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男人唇下微压,余幕僚不知侯爷何意,回道外间还有几人等着见侯爷。
然而他话音未落,忽听男人道,“不见了。”
说完,他见侯爷径直起了身,叫了人牵马来,“我出趟门。”
*
杜泠静在小庙里不知不觉地呆了一整天。
庙里主持见她停留了这许久,还问她要不要用点斋饭。
杜泠静道谢却摇了头。
天色沉落下来,上香的人不知何时走尽了,连插在香炉里的高香也烧到了尽头,小沙弥开始洒扫院子,她便起身往外而去。
周遭昏暗了下来,好在归林楼高耸伫立,她瞧着楼影往回走就行,待走到竹林便到了。
可是刚走没多远,还远不到竹林,竟见残阳没落的昏暗小路上,立着一个高峻挺拔的人影。
他正往此间走来,眸色正定在她脸上。
他脚步停了下来,杜泠静却愣了一愣。
“侯爷?”
他怎会在此?
杜泠静有些无措,她今日在身后的小庙里,呆了一整天,眼下身上的香火气还残留。
她不禁想掸一掸衣襟,可又太明显了些。
男人亦看到她一双眼眸通红,鼻尖也红了,素来柔润的唇珠却干着。
群山将残阳最后的光亮隐没下去,只剩一缕红霞静静飘在天边。
他默了一息,却又跟柔声她开了口,他什么也没提,只问了她一句。
“要不要跑马?”
第32章
夕阳西下, 山林枝杈房舍的阴影连成一片,黑夜将至。
杜泠静不会跑马,更不要提在黑夜里跑马。
她摇摇头, 回了他。
“我只骑过一次小驴,恐是跑不起马来。”
这话引得男人轻笑了一声, 他说那更容易了。
“你只管坐着就行。”
说话间, 有侍卫牵了一匹通身黑亮的西域高头大马上前。
那马极高,杜泠静看过去甚至要抬起头来。
她前后打量了一眼这马,通身的黑无有一丝杂色,皮毛发亮, 身形矫健威武。
是他的坐骑玄珀,还是先帝在时赏于他的番邦进贡汗血宝马。
但这马儿这么高, 杜泠静别说跑了,连上都上不去。
她愁皱了眉抬头往马儿脸上看去,如此威猛的汗血宝马,却跟她打了个友善的响鼻。
身旁的男人又笑了一声, 而下一息, 她倏然被他整个抱了起来, 她身形在女子中不算矮小,但于他臂膀之间却只如一段纤巧的柳枝, 待周遭晕眩落定,杜泠静见自己已经落坐在了玄珀身上。
而男人飞身上马, 不过转眼的工夫,坐在她身后, 握了缰绳,将她圈在了怀中。
陆慎如见她确实没骑过马,两手都不知往那放, 干脆他自己一手松了缰绳,圈住了她的腰,让她双手握在他手臂上。
但她的衣襟和衣袖都是湿的,男人低头看向她泛着红的眼角,径直解了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接着,他脚下轻轻一夹,玄珀便跑了起来。
杜泠静何曾坐过这般高的马,待马儿从林间跑出去,跑到山腰的开阔地带,她往下看去,只觉山林小道尽收眼底,暮色霭霭,已有山脚下盏盏灯火陆续点起。
她不禁地在马背上慢慢往周围看去。
马儿则越跑越快。可这样高大的西域马,又于入夜时分急奔,虽有些颠簸,但她却稳稳坐在马上,自然亦是靠在身后的人怀中。
他这时恰问了一句,“怕吗?”
杜泠静摇了摇头,“倒不……只是好快,如踏风一般。”
这还是一种特殊的体验,是她从前在书楼里并不曾有的体验。
可却听身后的男人道,“还能更快呢。”
他这话落了音,马儿忽的向前一跳,越过小溪水,在前蹄落地瞬间,简直飞腾起来。
风将她身上的披风裹得呼呼作响,有那么几瞬,她以为自己要跟着被裹起的披风从马背上飞出去了。
但都没有,他揽紧了她,他的臂膀坚实有力,她不曾摇晃分毫。
只是这一路跑,跑去了何处杜泠静也拎不清了。
夜色越发深沉,她四下遥遥寻望。
身后的人问了她一句,“泉泉在找什么?”
杜泠静不得不道,“看不到归林楼了。会不会越跑越远?”
她一开口,他又笑。
“非也。是越跑越近了。”
越跑越近?
直到她看到前方隐隐有高耸的城楼在望。
而他笑道,“回家了。”
不过须臾的工夫,马儿已急奔至京城阜成门前。
正到了要关闭城门的时刻,铺在护城河上的吊桥正在缓缓升起。
但男人的马刚到城门下,守门的将领一眼看见是他来了,连忙喊声。
升到一半的吊桥被急急放了下来。
守城的将领专程跑了出来,“侯爷请。”
男人含笑点头,又同众士兵道。
“劳烦诸位,陆某领情了。”
众人连道侯爷不必客气,男人打马从阜成门过,回到了京城中。
自阜成门街,一路过白塔寺、帝王庙、广济寺,便到了积庆坊。
杜泠静从山间小庙出来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晚间会站在永定侯府的门前。
难怪这人路上一直笑……
不知怎地,这一路夜奔的风将白日里的思绪呼呼吹散,她衣衫早就干了,她有些恍惚地在门前立了两息。
只是她的肚子,忽的咕噜叫了一声。
“……”
叫得有点响亮,连一旁的门房都不由看了她一眼,又怕夫人尴尬急忙收回目光。
杜泠静已经尴尬了。
她却被人握住了手,“我也饿了。我们就在外院吃饭吧,正好你也尝尝外院几位大厨的手艺。”
他说外院的大厨有一半是从西北特特调过来的。
“西北菜式口味重,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杜泠静是吃过西北饭菜的,她道,“我曾去过一次西安府,虽只一次,但饭菜算得合口。”
男人闻言看了她一眼。
是殷佑三年那次,她无端闯入他的地盘。
“是吗?”他道,吩咐灶上做饭,又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娘子觉得西安可还有趣?”
他见她点点头,“是同青州和京城都不太一样。”
她说着,端起茶盅抿了口茶,似是想起什么,难得地跟他又多说了一句。
陆慎如听见她轻声道,“我那会瞧着西安城里什么都新鲜,左看右看地,还被……路人笑话了。”
话音落地,男人不禁低笑出声。
她不知他在笑什么,只道,“是真的,”她努力回忆着,“那路过的似是个年轻的公子……总归是丢了人的。”
男人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她倒记得西安城里的路人,是个年轻的公子。
若是晓得彼时那路人公子,便是她如今的夫君,不知她是何反应。
思绪只一掠而过,陆慎如只笑着没有多言。
不时外院的大厨皆将自己的拿手菜端了上来。
果然是一桌子西北菜,自然其中也夹杂了些她吃惯了口的京菜鲁菜。
这一顿饭,莫名地吃了不少,以至于杜泠静都觉得有点撑了。
倒是他还乐于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
直到杜泠静实在吃不下了,他则叫了人来给她烧水,让她安安静静地泡上一回。
杜泠静确实也有这个意思,当下听见他提及,不由就问了一句。
“侯爷也沐浴吗?”
这话说出口才觉有歧义。
他亦听出那歧义,目光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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