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不吃蛋炒饭
他对李道彰的怜悯之心寥寥无几,还没重新提起疤痕痛感明确。
火种似的往身上烧,沈怀序很快上了马车,今日不是十五依旧步履匆匆,烧得他要见什么才能安心似的,没有那一日归家有这般外显急切。
直到看踏进院子看见廊下有灯,书房外有剪影,指头无意识往里缩了缩,沈怀序才止步,呼吸不稳看向屋里。
纪清梨恰好循声抬头,烛火下一双浸着水般的眼望来,几分紧张地朝他抿唇。
胸腔因快步而跳重得心脏猛地往下坠去,血液流得又快又急,四处胡乱蹿起来。
她连牙齿都生得温和乖巧,牙尖平整并排,陷在艳红唇肉里一晃而过。
沈怀序喉结滚动,霎时想起那日她身陷囫囵,惶茫望来一眼被他撞见时,她就是这般神色。
为何那般警惕只见过一面的谢无行,难道沈怀序当真不知?
一想到谢无行夸赞的,见到的就是同一日的纪清梨,同一张柔软晃动,令人隐秘动摇想留下指痕的脸——
沈怀序就狭隘小人般妒火中烧,辟啪烧得脊骨发烫,无法忍受半点这种可能。
纪清梨小步走出来,解释:“我下午出门去买了些东西,想起你书房也有要添置的,就一并送了过来。”
没想到这次小厮没有阻拦,还请她进来帮忙布置,纪清梨不好拒绝人,犹豫下便进来了。
这会看见沈怀序夜色里长袖如风快步而来,生出几分退怯解释的意思。
沈怀序不语,身子苏醒呼吸也还没平稳下去,只望她簌簌垂下的睫,声音发哑:“你今日.....”
他话音止住,纪清梨就有点困惑仰头,很乖站在那等后续。
谢无行道纪清梨温和良善,全是表层。纪清梨优点有许多,就连此刻局促也称得上可怜可爱。
可就只是这一点,沈怀序也没夸过。
他只说过让纪清梨收回手离远点,要他们相敬如宾别越了界限。
大抵是那火涨得太高、辟啪,促使一向不曾回头的沈怀序有几分隐秘的悔意。
为何不早些听纪清梨的话,早点把那日什么都查清查个干净,免去日后诸多还有牵扯的可能?
到如今算着鸡毛蒜皮的账,为几句话在意得发疯了,他全然是自作自孽的活该,就是要质问纪清梨是不是同谢无行背地见面了,也毫无立场开口。
按着沈怀序说得,少找他有问题自己解决,说得他们一月只见两面,只怕就是纪清梨真跟人坐到一张桌子上,头挨着头坐到一块去,他除了站在一旁面色铁青又能说什么?
他甚至还得说上句还好谢无行是个太监。
喉头涨得发梗,沈怀序无声摩挲那块疤痕,从前是他太轻言果断了。
契约白纸黑字但并非无情,起码纪清梨是对的,整理衣冠送吃食说话,他们该做那些功夫。
沈怀序久久站在那,长眉抑得发昏,情态晦涩发烫,还以为是自己擅自踏进来惹得沈怀序不快,眨眨眼老实就要走。
没想到才转身,袖子被人很轻牵住。
沈怀序往前一步,步子迈得大,几乎是踩着纪清梨脚后跟,令她肩胛挨上他肩头,抬手就能从后面死死抱住她了。
“这些小事多谢你操劳,费心了。该怎么回报你?”
声音也沙沙的低,呼吸又烫又重落到耳根里,两颗小痣上,落得她一个激灵。
她肩头耸起,窄窄截腰在沈怀序眼前拉长一段,侧来的半张脸绒不安极了。
怎么突然夸她?
纪清梨好不习惯,腮肉鼓起,客气又无措,没有半分先前依赖他时的喜悦亲近。
更别提得寸进尺提什么留下来,或抱她牵她的要求了。
沈怀序轻按住她,另只手从后抬起她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钱权或是他身上的什么,对他说点什么,向他索要点什么好吗?
“今天一天辛苦你了,不过整日久坐对肩颈也不好。要一同去趟寺庙散心祈福吗?”
她记得上次来找沈怀序时,他才随靖王去过寺庙。
收拢在脖颈上的手存在感极强,纪清梨眼珠抬抬,对上沈怀序颠倒视线,有几分晕眩。
她的丈夫靠得更近,好意要用这种方式替她放松肩颈。
但有点奇怪,他覆上的不止肩颈。
隐隐能感到腿骨抵进她腿弯里,极缓顶开点缝隙,使得她不得不更依靠上下两只手的力度,如同张拉满到颤巍巍在掌心的圆弓。
“张开点。五皇子生母在宫外意外病逝,他很想念母亲,想托我们一同替他去寺庙一趟,为他母亲求个往生。”
张开什么?
纪清梨来不及困惑,沈怀序已搬出干瘦皇子令她分神。
他照旧如安抚孩童般轻拍她,下巴上那只手却微微用力,指头几乎要挑进唇里了。
第19章 西图澜娅 寺庙同床共枕 你怕人看见坐到身上了?……
圆钝唇珠陷在指间,被拨得发凉,合不拢,连声音都粘糊奇怪,像被人含住舌头。
偏偏沈怀序有耐心等她,明明指头还在人嘴里,还明知故问:“清梨说什么?放松些。”
她能说什么,这姿势好奇怪,弄得人脸颊发烫,况且捏肩怎么捏到嘴巴里,要她牙齿再张开?
这不对。
纪清梨才吐出个不字,前后两只手就将她完全托住,鞋尖轻轻一拨,她下面腿弯也分开,快要站不住。
上下失防,纪清梨急得鼻尖出汗,再听沈怀序慢条斯理说那可怜皇子有多言辞恳切,多希望她去,哪顾得上拒绝。
迟疑念头全被搅散,只能在人掌心闷闷点头。
好乖。
她总是这么心软。
“那后日我命人安排马车,”沈怀序低头,神色昏暗地拨弄:“那后日我命人安排好马车,还有哪不舒服么?”
下巴被弄得好酸,不知沈怀序是怎么都的,总之连带里头都又凉又麻。
纪清梨光嗯嗯两下,捂住腮边,吐出小截发酸的舌头,哪敢说她这里也不舒服。
沈怀序在廊下目送她离开,好意为她按过后他似乎恢复了平日沉冷姿态,让纪清梨心安了些。
她不知即使她不说,光舌尖在人眼下晃了圈,背地也有不见光的视线浓浊,泥一般如团扑来,紧贴人皮肉磨好几个来回。
*
后日天气阴阴,云层灰濛濛铺在眼前。
纪清梨打量着,担心是要下雨。
今早还收到了纪家的来信,纪文州又问她进展如何,言语间几分催促的意思,让她不大舒服。
马车早就备好,门口乌泱泱站着人,杨氏叮嘱着人再带箱经书去庙里开光。她昨日听闻小夫妻要去庙里祈福,也动了心思要去。
老夫人信佛,沈家本就有每年去寺庙祈福的惯例,最近府上表小姐又刚送走不久,杨氏想着路途遥远难测的,该求个顺遂。
还有该给纪清梨求个子嗣,沈行原日后官职也得祖宗保佑,去都去了干脆好生捐点香火钱,在佛前都转一圈。
故而这天气也没什么了,杨氏不在意:“这雨一时半会应该也下不来,早去早回就好了。”
她瞥眼纪清梨,纪清梨病后来她这儿的次数就不多了,婆媳两人直到这几日关系都一直不冷不淡的。
虽然她跟纪清梨是没什么话好说,也不想跟她怎么说话,但毕竟眼下要坐一辆马车,杨氏觉着她还是该宽容大气点,不跟这个丫头片子计较。
她把腰间手帕挑出来,侧头清清嗓子摆足姿态要说什么,后面一身石青色湖绸长衫的沈怀序冷冽淡然,率先开口:“清梨。”
纪清梨应下,这就被沈怀序叫走坐他那辆马车了。
杨氏顿时哑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梗了半天把那手帕又塞回去。
回头见小儿子面色古怪站在原地,杨氏没好气斥他:“傻站在那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上车。”
沈行原不吭声,安静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庙前由住持亲自接待,而杨氏让纪清梨去拜观音,她要去先捐香火钱。
“去吧,”沈怀序轻轻颔首,凝着她,“拜完在茶室休息等我就好。”
纪清梨想左右都是很快就能拜完的事,也就应下独自去往观音殿了,自此和其他人散开。
观音相巨大庄重,被俯视间令人下意识收敛神色。不过虽说是求子,但她俨然对子嗣毫无概念,也想不出她有个和沈怀序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听昨日沈怀序对五皇子处境的可怜描述,难道沈怀序是个很喜欢孩童的人?
纪清梨老实朝观音作揖,随后便可去茶室等沈怀序一块去给五皇子求平安。大抵是她面善,旁边泡茶的两个小和尚也有胆子窃窃说起闲话来:
“听说外头来了个世子,派头大着呢。”
“世子,都是世子了,他还有何要求的?”
“这几日来庙里的权贵难道少?听闻是世子以前过得不好身子弱,王妃求平安。不知怎的,那世子偏跑去月老庙里,求姻缘签去了。”
“荣华富贵都已经有了,他还要去‘求’来姻缘?”
纪清梨望来眼,两个小和尚自觉背后议论香客不好,忙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
热气缭绕的茶端来,小和尚赔笑道:“夫人请用茶,同大人的感情和睦,就是不去月老庙里拜,必定也是情比金坚互相伴随的。”
纪清梨不欲为难他们,只是想起这趟来得缘由,忍不住问:“五皇子的生母是在这出的事?”
小和尚面面相觑,只能说是有妇人掩人耳目的来,虔心虔诚地拜了好久,不料那日下雨山路不好走,就这么出了意外。
听到是给孩子求平安符才有此事后,纪清梨眉眼也耷拉下去,很有点可怜素未谋面的五皇子。
她也是早早没有母亲的人,是知道一个人要活下去有多艰难的。
更何况他还是皇子,处境只会比她更艰难。等沈怀序回来,就快快给那孩子诚心祈福吧。
没曾想率先来的,是雾濛濛的一层雨。
才说了那妇人是在雨里出的事就下起雨,两个沙弥脸色不大好看,勉强点上烛火宽慰纪清梨无事。
弯弯檐角上的铃被雨水浸得晃悠,春兰也有点担心:“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若是一直下,只怕不好下山了。”
天色也不早了,不知是谁坏心求得这雨,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
几个小和尚都忙去前面帮住持的忙去了,茶室里只有纪清梨和春兰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