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天明
母亲难得清醒,清醒时候也难得没有打骂她。
深秋夜晚的寒冷将她周身包裹了起来,妙珠冷得要命,趴在母亲的胸口,汲取着那稀薄的温暖。
“娘......娘.....好冷。”
妙珠一直无措地喊着母亲。
母亲将她抱得很紧,不停地说着:“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我们走吧,不要和外祖一起过了。
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我很害怕,我不想再让你和别人睡觉了。
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能不打我了吗,真的好疼啊。
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小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小乞,娘对不起你。
小乞,娘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娘。
小乞,娘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娘……
她对她的歉意是那样真挚,一直到后来死之前,也仍旧在说着对不起。
妙珠今日淋了雨后又受了惊,来回冻脑奔波,又被陈怀衡那番恫吓,叫这三五下里夹攻,头脑昏昏涨涨,好不难受,夜晚躺在榻上,她冷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昏天黑地之中,她梦到了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没关系,没关系的......”
值房中还有另外一个宮女和她一起守夜,晨曦微露时,终于发现了妙珠的不对劲,她口中不知一直在嘀咕着些什么,上前一摸,脑袋烫得吓人。
难怪从昨个儿晚上起就见她不大对劲,原是发了热病。
她晃动着妙珠的身体,就见妙珠迷瞪地睁开了双眼,凑过去一看,那双眼睛里头溢满了泪水。
“妙珠,你怎么了啊?怎么就燒成了这样。”
妙珠瞳孔涣散,听不清耳边的人在说些什么,恍惚间好像间到母亲。
她哑着嗓子呜咽道:“娘,好疼,好冷。”
小宮女骇了一跳,她可不是她的娘。
这是燒傻掉了啊,连人都认不出了。
这宮女一看得出人命,便赶紧出去寻了卿雲。
雨还在落着,一直到清晨也没停下。
卿雲刚服侍着陈怀衡起了身,听说妙珠在值房这病倒下了,便又赶到了这处,她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又往她脖颈下探,身上更是烧得厉害,卿云开口唤了她两句,她也答不上话,只是一个劲的说冷说疼。
疼?
妙珠啊,你哪里疼。
怎么看着整个人都要不行了呢。
卿云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去寻了陈怀衡。
*
雨落了整整一夜,后苑之中植着一株白玉兰,玉兰树到了秋季便凋得差不多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挺立在大雨之中。
冰冷的秋雨清晨中,陈怀衡却是被灼醒的。
睡梦中,衣香鬓影,肌肤如同丝绸一般滑腻覆在他那赤。裸健硕的身躯上,大掌灼热,细细抚着柔软的丝绸,就像是在品鉴着难寻的佳品,他又像是失水的人,将那丝绸当做了能够解渴的牛乳,急不可耐地汲取,又像是饥饿的人,将那牛乳当做了能够果腹的食物,心急如焚地啃噬。他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再是深沉稳重的帝王,他急切地往那能让人凉快的一汪清泉里面挤,妄图获取片刻的清凉。
热,还是好热。
不够,怎么好像都还是不够。
他的喉咙愈发干涩难忍,青筋胀得生疼。
陈怀衡从梦中醒来,兀地睁眼,那双薄情的眼中罕见地充斥着情。欲。
他坐起了身,望向了腿间,烦躁瞬间涌上了心头。
碍事的东西。
胀得难受,他让人在净室中放了冷水,一刻钟的功夫才从里面出来。
待起身穿衣后,外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匆匆来了个人把卿云叫走,不知过了多久,卿云又匆匆从外面跑了回来。
陈怀衡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直接道:“有话就说。”
卿云终于开口:“陛下,妙珠发了热病,整个人烧得厉害。她昨个儿淋了雨,应当是受了凉。”
陈怀衡听到后,皱了眉。
烧得厉害?
真是丫鬟命,公主身。
他很快又想到,她烧得厉害,卿云跑过来和他说些什么?他又不是太医,难不成还要为她去诊脉
看病吗。
他的声音如秋雨寒凉:“找太医去,同朕说些什么。”
卿云也正是这个意思啊。
她自是没指望他去给妙珠看病。
只是这太医哪里是能请来给宮女看病的,自是要陈怀衡开口才行。
她本还踟蹰着如何开口,倒也没想到这么轻松,还没说什么,陈怀衡倒是自己先提起来了。
这样想着后,卿云也没敢耽搁,赶紧出去让人请了太医回来。
陈怀衡忽又出声喊住了人:“值房狭小,挤不了什么人,将她弄来里间的贵妃榻上。”
那个地方太医挤进去像什么样子。
不过,太医来了也刚好,他也阖该治治这身上的毛病。
卿云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忙应了下来。
陈怀衡也没继续再待在这处,动身前去早朝。
待到他从下朝回来之后,太医已经给人看完病了,卿云照着太医开出方子让人去煎了药。
太医为妙珠看完病后还不曾走,他候在乾清宫,见到陈怀衡从殿外回来,忙给人行了礼。
“参见陛下。”
“平身吧。”
陈怀衡大步上了主位,看向大殿中央站着的太医问道:“病看好了?”
太医拱手回话:“瞧好了,应当是受了凉发的热,烧得有些厉害了,若是再晚些下去,怕是脑子都要糊涂了。”
他不知道皇上是何时变得这般心善,竟还找了太医院的人给宫女看病。
一开始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急症,却没想到是宫女。
当真是奇了怪了。
陈怀衡眉眼低垂,闻此也仍旧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末了也只是“嗯”了一声。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事,开始问太医那究竟是何缘故。
太医听了陈怀衡的话后,马上解释道:“陛下莫要担心,男子大多如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陛下太过频度,让宫女们服侍一番大抵也可以......”
他这个年纪,身上又没有什么毛病的话,这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陈怀衡听后,也明白了太医的意思,他无言片刻,而后沉声道:“那便开些降火的药。”
太医听到陈怀衡这番话不禁揣摩了起来......
陈怀衡至今没有娶妻立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大户人家里头的公子身边都有些通房纾解欲。望,皇帝便是收几个宫女又何妨?他也不敢太去揣摩皇帝心中所想,不敢再去多想耽搁,立马应下了他的话,只最后还是提醒了他道:“陛下,这些药还是少用些好。”
有需求就抒发出来了啊,憋着做什么,压多了自然是不好。
太医離开前,陈怀衡又敲打了他一番:“今日的事......”
太医明白,马上道:“天气骤凉,陛下身上有些不爽利,便唤臣过来把脉。”
不管是给宫女看病,又还是陈怀衡“问诊”一事,这都不大适合叫旁人知道,他自然是要把嘴闭牢了。
太医离开了这里,殿内便没了人声,只有稀稀疏疏的雨声从殿外传来。
待过了一会之后,卿云便端着药从外头进来。
她进了寝殿,妙珠正躺在里间的贵妃榻上。
这里是比值房那边好上百倍,内饰奢华,宽敞大气。
卿云没敢拿陈怀衡的寝被盖到她的身上,妙珠的身上只裹着一张从值房带来的薄毯,露出的那张脸红得不寻常。
她仍旧在一个劲地说着冷和疼。
卿云拍着她的脸,妙珠睁得开眼,却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卿云用勺子喂她喝着药,可怎么都喂不进去,喂一半漏一半。
她就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哄着妙珠:“妙珠,听话啊,不闹了,乖点喝药。”
她怕惊动了外面的陈怀衡,小声哄着她。
可这么小的声音,妙珠压根就听不见。
卿云看她喝不进去药,急得汗都要跟着出来了。
妙珠,你得听话喝药,不喝进去的话,脑子得跟着烧坏掉了。
脑子若是坏了,那到时候是真要没命了啊。
卿云着急得不行,恍惚间见到一道明黄的衣角出现在视线之中,转过去看,就见陈怀衡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阴恻恻地站在一边,唬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