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王太医不用他谢,见时候不早便没再多留,道是明日再来看他。
不过王太医说对了,这毒并不算刁钻厉害,是只是寻常会涂抹在箭上的毒药,会令伤口溃烂不易愈合,这在太医手里却不成问题。
“这箭莫不是真的对着她去的?”
他问出去,崇平在旁回道。
“夫人身子弱,等闲箭伤都可能致命,若是再有毒性耽搁一二……看来射箭之人,或背后之人。”
他顿了顿,“恐怕真的想取夫人性命。”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个房中凛气四溢,崇平甚至不敢去看侯爷眸色。
如果夫人真的因那暗箭殒命,他难以想象侯爷会是何等情形。
但话又说回来。
夫人是侯爷的软肋,就算从前旁人不知道,如今也渐渐有人知道了。此番很难说到底是对谁而来。
先有侯爷夜袭细作,后有夫人被人下药。
崇平暗暗思量必须要再好生加强侯府的防卫。
他刚思及此,就听见侯爷冷声道了一句。
“从下毒到放箭,才几日的工夫……必须揪出藏在暗处的人。”
人被揪出来之前,他真不能让她出门了。
高亮的灯影晃了晃,崇平压灭了其中的几盏,就见夫人端着茶到了门前。
崇平行礼,连忙退了下去。
陆慎如转头看了她,见她亲自端了茶水走了过来。
“喝点茶吗?”她柔声问他。
上次她这么端茶倒水地“伺候”他,还是上次,上次在保定的落脚地。
肩臂的伤处都不疼了,他细细看着她走上前来,给他倒了一碗水。
她眼睛通红,都跟她说了不要掉泪,还是弄红了眼睛。
她端着茶碗到了他身侧,陆慎如抬手要接过她难得给他倒的水,不想她却收了手。
“茶有些热,你单手不便。我喂你喝吧。”
陆侯心道自己的耳朵没受伤,他应该没听错。
果见她挨着他坐了,先替他吹了吹热茶,接着刮了茶叶和茶沫,小心递到了他唇边。
陆慎如一时竟忘了张开嘴,只一味看着他的妻,他凭借圣旨赐婚才娶回来的妻。
直到她疑惑地向他看来,一双水眸问他为何不肯张嘴,他才回了神。
他浅饮了一口她亲自喂来的茶水。
茶水泠泠似山间清泉,哪有半分烫口,她就是把整杯茶都送到他口中,他亦能吃下。
可她只让她浅饮了一小口,就收回来,重新为他吹了,再递过来。
茶香早就不见了,余下她唇齿间的清甜,与她白皙指尖的淡淡墨香。
男人的心化在了清茶里。
再看到她通红的眼睛,那眼泪是为谁而流?
他何曾在她这里,有过此等此刻?
他不要她再端茶喂他了,抬手接过茶碗放去了一旁。
杜泠静一愣,他却一把将她抱到了他腿上,把她抱坐到了他身上来。
杜泠静惊得魂都飞了,他另一只臂膀刚刚受了伤。
但他只仰头瞧着她的眼睛,向她低声问来。
“泉泉肯跟我和好了?”
和好?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意在这个?他不知不知道,若那箭偏离,他说不准已经没了命了……
“不必要乱动手臂!”
刚上了药的,就来抱她。
她急着,他却根本没把伤放心上。
“我又不止那一只臂膀,这不还有一只么?”
他根本不在乎,只又仰头看她问了一遍。
“泉泉,可以同我和好么?”
杜泠静却再也忍不住,她忽的闷声哭出了声来。
下一息,她抱住他的脖颈,径直扑在了他怀里。
男人怔住了。
夜幕笼罩的室内,昏黄的灯火颤动。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扑进他怀里。
她接受他,把她的整张脸,都深深埋在他胸膛前!
陆慎如竟在这一瞬,怔着不知所措了。
灯火犹在颤动,不知那盏小灯,燃烧着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勉楼的暗隔里是从不点灯的,白日里不会点,到了夜里更不会。
他养伤日久,习惯了如此,但二弟前来看他的时候,却极其不管。
暗隔无灯,唯有几缕从她在勉楼的书房里透出来的光亮,斜斜照进来,长夜无趣得很,二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干聊。
“大哥在勉楼里成日与她做伴,总晓得人家叫什么名字了吧?”
杜泠静,那是她父亲给她取的大名。
他不同二弟说,二弟却又问,“不说名,哥说她的字也行。”
男子会取表字,而读书人家的闺阁女子,也或有小字。
二弟料想她必有小字,问了过来。
但她好像没有。
不过他道,“泉泉二字。”
“泉泉?”二弟飞快眨了眼睛,“哥果真都打听明白了,连人家小字都知道了。”
他回了一声,“是我取的。”
话音落地,二弟差点咳了起来。
那小子连忙捂住了嘴巴,以免暗隔里闹出动静令人起疑。
但却越发眨眼定了他。
“清泉石上……哥你也太过分了吧,给人家取这无关的字,只为了合你!”
他瞥了二弟,这才告诉他,她名为“泠静”。
二弟恍惚,“好生动听的名字。静水泠泠,好似是得取‘泉’作小字。不过哥你兀自取了有什么用?人家姑娘还不怎么认识你呢!”
会认识的,他心想。
但过了没几日,他却见杜阁老搬了个山水盆景上到书楼里来。他让人把山水盆景就放置在她的书房里。
不时灌了水,便有泠泠的细水流动起来。
杜阁老捋着须满意地笑,“这盆景中细水活如泉,恰应了静娘的小字。”
陆慎如在暗隔后面讶然。
她的小字,莫不是二弟替他说给阁老了?他脸色不禁发烫,恒如这小子……
谁料一旁阮恭的父亲阮大管事却道,“三爷给姑娘取的这字,委实是妙。”
三爷,三郎,三哥。
他不止一次听见有人提及,不过此人在山中养病,尚未在青州。
此间是杜氏一族的聚居之地,族人常来常往,好比杜家族内的大郎杜济沧,就时常过来。
他料想三郎也只是杜家的三郎,是她的族兄。
不然,怎会给她取小字呢?
他没在意,只觉“泉泉”二字,或是天意,恰恰与他相合。
可人人口中的三郎回来了。
她听到消息的那日,满脸皆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她似一只嗅到花香的蝴蝶,衣裙翻飞地就跑下了勉楼,跑了出去。
他这才晓得,那并不是她的族兄。
原是她的心上人。
“泉泉”二字,是她的心上人取给她的。
可那又怎样呢?
“泉泉”二字,不独是他蒋竹修取来的。
……
“泉泉。”他低声叫她。
灯火噼啪着,细细微微的烟火气飘荡在房中,合着药香、茶香、墨香,还有她鬓边的发香。
她一味地哭,扑在他怀里,拥了他的身,彻彻底底地将她投在他怀里。
再也不似她父亲过世那时,她提灯夜问群山,山雨浇灭她手里的灯,她听着呼唤,快步飞扑在蒋竹修的怀里。
此刻,她独独在他怀中。
上一篇:团宠小奶包,我是全皇朝最横的崽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