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 第69章

作者:龙楼 标签: 三教九流 悬疑推理 正剧 古代言情

  他又看了眼那个不停发出动静的箩筐,嘴角微微勾起,手指轻轻拨了下佛珠,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大人,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徐芳,她在同沈缨说过那次话以后,便唤来狱卒求了一柄梳子。她将自己收拾整洁,看着精神了不少,没人想到她会在夜间自缢而亡。”

  “我查了,她那间牢房内没有第二个人进去的痕迹。”

  “徐芳自缢后,尸身并没有人来收殓,而是被黑市内一个粟特族外域药商买走,而后,尸身被用作运输毒药材和蛊虫的容器。从始至终,那位所谓的幕后指使者都没有出现。”

  “不过沈缨倒是有些本事,竟真的给徐芳找到了儿子尸骨。”

  杜鸾拧着眉,手上一下一下的抛着苹果。

  “沈缨在黑市混迹多年,自有门路,她都寻不到人,可见,那人藏得极深。”

  姜宴清不置可否,没再理会徐芳的事。

  既然这般都查不到,说明对方掩盖踪迹的能力远在他们之上。

  徐芳虽然参与了谋害邱少隐,但此人并未参与其他家族之事。

  如今又自断生路,没必要在她这里费力探查。

  杜鸾咬了一口果子,问:“还有一事,赵氏和赵家主这几日连番派人来催促重查赵悔一案,看她那模样,若这几日没给出说法,她就要再闹一场。那家人闹起来,能将县衙掀翻,姜大人有何打算?”

  姜宴清将佛珠套回腕间,闻言冷淡道:“本官自有盘算,你不必理会。”

  “不理会?”

  “衙门办案,岂容他人置喙。若来闹事,便按造反论处。”

  “造反论处?大人威武!”

  杜鸾扶了扶头上的官帽,笑道:“这群人仗着是永昌大族,又远离京师,在此处只手遮天,赵悔被杀,指不定是他们几家生了什么龌龊灭口杀人。”

  “当年,城郊破庙尸骨被发现时早已面目全非,赵家凭着那马车怀疑尸身是赵悔。”

  “霍三当初还在益州,沈缨被传唤过来,赵氏不许人挪动尸骨,便逼着沈缨就地验尸。”

  杜鸾脸上的笑意收敛,声音冷硬:“火才被熄,周围还有烟,沈缨几乎是在烟灰堆里验了尸,验完一双手都血淋淋的。”

  “即便如此,还是被赵家诬陷为杀害赵悔的凶手,原因是赵悔死前曾去莲家酒窖,打碎了莲朵生前的藏酒。”

  “他们断定沈缨怀恨在心,不但将她关在私狱动刑,还将沈家老小从租借的宅院里赶出去。”

  “若非芙蓉巷出面,沈家人都得被害死。”

  “这区区小城,却挤满了与之不相称的野心与欲念。”

  “看似繁华,繁华的却只是寥寥几族,百姓则如蝼蚁。”

  姜宴清看着他,淡声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走,还要在此为官。”

  杜鸾抛了一下手上的果子,张大嘴咬了一口,含糊道:“这里,果子甜。”

  姜宴清笑了一下,起身推开窗户,外头有人影一闪而过。

  他淡淡地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忽然对杜鸾说道:“你可知,是谁将你在诏狱的消息送至洛阳本家的?”

  杜鸾顿了一下,直起身说道:“哪家的人?”

  姜宴清回身看着他,说:“是霍三。”

  杜鸾咽下口中食物,疑惑道:“我与霍三并无交情,不对,我一直隐藏身份,他如何知道的?”

  说罢,他又迟疑了一下,猜测道:“难道是,当年沈缨姨母一家被杀的案子?那时我被设局陷害成凶手,沈缨恨不得砍死我,但庆幸的是我被人救了一命。”

  “难道是霍三救了我?这人,这般好心?”

  姜宴清摇了摇头,说道:“霍三身份神秘,我只查到他出自洛阳,其祖上似乎和机关大家的霍家有关,却不知他是出自哪支。”

  “此人不可小觑,敏锐且圆滑。本官接到圣旨封为永昌县令的当晚,远在永昌的霍三恰好动身前往益州,至今未露面,这绝对不是巧合。”

  杜鸾琢磨片刻,说道:“真是个老狐狸成精。”

  “沈缨真是惨,霍三教出她这么个徒弟,肯定不是为了继承他的衣钵。怕是,早就盘算好了,让她给自己做替死鬼。”

  姜宴清没有随着他的话说霍三,而是说:“霍三两日后归。”

  杜鸾挑了一下眉,说:“那个莲朵刚回来,他也回,会不会太巧了?没听说他和莲家还有这么深的交情,是回来特意恭贺的吗?”

  姜宴清搭在窗棂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说道:“问问便知。”

第五十九章

  昨日午时。

  姜宴清忽然收到霍三下的请帖,要他去芙蓉巷喝酒听琴。

  以霍三为人,他应该小心避着自己才对,为何会大张旗鼓的邀请?

  姜宴清有些好奇。

  他并未接触过霍三,只听永昌当地的人对其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说其洒脱,也有人说他荤素不忌、桀骜不驯。

  但他觉得霍三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趋利避害、明哲保身、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否则,有谁能以仵作身份在永昌这个是非地,占据一席之地呢?

  他确实该会一会这位霍仵作了。

  霍三将归的消息并未散播出去,所以沈缨没收到任何风声。

  但她近来心情好,忙着和王惜赚银子,也没顾得上打听霍三有什么动静。

  她和王惜在黑市的那一趟活计十分顺利。

  胡商给的是真金白银,近百两。

  沈缨和王惜平分,一人得了不少银两。

  她们都想着小姐妹们许久没聚在一处,应该寻个好玩的地方热闹热闹。

  或是去胡姬酒肆喝一顿葡萄酒看看胡旋舞,或是去大酒楼吃顿全羊宴,要不然去芙蓉巷看幻戏歌舞。

  只是莲朵并不想在城内,反而筹划着去临县的瑶池好好玩一次。

  瑶池是临县的销金窟。

  由于风景秀丽,环境清幽,漫山鲜花果树而得名。

  据说湖边有座玉山,与湖面交相辉映,夜间泛舟其上宛若入了仙境。

  若说芙蓉巷是人间繁华境,那这里就是天上仙境。

  一俗一雅,平分秋色。

  “这几日那边正好有庙会,咱们先去逛一逛花神大会,再去瑶池游玩。”

  莲朵兴致勃勃的计划着,沈缨和王惜对视一眼,都不怎么赞同。

  当初莲朵是在元宵节上失踪的。

  她们这些年看到这些集会都觉得难受,总觉得人群中隐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们都没想到莲朵倒是对此毫不在意。

  王惜性子直爽,拍了拍莲朵的头,说:“不怕再被妖精叼走了?莲朵,我和阿缨只是肉体凡胎,可打不过妖怪。”

  莲朵推开她的手,笑道:“哪来那么多妖怪,放心吧,这次我还带了随从。再说了,有你们跟着怎么会出事。”

  “我听说阿缨现在能以一当十,还怕几个毛贼?好了,我多年未归,回来后又一直不敢在人前走动,临县无人认得我,也能自在几分。”

  “咱们去骑马、游湖、捉萤火虫、打猎、烤鹿肉……”

  沈缨想了想,说道:“可两日后,家中要办暖家宴,我连姜县令的管家都请来了,万一误了回来时间,岂不让人空张罗一场。”

  莲朵却笑道:“只是一个管家娘子,又不是县令,你怕什么。”

  沈缨微微蹙眉,说道:“倒不是怕,不是你想摆家宴么?而且你以前一向也不喜欢玩乐……”

  莲朵缓缓收起笑意,或许是真生了气,一双眸子乌沉沉的。

  她说:“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在酒窖酿酒还是家里绣花?还是待在厨房里摆弄那些膳食?”

  沈缨看着莲朵的神情,还是妥协下来,笑着说:“那我们尽早归来。”

  莲朵忽然笑了,眉眼弯弯,笑容明亮,方才的郁气一扫而空。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莲朵高兴的点了几个仆从去准备出游的东西。

  出发那日,沈缨先去王惜家中,将小兰托付给王家大夫人照料。

  毕竟计划太过仓促,沈缨从没想过离家这么远还这么久。

  但莲朵似乎很想去,她们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在,父亲那边有大哥沈礼照料,也不用太担心。

  走时,他们随行之人中莫名的多了三位画师,这几人在永昌很有名气,擅长人物画像。

  不过比起王惜则多了几分匠气。

  王惜与那几个画师还相熟,看到那几人后觉得奇怪,于是悄悄的问莲朵:“你若有想画的景色同我说一声便好了,我的画技那是京中学士称赞过的,你怎么还请了旁人?这一趟得花费多少银子,你将那些给我多好。”

  莲朵翻看着手上的画纸,轻声说:“我想看看,我和姐妹游玩的样子,骑马、划船、打猎时,都是什么模样。”

  这倒是稀奇。

  沈缨正吃着一块点心,见那几个画师正盯着她们瞧,似乎随时都准备落笔。

  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喝了一口水,也挪过去,小声道:“只是去游玩两日罢了,为何搞来这么大阵势。临县又不远,咱们过些时候再来便是。”

  莲朵笑了笑,又对那几个画师嘱咐了一番。

  她坐在她们另一侧,边泡茶边说:“再过半月就是拜火节了,这次是桃源酒庄主持,我定会十分忙碌,往后怕是没有闲余时间陪着你们玩乐了。这一遭或许就是最后一遭,你们便由着我吧。”

  她说着顿了顿,又说了句:“咱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我留下这些画,也是希望将来人老珠黄,动弹不得时,还能看着这些画怀念年少时的日子。”

  “倒也有理,那让他们画好些,这可是我头一次穿这么鲜丽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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