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67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但眼泪不曾停住,她抱进了自己的肩膀。

  然而就在此时,外间突然混乱了起来,吵杂的声音传到房中,打乱了室内安静的竹香。

  杜泠静还没听清是发生了何事,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她心上,直奔门前而来。

  她愣住,下意识快步往外迎去。

  是侯爷……他回来了!

  受伤没有?!赢了没有?!

  但走到门前,忽然看到自己这一身白衣,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骤然停住脚步,但外面的人已到了门前。

  “夫人?”

  杜泠静口舌发干,心下快跳。

  而立在急奔回京,立在门前的男人,看着这西路的西厢房。

  崇安拦着不让她走,她就住进澄清坊这西路的西厢房里,是不是?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这里是蒋竹修从前在杜家借住的地方吧。

  男人眸色冷了起来,他脚步到了门前,他唤了门内他自己的娘子,但她毫无任何回应。

  他手下控制着,才没拍在门上。

  他只沉着嘶哑的嗓音。

  “你把门打开。”

  这次她回应了,却道,“不……”

  “不?”

  男人肩上伤处又痛了一下。

  他听见她道。

  “你先回去,我此时不便……”

  杜泠静还穿着白衣,房中皆是竹香,如何能便?他一定会多想!

  但她不开门,门外的男人闭了闭眼睛,哑声笑了一声。

  “不便?”

  他问她,“你我夫妻,拜过天地,圣旨赐婚,到底有什么不便?”

  他嗓音彻底低哑,“还是说,这房间只许蒋竹修住,只配他拥有,而我不配踏入?打搅了他?!”

  “不是……”

  隔着一道门内,杜泠静胸腔内翻腾,她不由捂住了口鼻,可却止不住慌乱的眼泪的眼泪流下。

  “不是的,惟石……”

  可他只发了狠问,“真不是吗?!”

  话音落地的下一息,他忽的推门而入。

  门内有杜泠静进来之前安放的门栓。

  他甫一感到有门栓阻滞,越加冷笑出声。

  下一息,他双臂灌力,砰然推开了厢房的门!

  门栓断裂落下,杜泠静看到了他冷厉不定的神情。

  陆慎如亦看到了他的娘子。

  她穿着一身如当年为蒋竹修守孝时一般的白衣。

  素净的白衣贴合着她的身,而整个房中,染满了竹子的气息。

  她就站在浓郁气息之中,连每一缕发丝都染满了属于蒋竹修的竹香。

  男人颤眸盯着他的妻子,一息又一息。

  他忽的轻声问。

  “就这么想他?”

  杜泠静彻底慌乱了起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还就在今日。

  而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切,想劝他走,但他偏要进来。

  她眼泪不止,“惟石……”

  他眼睛红透了,那些年里为蒋竹修流的泪还不够吗?

  她甚至差点为那人撒手人间去死。

  他以为她嫁给了他,渐渐能把那人忘了。

  可是没有,根本没有!

  他突然问她。

  “我算什么?”

  “什么算什么?”杜泠静不知他的意思。

  他看住她,又问了一遍。

  “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几分?”

  她也曾主动投入他怀中,也曾抱住他的脖颈哭泣,也曾柔声唤他一声夫君,还曾告诉他,说天底下的男子,再没有人比他更英俊……

  他只问。

  “泉泉到底有几分在意我?是否与他蒋竹修一比,我陆慎如就不值一提了?!”

  “你别这样说,绝不是不值一提!”

  但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眼眸颤着,亦有水光轻闪,他不住地问着她心里埋藏许久的问题。

  “如果他蒋竹修没死,如果他还能回来,与你而言是不是再也不需要犹豫,立刻弃了我,头也不回跟他走?!”

  “不,不会……”

  杜泠静反复否认,但他只摇头。

  “不会吗?不是吗?”

  眼泪早已模糊了杜泠静的视线。

  男人亦痛苦地抿唇盯着她。

  他突然问了一句。

  “你可还能想起,我究竟是谁?”

  杜泠静眼睛酸痛到难耐,外间的风闯进来,吹散了房中的竹香。

  她早已想起他是谁了。

  她说出了他那时的名字。

  “史公子。”

  陆慎如见她全想了起来,更是笑了。

  痛意不知是从肩后,还是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个他再也不想提及的过去,他此刻他无所谓了,他直接说了出来。

  “对,史公子。”

  他微顿,“就是那个被你厌弃不已的史公子。”

  他就是那个九年前的史公子,是那个闷在勉楼的隔层里默默养伤的少年,那个被她讨厌到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被她撵走的人!

  眸光被掩在水光下颤动,他彻底看住她的眼睛。

  杜泠静捂住了抖动的唇,她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但她没能拉住。

  而他开了口。

  “你可还记得,那时蒋竹修,还不是你的未婚夫。”

  他忽然提了嗓音。

  “而岳父最初为你选定的夫婿,是我陆慎如!”

  他深深闭了眼睛,倏又睁开。

  “但你眼里只有他,从未看见过我。而你为了他,赶我走!”

第84章

  殷佑二年, 九年前。

  夏蝉从春末便开始吱吱齐鸣,无论家中的仆从怎么粘,勉楼附近的高树上, 那些葱郁的遮天蔽日的树叶里,仿佛生出另一个熙熙攘攘的世间, 随着夏日迫近, 鸣蝉只见多,不见少。

  青州杜家的仆从们连着挑竹竿粘了好些日不见效,父亲便道罢了,“心静则凉, 吵杂也是一个道理。”

  他又问杜泠静,“我儿可觉得吵得心烦?”

  杜泠静还算坐得住, 她并不觉得太吵,却觉得身边少了一人,日子空空无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偏偏她眼睛自幼不好, 多看几本书, 父亲就让她停下不许再看, 天一热,连进勉楼看书的读书人都少了。

  她同父亲浅提了两句夏日的无趣, 父亲却笑道,“无事赛神仙, 我儿才刚及笄,时间大把, 难懂着闲散无趣的妙处,却不知世间刀尖奔命的人,想要这份安逸闲散都是肖想。”

  她觉得父亲说得对, 却不曾试想,父亲说得其实确有其人,正是偷偷藏在了勉楼的隔层里,满身是伤、险些丧命的人。

  此事她一直不晓得,直到书楼里进了一只难搞的耗子,完全不知书中圣贤如神明,到处乱啃,她无暇再闲散无聊,开始带着阮恭秋霖他们,到处在楼里捉耗子。

  就在一日,她追着耗子,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隔层里。

  那日她没捉到耗子,却在昏暗中,意外捉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