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绯闻日志 第23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轻松 古代言情

  谢景熙回头扫了一眼大理寺众人,抬头望了望天,平静道:“时辰不早,今夜大家都辛苦了,就都先回了吧。”

  裴真:“???”

  *

  沈朝颜终于跋山涉水地回到了沈府。

  饶是有金没有出门,今夜沣京城里的动静,都让她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子时的更锣早已敲过,已经是下半夜了。

  有金实在是坐不住,也不管沈朝颜的吩咐,起身披了件兜帽就要出门。然而府门一开,她就和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影撞了个满怀。她张嘴要叫,被沈朝颜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拖进了沈府。

  “嘘——”

  沈朝颜示意有金安静,顺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是我。”

  有金愣了愣,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嘴巴一瘪,抽抽噎噎哭诉到,“郡主你可吓死我了。今夜沣京城不知怎么了,奴婢刚从坊门转了一圈回来,听说似乎是在全城追捕一个什么逃犯,大理寺、金吾卫、左骁卫都出动了!”

  有金一噎,看着沈朝颜越来越心虚的脸色骤然反应过来,忐忑问到,“不会……奴婢说的那个逃犯就是……”

  沈朝颜果然指了指自己。

  “……”有金懂了,但同时又觉得心塞。

  沈朝颜没给她太多机会,一路拽着有金,从后门回到了寝间。饶是七月天气不冷,可夜深露重,又泡了一身的凉水,沈朝颜回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金连忙吩咐家仆烧了热水,等她帮沈朝颜把身上的湿衣退下,就被她小臂上几道触目的红痕怔了一下。

  “郡主?”她蹙眉凑上去,“你这是……被烫伤了?”

  “哦!”沈朝颜倒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随意道:“就是灯树砸下来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刚已经浸了冷水吹了凉风,已经不疼了。”

  “啊?!”有金听得一颗心都揪住了,“怎么、怎么还给灯树砸了?您没告诉他们您是昭平郡主呀?哪个不长眼的竟敢……”

  “好了好了,”沈朝颜截断有金的抱怨,也没把当时的情况细说,只对她道:“你去找点药来替我抹一下。”

  “哦,好。”有金点头应下,匆匆地跑了。

  沈朝颜将身上衣物除尽,抬腿跨进了浴桶。

  冰凉的身体被热水一泡,紧绷消融,瞬间就腾起一丝疲惫,她舒服地叹了一声,转身趴在了浴桶上。

  手臂上的伤实际已经不痛了,昏暗的烛火下,那处烫伤像一朵肉粉色的花,在火光下轻颤。

  沈朝颜盯着手臂发愣,因为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灯烛坊里,翻身将她护在身下的谢景熙。

  从小众星拱月,沈朝颜见过很多虚情假意和刻意逢迎,她身边多得是人随时可以为她去死,可谢景熙将她扑倒,世界翻覆的那一刻,她看见他水色火光之下的那一双眼睛。

  他的眉眼生得那样好看,似有星火,让沈朝颜分不清这样的光亮是来自周围的灯火,亦或是她。

  许是热汽蒸得她头脑混沌,沈朝颜竟然觉察出一点心悸。她自觉不该,然而怔忡片刻,脸还是热起来。

  有金在这时推门进来。她手里端了个托盘,在浴桶周围绕了一圈都不知该放哪儿。

  “郡主,”她捻起沈朝颜扔在矮几上的面具问:“这个面具奴婢先替您收起来?”

  “嗯,你收吧。”沈朝颜心不在焉地点头。

  等等!

  像是被冷石击中,如潮心绪平复,沈朝颜清醒过来。

  她怎么险些忘了?

  方才劫持谢景熙的时候,她是带着面具的。所以谢景熙救她,并不是因为知道她是谁,而是……只当她是个夜闯南衙的女飞贼罢了。

  可这人怎么这么滥情,还有空去紧张一个劫持他的逃犯?

  思及这人最后竟然还一反常态地放了人……

  莫不是看人家是个女的,就控制不住?

  沈朝颜蹙眉,越想就越觉得谢景熙不是个人。

  旖旎心思被打破,她干脆没了泡澡的兴致。沈朝颜披水而出,扯过浴袍往身上一套,对有金道:“你明日去宫里,帮我将李署令请来。”

  “为何要等明日?”有金问:“奴婢现在就去太医署,把人给郡主叫来。”

  “回来!”沈朝颜真是没给这人急急慌慌的性子气死,板着张脸道:“你这是嫌弃金吾卫没搜到沈府来,要去自投罗网是不是?”

  她一顿,继续对有金道:“我是让你请李署令调配修复的方子,这伤虽不致命,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哦,好。”有金点头,继续给沈朝颜上药。

  “还有,”沈朝颜道:“明日还得寻个机会进宫一趟,得告诉皇上想办法将今晚的事压下去,最好就这么不了了之。”

第21章

  “什么?!”

  紫宸殿里,李冕差点没被沈朝颜的话吓得背过气去。他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玩着九连环的沈朝颜,一口气梗在了喉头。

  “不是,”李冕为难,“朕刚在朝会上才发了顿火,要金吾卫和京兆尹彻查此人,抓捕归案,你这就来告诉朕说……那个人就是你?”

  “昂~”沈朝颜扯下手里的铁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李冕真是要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死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让金吾卫查到沈朝颜身上去。

  稳定好情绪,李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看着身侧的沈朝颜问:“所以昨晚,阿姐是去案牍局找线索了?”

  “嗯,”沈朝颜点头,放下了手里的九连环。

  “那阿姐可有什么发现?”李冕问。

  不说还好,一说沈朝颜就来气。折腾半天找来的卷文给了谢景熙不说,还让她发现谢景熙居然是个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登徒子……

  她颇为不悦地摆摆手,语气沉沉地答了句,“被谢景熙拿走了。”

  李冕了然,继续追问到,“所以阿姐为什么会去案牍局找卷文,是发现了什么么?”

  说到这里,沈朝颜倒是被提了个醒。她突然来了精神,转头问李冕到,“陛下还记得昭化元年,陛下刚继位之时的那场瘟疫么?”

  “啊?”李冕愣了愣,不解道:“怎么陈尚书的案子还和那场疫病有关?”

  沈朝颜没有否认,只是问他到,“陛下可曾察觉那场疫病有何怪异之处?”

  李冕想了想,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那场瘟疫爆发的时候朕登基不过三月。当时有谣言说新帝不详,天欲亡周,还是沈仆射亲自去丰州驰援的呢。”

  听李冕这么一说,沈朝颜倒是全都想起来了。

  六年前,位于丰州北境的石堡县确实爆发过一次瘟疫。

  此病极具传染性,家中只要有一人得病,全家便无一能幸免。初时患者只是咳嗽流涕,与普通风寒别无二致,故而一开始很多人并不上心。但一两日后,病症便会转为高热不退,很多人就此一病不起,死亡率极高。

  疫情来势汹汹,不到半月的时间,邻近几县便都开始出现相同症状。等到急报传达沣京,丰州几县的疫情已呈不可控制之势。

  有心之人趁机开始在京中散布谣言,说瘟疫乃大凶之兆,预示新帝亡国。

  谣言和疫情愈演愈烈,州县人人自危。各州开始颁布封城条例,就连一向繁荣的沣京都不例外。

  沈朝颜还记得,那段时间的朱雀大街整日关门闭户,静如鬼城。而也是在这时,身为尚书右仆射的沈傅开始以雷霆手段接管朝中事物,第一件事,就是往丰州驰援。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严重而浩荡的疫情,只过了短短两月便被完全控制,甚至连沈傅的车架都还没赶到丰州。

  危机解除,谣言破灭,沈傅因着政务繁忙,在丰州稍作停留便回了沣京。李冕因此在民间赢得了第一波声望,临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本只是司兵的魏梁,破格提拔为丰州刺史。

  这么看起来,这个故事也算是全须全尾,圆满落幕。

  也不知跟丰州刺史魏凉之死有什么关系……

  “阿姐?”李冕见沈朝颜想得投入,忍不住追问到,“阿姐想到什么了?”

  沈朝颜没搭理他,而是兀自问李冕到,“关于瘟疫的事情,谢景熙可有跟陛下说什么?”

  李冕摇摇头。

  沈朝颜冷笑,心道这人果然是不能全信的。

  门外传来大黄门福公公的声音,告知李冕一刻钟后的议政。

  趁着李冕整装,沈朝颜行到侧殿的监窗处往外瞄了一眼。三省六部和几个重要衙门的一把手,都已经候在外面了。

  “可是……” 沈朝颜眉头一蹙,侧头问身后的福公公,“大理寺来的为什么是唐少卿?”

  “哦!回郡主的话,”福公公道:“国子监律学所最近要重新编撰典籍,张祭酒向陛下请了旨,说是需要谢寺卿相助。”

  “国子监……”沈朝颜嘴里咂吧着这句话,心中倏然一凛。

  既然这人惯常藏着掖着,那她就更要加把劲才行。如此……

  她转身抓住福公公,瞪着那双波光潋滟的水杏眼确认了一遍,“国子监?”

  “对、对,”福公公被这么猛地一带,陀螺似的转了个圈,扶着头上的袱头晕沉道:“是国子监,弘文馆。”

  行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朝颜不做多想,拜别李冕就要走。

  “阿姐去哪里?”李冕问。

  沈朝颜回头,眉眼一挑得意道:“国子监,弘文馆。”

  *

  国子监,弘文馆。

  时值夏末,庭院里的芙蕖花开正好,馥郁清甜的香气被午后的阳光一晒,多了几分暖意,让人舒畅。祭酒所在的内院里,槐树的影子落在青石路上,风一吹,就在阳光中晃荡。

  谢景熙谢别带路的监生,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老者背身坐于树下。

  老者听见脚步靠近,执棋的手微顿,唤了句,“顾淮?”

  他笑着转过身。白绫覆眼,庞眉白发,雪白的衣袂翻飞,染了半身的秋阳。

  谢景熙行过去,微扬着嘴角,对他揖到,“学生见过老师。”

  张龄点了点头,笑着挥手,延请他坐下。

  八年前谢景熙刚入京的时候,在国子监做了名不大起眼的门生。而彼时,张龄已是国子监司业,大周有名的围棋国手。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因一盘棋而结缘,之后便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

  两人虽并非直接师生关系,但谢景熙在张龄面前,还是会以学生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