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 第78章

作者:龙楼 标签: 三教九流 悬疑推理 正剧 古代言情

  确实干净。

  “不孝徒,总算有些眼色。”

  霍三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看着那火坑,高声喊了一句。

  沈缨收回思绪,扭头看向霍三,笑了笑,随手将一罐子酒倒进火坑。

  霍三本还笑着,待看到她手上的罐子,忽然面色大变,飞快跑了过来。

  因为跑的急,发髻都歪了,被一根乌铁簪子松松固定着。

  沈缨见他这般精神,便知道他身子无碍。

  “不孝徒,那是老夫珍藏了五年的竹叶酒,你怎么都倒了?”

  沈缨耸耸肩,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将从莲朵那里拿来的酒递过去。

  “师父,莲家新酒,要不要?”

  霍三拿过酒闻了闻,勉强点点头,说:“果子酒,老夫可不爱喝。”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半分没迟疑,细细品了一口:“莲家的酒,果然是不错。”

  沈缨笑了笑,说道:“师父,你的验骨之法可有成效?姜大人已经和赵氏承诺,要在三日后重验赵悔尸骨。”

  “他命我亲自来验。”

第六十六章

  霍三闻言抚了抚胡子,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说道:“这位小县令倒是有点胆色,敢赌。”

  沈缨连忙说:“谁不知道师父厉害,正是因为信你,才敢应下的。”

  霍三喝了一口酒,看着她笑道:“呦,帮着人家说好话呢。”

  见沈缨脸色发红,便笑了几声,“他对你也算高看了,对你也多有维护。只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和咱们毕竟不同路。”

  沈缨垂眼看着火堆,低声道:“高看什么,他可从来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

  霍三却笑着说:“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谈谈,小言詹詹[1]。不言,只是性情谨慎而已。”

  他抿着酒,慢悠悠道:“仵作是贱籍,你入了这一行,日后便要被这身份拖累。”

  “但这位小县令不简单呐,御下有术,却也有几分仁心。你衷心追随此人,日后也不会被人轻看。”

  霍三从未用这般口气说话,沈缨皱了皱眉,说道:“我若做了永昌仵作,你去哪儿?”

  “可笑。”霍三指了指自己的宅子,说:“老夫又不稀罕这个仵作的位置,当初若不是……老夫才不会做这个仵作。”

  “老夫一身本事,游历四方,到哪儿都能寻到一席之地。”

  他说完喝了一口逍遥引,满意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又说道:“走吧,县令既然抬举你,咱们就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看看,什么叫仵作。”

  “替亡者言,替生者权,可不是一句空话。”

  沈缨眼眶微热,心中也跟着澎湃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紧跟着霍三进了他那间堵得严严实实的屋子。

  昏暗的屋子内,长满了形状奇异的花草,最中间的几株格外茂盛,顶端都已经挨住了屋顶,其中一株的花枝上吊着一个破了口的白瓷瓶。

  内有莹莹之光,像极了萤虫。

  她循着光走了进去,隔断了屋外漫天霞光。

  而他们在这屋子里一待,便是整整三日。

  三日后,约定之期到。

  沈缨从屋内出来,面上有疲惫之色,但精神尚好,他们难得吃了一顿热饭。

  饭间沈缨问起那古怪的书:“师父,你又在琢磨什么新法,也教教我吧,反正你也没有其他徒弟可以继承衣钵,教了我,我保证能发扬光大。”

  她笑着给霍三倒酒,谁知霍三忽然震怒,挥手打开酒碗。

  沈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酒水,皱眉看着霍三:“脱胎换骨,重新为人,这般噱头去哄人散财,咱们能挣下金山银山。这不是你以前说的话么,现在发什么火?”

  霍三面色阴沉,语声严厉:“丫头,多大的胃口吃多少的饭。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本事,心倒是大,就怕你吃得撑死。”

  “心不大,我如今已经饿死了。师父,您如今是要藏私么?我学了那些定不会害人。”

  霍三仰头灌了一口酒,起身拎住沈缨的后领便往门外推,推到个机关后面,若她妄动一步,那刀剑就能刺穿她的身体。

  霍三隔着阵法看她,说道:“老老实实做你的仵作,验骨之法老夫已经交给你了,日后就不用过来了。”

  沈缨站在阵中,看着霍三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她大喊:“你今日赶我走,我就真的不来了。”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见霍三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才愤愤的转身回了家。

  心道,这老家伙迟早因为痴迷这些邪门歪道被人除掉,随后又气他竟然对自己藏私。

  以前他可是从不避讳她的,难不成这人在外还收了其他徒弟?

  沈缨腹诽一通,暗暗发誓,只要霍三一日不同她道歉,她就不会再登门。

  她回了一趟家,将自己梳洗干净换了利落的衣衫,便去了县衙。

  戌时,天色还未暗,但起了风,有了秋高气爽的感觉。

  姜宴清早就等在验尸堂。

  除了赵氏今日还有另外两户人家来验骨,都是县中颇有名望的家族。

  一户贾姓士绅,一户是王家旁支。

  因是丧事,两户人家只来了家主和主母,且皆穿素服,十分低调。

  各家互相问候了一句,便沉默的等在旁侧。

  赵氏姗姗来迟,穿着一袭湛蓝色裙装,腰间系着玉带,头上戴着金丝编织的花冠。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容颜艳丽。

  整个人在霞光中夺目耀眼,不像是来等着验尸,倒像是来赴宴的。

  沈缨看着神情倨傲的赵氏,竟对她生出佩服来。

  佩服这个女子不论何时都不会让自己露出弱点,永远张力十足,令人不敢怠慢与小觑。

  赵氏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沈缨不识,但观其衣着打扮和口音应是洛阳的人,又从他们身上闻到一阵药香,猜测是医堂之人。

  “怎么有旁人在场?姜大人这是何意?”

  赵氏刚到场便质问姜宴清,显然因为外人在场,心下不悦。

  姜宴清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赵夫人,请吧。”

  姜宴清言罢又向其他两户人家微微颔首,转身往验尸堂内走去。

  沈缨欠身行了一礼,上前一步,递上护着口鼻的面巾:“尸气伤身,还请夫人遮挡口鼻,免得沾染病症。”

  赵氏见旁侧的几人全都看着她,压下心中不满,接过来覆在脸上。

  沈缨紧接着步入验尸堂。

  门内散出一股寒气,那是一种入骨的寒,身后的人纷纷笼紧了衣衫。

  堂中放着三具尸骨,都覆着白布,板子旁侧挂着三个木牌,分别写着尸身的名字。

  沈缨戴着护手,掀开第一具,是贾家委托县衙辨认的尸骨。

  她从旁侧木案上取来一个白瓷碗,对一旁等候的贾家夫妇说,“需至亲生血,就留到这个瓷碗内,血迹淹没此处的红线即可,不多不少,不可沾染他物。”

  那两夫妇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贾家主接过一柄匕首在臂上划了一下,在碗中滴入血。

  沈缨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掺入血中,又将一碗酒水点燃,碗中顿时升腾起蓝色火焰。

  她将盛着血的碗放在火焰上烤,边烤边旋转,慢慢的,白瓷碗的内壁上便均匀的沾了血迹,像是刷了红漆一样。

  她又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后置于碗的上方。

  围观的人瞪大了眼睛看,就见那瓷瓶中滑出一条条发丝一样的东西。

  那发丝似的东西落入血水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食了人血,然后发丝一点点变成血色。

  一个跟随赵氏来的医者应是对蛊虫有些见识,见状惊叹道:“细若发丝,赤红如血,是极品血仙蛊啊,不愧是霍三养出来的东西。”

  沈缨并未理会他的话。

  她神情专注谨慎,轻轻的将那碗东西放置在尸骨头顶,用笔沾取人血在尸骨额心、心口、腕、脚心等三十几处,点了血点。

  最后她又在足骨上用锥子开了个小孔,点燃一根香烛。

  香烛味道很浓郁,隐隐有股冰霜之气。

  众人聚精会神看向那具尸骨,就见碗中那些血仙蛊仿佛活了一般蠕动起来,从碗中爬到白骨的额心,缓缓钻了进去。

  那些东西游动时是无声的,但那具灰白的尸骨仿佛染上了血气,渐渐泛起了微红。

  沈缨的手很稳,那根香烛始终距离脚边三寸左右。

  随着血仙蛊全都钻入尸骨,那烛火的香烟骤然改了方向,全部被吸进尸骨。

  就好像……尸骨在吸食。

  旁侧的人脚动了动,但没有出声。

  沈缨余光扫了一眼,将香烛插入香炉中,起身站到尸骨旁侧,然后拿出一支骨笛。

  她垂眼看着尸骨,低低的吹起来,像是引导那些血仙蛊在尸骨里面游动。

  验尸堂内只剩下幽幽笛音,那具尸骨上慢慢出现了红色的纹路,偶尔还动一下。

  屋内逐渐有低泣声,沈缨额间渗出了汗,待香烛燃尽那一刻她收起骨笛。

  “亡者为男,年十七,高五尺一寸,清瘦。惯用左手,擅骑射。他年幼时曾断右腿骨,肋下断过三根骨,应是坠马。”

  “对对,是,我儿曾经坠过马。”

  沈缨点点头,又说:“溺亡,生前曾撞击头部,溺于水中,已亡十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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