来。

  管事的虽然在陈府当差,但到底管的都是后宅之事,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枷锁脚镣一戴,再见到正襟危坐的大理寺卿,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等谢景熙问,刘管事自己先期期艾艾地全招了。

  说陈府中所摆的祭坛并不是为了加害昭平郡主,而是为了给陈府避灾。

  沈朝颜冷笑,“若只是为了消灾避祸,供奉观音佛主未尝不可,只怕是所求之事佛门也不管,才会用了此等阴邪招数。”

  管事一听,额角冷汗直冒,瑟瑟不敢再言。

  沈朝颜步步紧逼,冷声斥责,“还不快交代所供奉乃何物!”

  “是!是!”管事连声答应,垂头老实道:“小的也是从外面听说这个法子。说是用猫尸供养巯胃大人七天,冤魂便不敢再来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