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乱,袁瑶衣被楚娘拉着走去平地上。

  对方拉着她上下打量,见到只是脏了衣裳,人并没有伤到,这才放了心:“吓死我了。”

  楚娘心有余悸,拍着自己的胸口,终于舒了口气。

  “我没事儿。”袁瑶衣道了声,遂回头去看方才的地方。

  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詹铎的目光。他还坐在那儿,周遭一片狼藉,规整华贵的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板正。

  他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轻轻掸着袖上的灰尘,姿态轻松。

  袁瑶衣又看去那掀开在一旁的木架,看起来很重很沉,刚刚就砸在詹铎的身上。

  她迈步走回去,在四五步外站下:“大人可还好?”

  “没事,”詹铎看她,而后上前来两步,“早说过这架台搭得不对,没想到真塌了。”

  经他一提,袁瑶衣想起坐在台下的时候,他说什么彩灯台搭得不好,船的平衡

  这时,一名随从跑过来,在詹铎耳边低语几句,他听后点了点头。

  “走吧,”他走过来,牵上袁瑶衣的手,“我们上船去。”

  袁瑶衣挣了下,没想到这次竟是轻易的将手抽了回来。而走出去的詹铎,则回头看她,并未像之前那样再次强硬抓上她。

  “我要回去了,连婶会担心。”她轻道。

  詹铎看着她:“就这样回去?”

  袁瑶衣低头,看着身上衣裳,脏了不说,还被刮破了几处。这样回去,还不把连婶吓死?

  “还有,你觉得自己现在能走出去吗?”詹铎又问。

  这里的彩灯台一塌,原本看灯的人生出慌张,此时全都乱成一团,有人想赶紧离开,有人则想留下看热闹。

  这种情况,要真的走回家,怕是得废好大功夫。

  “走吧,叫上他们二人一起。”詹铎道,看去楚娘和全哥。

  袁瑶衣见楚娘是吓到了,想着尽早让人回去,也免得刘嫂担心。如此,她朝詹铎点了头。

  河边停着一艘画舫,因为是上元节,挂上了各式装饰的彩灯,着实好看。

  几名高大男子守在岸边,见詹铎走近,便恭敬弯腰。

  “去这里的衙门,将这件事情查清。”詹铎撂下一句话,自己先行踩着踏板上了船。

  紧接着,是袁瑶衣和楚娘,两个女子相互搀扶着到了船上。

  “瑶衣,前面的那位公子是谁?”楚娘好奇问道,心里惊讶着这般排场。

  厚山镇上并没有画舫,这个她知道,倒听说京城中的高门中有,专门供那些贵人游湖赏水所用。

  袁瑶衣抿抿唇,而后道:“他是京城来的。”

  别的没再多说,怕楚娘知道前面那位的真正身份,再被下一跳。

  楚娘听了,没再多问,回头去看上了船来的全哥。一个仆从上来,领着两人进了船尾的舱房。

  袁瑶衣正也想跟上,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

  “瑶衣,你来这里。”前面几步处,詹铎站在一间舱房的门前。

  显然,他是让她跟他走。

第53章

  船慢慢驶离岸边,也离开了那片混乱。

  袁瑶衣站了一会儿,才朝詹铎走过去。

  “她找你做什么?”他问,人正站在门边,房中的灯光出来,映照着他半边出色的脸。

  身上的那些尘土并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增添了些许肃杀感。

  袁瑶衣微低着头,视线中自己的衣裳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华彩镇有间芙蓉织。”

  没什么可隐瞒,即便她不说,詹铎稍一查便会知道。

  闻言,詹铎眸中闪过什么,薄唇抿紧没说什么。

  袁瑶衣没听见他说话,便抬眼看他:“不过有可能只是一样的招牌。”

  毕竟普通百姓的消息,比不过他枢密院的。

  “进去洗洗吧。”詹铎手一伸,将门彻底推开。

  袁瑶衣往房中看了眼,遂就迈步走了进去。

  “我还有事,有什么需要便摇桌上的铃铛,会有人进去。”詹铎又道了声,然后将门给关好,离去。

  舱房中只有袁瑶衣一人,她往四下看看,单从摆设来看,便知这画舫不是租来的。所以,詹铎来厚山镇还带上画舫?

  她不去想太多,走去桌边站下,便看见詹铎所说的那个铃铛,正安安静静躺在桌角,紫铜制成,上头刻着繁琐的藤花纹路。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下门,说是来送水的。

  接着门打开,两个婆子提着水桶进来,送进了屏风后。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那是将水倒进了浴桶中。

  袅袅蒸汽从屏风后升腾起来,到达房顶前渐渐消散了。

  “娘子,奴婢侍奉你沐浴吧?”一个婆子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下去吧。”袁瑶衣道声。

  两个婆子称是,便离开了房间。

  等人出去后,袁瑶衣便走去了屏风后。她现在满身尘土,是要清洗一下的好。

  方才彩灯台下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身子微微发抖。却又忍不住去想詹铎,那样重的木架砸下,他真的没有事吗?

  虽然她不想理会他,可上船的时候,她又的确观察过他。他的步伐如以前一样平稳,看着不像有事儿

  画舫平稳,慢悠悠飘在河面上。

  之前彭元悟说过,这条河往前走便能连上运河。不过厚山镇地形不平坦,也无什么货物进出。

  袁瑶衣褪去衣衫进了浴桶,将自己浸没进温热水中。

  她想,自己现在是不是算悲喜交加?悲,是刚受过惊吓,要不是詹铎扑开她那一下,她是不是就被架子给

  想想还是一阵后怕,难怪当时楚娘脸都变了色,话语更是不成调儿。

  喜,自然是有了姨母的消息,虽然还有待确定。想到这个,她心里轻松些许。

  “或者,”她手里掬起一捧水,低低自喃,“第一件也不算悲。”

  一整天的疲累,加上方才的情绪起伏,经这桶热水一泡,全部消散了去,汹涌而来的便是浓浓困意。

  袁瑶衣看了眼桌上的紫铜铃铛,没有去拿,而是自己收拾穿戴好。

  边上有一张软塌,她不知道画舫什么时候靠岸,便想着自己先躺着休憩一会儿。

  等脑袋沾上软枕的时候,那股倦意再也压制不住,合上眼的一瞬间,便沉沉睡了过去。

  船头。

  詹铎站在那儿,单手背后,天上落下的月霜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冷意。

  “咳咳咳。”喉间送出几声轻咳,他蜷着手抬起挡在唇边。

  重五担忧的问了声:“世子,你真的没事儿吗?要不,咱们去一趟彭郎中家看一看?”

  他也知道主子不喜彭元悟,但是身体是大事儿,方才那灯架倒下来,可是实实在在砸在背上,那么重的木头,怎么想都不可能一点事儿没有。

  再说,詹家这些年对彭家的拉扯可不少,就算过去,也是理所应当。

  “不去。”詹铎冷淡的送出两个字。

  要不是彭元悟,他何至于来这厚山镇?自然也不会发生今晚这事儿。

  重五叹了声,意料到詹铎会这么说:“要不,让瑶衣娘子给你看看?”

  总不能这样干等着吧?上元夜,想找别的郎中也找不到啊。

  詹铎看着前方黑黢黢的河水,试着挺了挺后背,不适感让他蹙了下眉:“她自己都吓到了。”

  她根本都不理他,怎么可能帮他看伤?

  “世子,”重五又道,“你怎么不跟瑶衣娘子说她姨母的事儿?她知道了,定然会感激你。”

  詹铎抿紧唇,他是想说的,可是没想到她竟是先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不错,芙蓉织的确在华彩镇。而且,也当真是她要找的姨母一家

  “你倒是处处为她着想。”他道了声。

  重五有些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来到厚山镇,不就是为了袁瑶衣?

  “瑶衣娘子一直在寻找姨母,给她消息,中间就省去很多麻烦。”

  詹铎扫了重五一眼:“就你最懂?”

  他从船头转身,夜风拽着他的袍角,仿佛要甩掉那一身月霜。

  看去那间亮着灯火的房间,她应当在里面已经收拾好。他是知道她姨母的一些事,只是并未来得及对她说。

  也好,他且看看她能怎么做?

  她一个没怎么经历过事情的小女子,根本没真正见识到世道的险恶。或者等她吃一些苦头,就会明白,就会回头。

  如此想着,他已经到了房间外,抬手敲了两下门板,里面并没有回应。

  一直守在外面的婆子说,袁瑶衣在里面,一直没有让她们进去伺候。

  闻言,詹铎挥手将人遣退,自己轻着动作开了门。

  迈步进了房中,他一眼看见躺在榻上的女子,姿态轻轻柔柔的,眼见是已经睡沉。

  他关了房门,轻着步子走去榻旁,然后腰身一落,坐在榻前的脚踏上。

  屋中安静,耳边清晰听着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还有女子平稳清浅的呼吸声。

  因为睡着,她不知道身旁有人坐着,软软的身子微侧枕着软枕,好似稍再一动便会半趴着去榻上。半湿的发丝散着,在柔软的中衣上晕开些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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