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丹穗应一声,她先舀面拌面揉面,韩乙倚在一旁看她,渐渐的,目光从面盆离开,挪到她脸上。
丹穗咬唇,她忍着羞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揉面,一抹绯色却从耳根蔓延至脸颊。
“你脸红什?么?”他明知故问。
“……累的。”
“我来揉,你歇一会儿。”
丹穗头也?没抬,像是没听见。
韩乙轻笑一声,他伸手勾起垂落的发?丝别在小巧的耳后,指腹划过滚烫的耳垂,他揉一下,眼睁睁看着绯红的耳垂染成血的颜色。
丹穗险些站不住,潋滟含水的眸子嗔他一下,她娇声娇气问:“干嘛呀!”
韩乙没作声,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
丹穗继续揉面。
船板下面的仓房一半泡在水里,仓房里安静下来,水流声就在耳畔。比潺潺流水声更黏腻的是呼吸声,一重一浅,此起彼伏,尾音相勾,一触即离。
忽的,两?道呼吸声缠绕在一起,脚步声起,韩乙上前两?步勾起她的下巴,柔嫩滚烫的下颌贴在粗糙的指腹上,他揉两?下,她吃痛地抬起长睫瞪他,含嗔带怨,眼尾含勾。
他不再犹豫,一手握住她的后颈,头低下去吻上湿润的嘴唇,鼻尖相抵,炙热的鼻息勾在一起,烫得两?人俱是一颤。
丹穗近距离对上他的眼睛,一双眸子又暗又沉,看得她心颤得厉害。
韩乙将?她情动的模样全?然收进眼里,他生?涩地偏过头含住柔软的上唇,两?排牙齿碰触到一起,一抹湿滑的舌尖探出来,他欣然追逐。
含水的眸子闭上,两?只如软玉的胳膊缠了上来,韩乙一把揽她入怀,肆意亲吻她。
“水生?,是这艘楼船吗?”
“是这艘,怎么不见人?夫人?夫人?有人在吗?”
“有人来了。”丹穗偏开脸,她呼吸急促地推开他。
韩乙“嗯”一声,他埋首在她颈项里大?口呼气,上半身紧贴在一起,手却掌着她的胯撑着,不让她靠过去。
有人走上船,脚步声就在头顶上,丹穗清了清嗓子,出声说:“婶子稍等,我在烙饼,马上上去。”
“哎,好。”船上的人应一声。
丹穗推开他,她手上的面絮揉他一身,他是上不去了,只能她上去。
“我上去了。”她低声说。
韩乙伸手擦去她嘴上的水渍,她大?概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满面含春,别人一眼能看透她在下面做什?么。
“洗个脸再上去。”他哑声说,又不满地责怪:“来得真不是时候。”
丹穗咬唇没搭腔,她看了看挂满面絮的手,一时半会儿想洗干净可不容易。
“不洗脸算了,免得让人久等。”她说。
韩乙弯不下腰,他拎起水桶放在椅子上,手探下去撩水给她洗脸。
丹穗冻得一激灵,脸上的春色如秋风扫过,迅速凋零。
韩乙用袖子给她擦擦脸,说:“上去吧。”
丹穗蹬蹬离开。
韩乙洗洗手,接手揉面的活儿。
等丹穗提着鸡蛋篮子和宰杀干净的母鸡下来,盆里的面已经揉成光滑的面团。
“你怎么在做?会不会扯到伤口?让我来做吧。”丹穗说。
“我能做肯定是不影响伤口的,不信你自?己检查。”韩乙动作不停,他扫一眼她提下来的篮子,里面有葱有姜。
“刚好有过路卖菜的船只,我买了些葱姜。”丹穗解释。
“卖菜的船上有没有藕?再去买两?节藕,跟鸡肉一起炖。”韩乙说。
丹穗闻言又蹬蹬蹬地跑了。
买了藕,又买一捆冬菜,丹穗赶回厨仓烙饼。
韩乙负责擀面,他教丹穗爆油酥,油饼成形,接下来的事就是她的。船上的灶低矮,他弯不下腰。
丹穗烙坏两?张饼,第三张就摸索到技巧了,动作也?熟练起来。
韩乙嚼着焦糊的饼,说:“聪明的人就是不一般,学?什?么都快。”
丹穗眉眼弯弯,“以后不给你嫌弃我厨艺的机会。”
“等我的伤好了,做饭的活儿还是我的。”韩乙再一次说。
烙完十张饼,二人分吃完,紧跟着又忙活起晌午饭。
两?人在厨仓里消磨掉半天的功夫,午后去舱房里睡一会儿,一直到天黑才踏出舱门。
丹穗揉了揉下颌,舌根都亲疼了。
晚饭后,二人在船板上走动消食,丹穗忍不住问:“你伤好以后会不会去找你大?哥?”
“你的意思呢?”韩乙反问。
丹穗眯一下眼,她不确定他是真有意跟她商量,还是打探她的口风。
“我还是那句话,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你离家?的时候把我安顿好,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她说。
韩乙长臂一揽搂住她的脖子,他笑着说:“我是问你你认为我该不该去找他?”
丹穗掐着指尖沉默好一会儿,她斟酌着开口:“出于私愿,我肯定是想留你陪着我,但于你不公平。韩乙,我尊重你的决定,你去与不去,我都支持。”
韩乙动了动嘴,这不是他想听到的,他也?知道她听懂了他的意思,听到这个回答,他不免有些失望。
两?人沉默地望着船下滚滚河流,白?日积攒的情意似乎被江水带走了些。
夜深了,风大?了,是时候回舱房休息了,但两?个人都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我是想问,你觉得这个朝廷还值不值得救。”韩乙艰涩地吐出一句话,这种话大?逆不道,话出口,他骨子里都是颤抖的,真真切切的害怕,他恐惧自?己作为汉人有这种想法,也?恐惧身边的人会憎恶他。
“我读的书不多,就认识几个字,你读的书多,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他盯着黑沉沉的河面,攥着拳头狠狠吞咽几下,忍着恐惧继续问:“我们前仆后继地献上命,值得吗?这个朝廷还有救吗?我不怕死,也?不想如蝼蚁一样苟活百年,但我害怕白?死,我看不到希望。”
丹穗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她掰开紧握的拳头,两?手交叉紧扣。
“多谢你信任我,愿意跟我说这种话。”她开口回应他的忐忑不安,她得承认,她没有他勇敢,她悟到他的意思,但选择了敷衍。
“在中?原大?地上,朝代一直是更迭的,再繁盛的朝代,都有走到灭亡的那一天,就如人一样,不得长生?。我们生?活的这个朝代也?是,眼下气数已尽,新朝的雏形已经有了,谁都阻止不了。”丹穗缓缓吐露她的见解,手却不由自?主地发?抖,她长吁几口气缓了好一会儿,说:“但胡虏的统治未必是好的,不看以后,只观以前,他们占城掳地屠杀百姓,残暴不堪。”
“朝廷还有没有救,这个我们先不去想,你想去杀胡虏就去杀吧,他们屠杀我们汉民,你就去屠戮他们。”丹穗想哭,她两?手狠狠攥住他的大?手,生?气地骂:“你太讨厌了,你想去就去嘛,非要逼我说什?么。我就是个多读了几本书的妇道人家?,哪有什?么本事,我不想考虑这些,太难受了呜呜。”
第36章 志趣不和 贪心
“回舱房睡觉吧。”丹穗丢开男人的手, 她扭头先一步走了。
韩乙转过身看着她,目送她走进船舱, 他失神?地盯着楼船的轮廓,朝代更迭、人不得长生……他反复回味着她说的话,心里的迷雾渐渐散开。
中原大地上更迭的朝代他不了解,换成人就好懂多了,好比平江府的施老爷,顽疾缠身时, 把?持着施园的是朱氏之流,主?无?力,辅乱宅, 死的死, 伤的伤。后来施继之回来, 此人与虎谋皮,与胡虏无?异。
韩乙明白了丹穗所说的最后一番话,汉王朝气数已尽,新王朝继位后的统治或更为残暴。
他没能?力让一个王朝起死回生,但能?做一只吃害虫的鸟,天天捕食, 虽灭不完害虫,但能?拯救如丹穗这样的人,说不定就救到匡定江山的人。
胡虏终会被驱逐,江山还会回归汉人的统治。
想明白了,韩乙浑身充满力量,他攥了攥依稀还残留着汗意的手,迈开腿走上二楼。
丹穗已经睡下了,蜡烛还燃烧着, 舱房里映着暖融融的光。
韩乙心中一暖。
躺进被窝,他搂上闭眼装睡的女人,说:“我不去?找黑大,但他要是找上门要我相助我不会推辞。”
丹穗睁开眼,她仰起脖子?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会上战场,但要是救什?么?人、帮忙藏什?么?人我能?出力。”韩乙解释。
丹穗“噢”一声,她实在不想谈论这些事?,会让她睡不好吃不下。
“睡觉吧,有事?上门再?说。”她又闭上眼。
韩乙也不再?吭声,他扭头抡起大刀灭掉烛芯,闭眼酝酿睡意。
*
黎明降临,丹穗钻出船舱,做了一夜的梦,脑袋昏昏沉沉的,寒风一吹清醒多了。
韩乙已经在厨仓里做早饭了,丹穗进去?时,粥已煮好,菜也择好,只等她倒油翻炒。
丹穗简单地招呼一声,她沉默地接手炒菜的活儿。
韩乙一再?看她,见她不搭理,他颇为新奇,难得见她发?脾气怄气。
沉默地吃完早饭,丹穗将锅碗洗干净,她交代一声,拎着两个空桶下船买水。
韩乙跟上船板,他盯着船下窈窕的身影,苦恼地思考怎么?哄人。
花两个铁钱雇人挑水上来,丹穗站定没一会儿,看卖菜的船来了,她又拿钱拎着竹篮下船买菜。
韩乙倚在船舷上看她笑盈盈地跟附近买菜的妇人谈笑,她们明显是在聊他,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她偶尔看过来,瞟一眼又迅速挪走。
卖菜的船走了,住在附近的妇人也拎菜走了,丹穗在江边踢踢踏踏好一阵,受不了楼船上盯视的目光,她才慢吞吞回到船上。
“你们在聊什?么??”他主?动?问。
丹穗瞟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搭话:“她们问我们从哪儿来,又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说?”
“反正没说漏嘴。”丹穗拎着菜篮跑下船板。
不多一会儿,一个伙计攥着一把?蜡烛跑到江边,他大声问:“韩老爷,曲姑娘在不在?这是她托我娘买的蜡烛,我给您送上船?”
韩老爷?韩乙点头:“上来吧。”
丹穗听到声了,她从厨仓上来。
韩乙接过蜡烛,问:“这附近有没有书肆?”
“老爷说笑了,这儿哪有书肆,读书人压根不会往这儿走。你们想买书得去?青龙埠口,书院在那一片,有读书人的地方才有书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