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不吃蛋炒饭
“我要做什么,”裴誉挑起她下巴,骨感浓重的眉眼一瞬不眨堵在她面前,大发慈悲,“我要问你有没有补救,换门亲事的想法。”
“好端端的,换亲事做什么。你又吃到什么坏东西了?”
纪清梨习以为常拍开他的手,虽然沈怀序冷淡了些,婆母杨氏脾气不好了些,但给得待遇都是足量的好。
如今世道就是去做工,也没有钱两到位事情轻松的活,何况他那张脸是货真价实生得不错,纪清梨没觉得这门婚事勉强。
那他呢,他算什么?
裴誉为她态度咬牙,发带晃在眼前,怨夫冲天活像她在外面寻野男人贪新鲜,光把他一人落下了:
“这才多久,你就这么喜欢沈怀序了?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古板规矩多年纪大?”
“......沈怀序只是比我大三五岁,性子克制了些,没你说得那么吓人。”
裴誉好像认定她嫁去是件错事,纪清梨无奈,人同人的处境不能一概而论,她就算把所有掰开了同裴誉说,对方也不一定能感同身受她的顾虑。
不过他这个语气......纪清梨犹豫下,问他:“你好像很讨厌沈怀序,很想我和离。你来寻我的这段时间,可有给我写信?”
她认出来了?
虽然没见过他的字,但还是心有灵犀能认出他的吧?
裴誉撩起眼挪开视线,佯装不在意:“什么信?”
这般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也是,裴誉做事向来没有耐心,更没有理由阴魂不散附在信上恨恨威胁她和离。
况且那信纸柔软昂贵,又沾有名贵熏香,不是他能用得起的。
“没什么,只是最近收到奇怪东西。”她不欲再说,“这一年你究竟做什么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称那些呕血怨愤的字句为“奇怪东西,她收到信后都没有别的想法吗?
裴誉沉默。
他寂寂看纪清梨新鲜打量他环佩,脑中闪过数年前她被掐得奄奄时,费力挣脱后不马上逃开,而是犹豫下老实止住步子的模样。
她那时说,撞倒他是她的不对,别生气。
这就是纪清梨,老实一根筋,脑子转不也转不动的纪清梨。
她不知道无数个落魄狼狈溅进泥土的日子,裴誉是怎么靠在墙壁上听她散散讲话咬牙熬过来,又怎么把怀里烧鸡丢过去,佯装不在意问他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的。
现在好了,裴誉打算做尽被人临门一脚,纪清梨还好似觉得婚事不错,没有换个丈夫的打算。
凭什么?
裴誉脸色渐渐阴沉,现在上赶着说纪清梨出嫁后他还是来她院里等她,又愤恨写信,日日怨她嫁错人做什么,说了等纪清梨笑她?
绝不。
成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事吗?现在有了丈夫又如何?
人的念头瞬息万变,今日觉得尚好般配,明日呢,改日呢?
这盲婚哑嫁的婚事能有多牢固,裴誉偏不信,他偏要摇散这就该晃荡的夫妻船。
纪清梨想抛开他独自去过好日子,没门,他就是做鬼也一口咬死不会放过她。
谁要她多事留下来,多事救他。若那天放任他死在地上,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事了。
纪清梨、还有她这门婚事,本来就都是他的东西。
还有那帕子,全都得物归原主,还给他。
他那油锅似的脾气勉强软和下来,盯着纪清梨时怨气不敢压成几分滑稽的神色:
“我没去哪,不来寻你只是刚换地方住有几处不便。你瞧这天气处处化雪,把我衣摆都溅脏了。”
“可有手帕借我擦擦?”
春兰要上前递方巾,裴誉眼疾手快指头一勾,就把纪清梨先前擦过唇角的帕子勾出来了。
“不行,这是我用过的。”
上头还有她唇角溢出的胭脂,况且怎能随意把手帕给外男,她已吃过一次亏了......
这本来就该是他的,这就是他的。
裴誉幽幽盯着那胭脂红,一口咬死:“日子好过了,你现在就连这点东西都不给我了?”
“你清醒点,这不是能借来借去的东西。”
“是吗,我没同女子接触过,不懂这些。只是想着来见你,我特意弄得这身衣服,若是弄坏,不一定好赔。”
纪清梨一下卡住,很心软的犹豫:“你拿方巾擦不也能擦净吗。既然昂贵,怎的还要在这个天穿来......”
他撩起骨感浓重的眼,低低讲:“你说好看。”
裴誉深知博弈轻重,更知纪清梨耳根软,心软得如豆腐,在人手中晃晃被轻易拿捏。
他只要还是从前的那个裴誉,手里还有同纪清梨共苦的那几年,哪怕在她心里还是可怜落魄,还是从前那只溅到泥水里的狗,他就拥有纪清梨的几分特殊。
这是沈怀序无从争到的特殊,他拿什么跟他争?
这破烂鸠占鹊巢的婚事,他非得给他全摇散了不可。
谁都别想好过。
第14章 怕你跟野男人跑了吗 他绝没在乎纪清梨……
裴誉三两句话下去,纪清梨果然艰涩咬唇,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她徘徊半晌,局促垂下睫:“那……你擦完还我。”
裴誉说好。
他不擦衣袖,光把手帕绕在指缝里,仔细摩挲那片胭脂红。
看,有什么大不了的。纪清梨夫君能摸到的东西,他还不也能摸。
纪清梨不大自在屏息,靠打量裴誉腰间玉佩来遮掩局促。
借裴誉应急不是什么大事,但早先因帕子闹出过风波,纪清梨很怕再重蹈覆辙。
且她现在渐渐反应过来,如今已不是食不果腹百无顾忌的时候了,趁沈怀序在外翻院子见面也好,由着裴誉碰她帕子也好,都不合规矩。
纪清梨面皮薄,更没法对递到眼前她能帮上的请求置之不理,于是可怜把自己夹在不安中,好半天才想起始作俑者:他难道没感到不对,没觉得他们不该这般吗?
她递去一眼,对方不但没觉得哪不对,还直接把腰上玉佩塞进她掌心,理直气壮:“眼珠子转什么,想摸就摸。”
纪清梨要开口,裴誉径直错开视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神色向来好懂,所以他更要竭尽全力忍住骂沈怀序的字眼,忍住他此刻的怄气,浓稠的怨愤,直到忍出个假笑来:
“瞧你这样子,怎么成个婚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我们好友之间互帮一把也需这般警惕?那沈公子应当不会小肚鸡肠、无理取闹,连这种事也要管。”
纪清梨哑口无言,被裴誉包着手把那玉佩捏紧。
这应当不是沈怀序管不管的问题,纪清梨脑子乱哄哄的,全靠着直觉去推裴誉的手。
可惜人老实了些,就是反抗也没多大力气,反而把另只手也送进去。
不是他要牵手,他就是找回口气。
裴誉牵着人,讥讽:“怎么,帕子可以丢,可以给太监捡去,就是不能给我?”
这话几不可见刺到纪清梨,她抬眸对上裴誉的那张脸。
他是漫不经心的轻松,可惜睨来的眼里怨始终比笑意多,皮笑肉不笑盯紧了她。
裴誉恨恨踹墙时的质问在前,几次提及手帕时并不惊讶的态度在后,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门外小厮脚步如净铜钟,蓦地将纪清梨撞回神:
“夫人可在里头?”
纪清梨要应,然而低头一看两只手还被裴誉捏着,眼皮一跳:“你做些什么,还不松手?”
还夫人上了,裴誉皮肉黏在她手背般,轻嗤声:“你把帕子给我,我便松手。”
一墙之隔是沈怀序派来的催促:“夫人在吗?沈大人与纪老爷的棋快下完了,来问您今日是要留宿还是回家?”
纪清梨着急脱身,平短指头越用力越给裴誉五指挤得更紧更深的机会,何况他掌间带层茧,存在感极强得磨着人。
裴誉得寸进尺:“真奇怪,你说沈怀序这般催你做什么,不过一会不在他眼皮底下而已。”
“他怕什么,怕你跟野男人跑了?夫人?”
外头声音由远及近,眼看就要推门看见钻进她掌潮湿亲密的手,纪清梨脸涨红、心提到嗓子眼--
指缝蓦地一松,身后小厮声音毫无阻挡传来:“夫人?”
眼前人找准时机收了帕子扬长而去,徒留纪清梨把手背到背后,僵硬转身受小厮行礼。
“夫人方才是在同人讲话吗?”
“不......”纪清梨否认得生硬,因过度紧绷的腿更一时发软,为难侧过头去。
暴露在空中的手背被磨得潮湿发红,裴誉好端端来这一出做什么,弄得她提心吊胆,好像他们在这墙角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夫君找我吗,我现在过去。”
小厮并没有纠清到底的意思,他很快放开这个问题,恭敬领路。
纪清梨定定神跟上,衣袖垂下才赫然发现裴誉那块玉佩还在她手中。
这同交换信物有何差别了?
×
沈怀序的这盘棋下得并不畅快。
棋子如人,黑白之间便能看出博弈者的风格行事。
纪老爷子被人捧多了虚浮自大,在旁嘘寒问暖刻意拉拢的人也做得过头拙劣。
沈怀序留在这本就只是为做足纪清梨夫君的面子,棋下得好不好都无所谓。
他只是在方格之间,频繁想起纪清梨那张温驯老实的脸。
成婚以来他们二人分工明确,沈怀序从没见过纪清梨有怨言、有火气。
她就像团和过水的软泥,永远湿盈柔软,不曾有半分对人的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