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他握着她脖颈的大掌很快又松散下来,像是要应了他的话,在这一刻放开她,让她继续跑继续逃。
随后,他赫然收紧虎口,整只手掌紧密无隙地贴在她的肌肤上。
“直到,你再也不想逃了,再也跑不动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你做梦!”司锦失声怒喊。
她怒目圆睁地瞪着他,要不是怕给他一巴掌他唇角会扬得更高,她此刻袖口下的双手绝不只是紧握成拳。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掐死我,得到我的尸体,直接就能达成你的目的!”
萧嵘唇角顿时僵住,眸底阴沉地翻涌一瞬波涛,随后收回了手。
危机解除,缠绕得令人窒息的藤丝像是暂时缩回到了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略胜一筹的感觉并没能让司锦感到多少快活。
脖颈分明没有受到任何大力的挤压,她却还是在脱离的这一瞬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了一下。
萧嵘垂眸看着自己方才从她脖颈上收回的手掌,指腹来回摩挲着,像是在回味那般触感。
他哑声道:“我可以带你参加寿宴,你能答应我不与沈迟见面吗?”
司锦一愣,在方才的拉锯中没能感受到的胜出的真实感,在这一刻逐渐蔓上心头。
她就此说服他了?
“我不想你见他。”
“你与他见面,我不开心。”
像是他的蛮横无理都只是源于他在吃醋一般。
司锦动了动唇,来不及多想,张嘴就答:“可以,我不与他见面。”
话音刚落,萧嵘就轻笑了一声。
他抬起眼来对上司锦的眼睛,像是要借此看清她话语之后真实的想法。
但实则,他不过看了一眼,就冷声道:“我不信。”
“你在撒谎,在骗我,去了寿宴,你会想尽办法和沈迟见面的。”
司锦呼吸一窒,原本都还没思虑详尽的计划,被萧嵘毫不留情地戳穿,还贴心地帮她补足。
是。
她当然要见他。
沈迟或许是眼下唯一一个能帮她离开萧嵘的人了。
“所以,既然要带你去寿宴,那我只能让沈迟去不了寿宴。”
司锦瞳眸惊颤,只觉萧嵘简直不可理喻。
“你要对他做什么!”
萧嵘那双眼总像是带着锁链似的,一眼就将她紧锁在瞳孔里。
他眸子里时而冰冷,时而淡然,时而又潮热黏腻。
但此刻,那双眼眸里又多了阴鸷的怒意,只是被盯着,就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可他嘴唇缓动,开口的语气又平静得瘆人:“你为了沈迟,冲我发这么大的火。”
“看来你很在乎他啊。”
司锦唇瓣抖了抖,想说些什么,又实在受不了眼下这个氛围。
好压抑,好窒息。
像是被人按着头浸在水里一般,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底部,看不到尽头。
“谁都可以被你在乎。”他声音更轻,语气更缓,却一字一句地说得无比清晰,“只有我,永远不可以。”
他看着她的眼睛,以他以往时常轻易洞悉她心中所想的眼力,此时不必要任何回答,就已是能够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却偏要再问:“我说得对吗?”
司锦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咬牙回答他:“对。”
萧嵘眸中沉色更浓,瞳仁里的白色光点像是没在冬夜里的雪,一瞬之后就会彻底融化消失不见,只留无尽黑暗中,怎么都散不去的冰冷彻骨。
司锦却无暇去看他的任何表情。
情绪上涌,她恨不得将心底所有压抑都发泄出来。
“你只会强迫我,欺骗我,现在还以沈迟威胁我,根本不顾我的意愿,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我为什么要在乎你?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就因为你想要,但我就不能不想要吗?!”
“你的纠缠,你的掌控都只会让我感到厌恶!
这时,司锦才看见萧嵘眼尾通红,眼眶里却干涩得厉害。
他扯动着唇角,面上古井无波,冰冷的眸子却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是吗,厌恶也可以。”
“反正你怎样都不喜欢我。”
司锦压着心下险些生出的退意,僵着脖颈仍是硬着头皮道:“谁会喜欢被控制被束缚!不若换你被我绑起来锁起来试试!”
岂料,萧嵘突然扬起唇角,连眸中神情也随之变化。
笑意攀上他的眼尾,映在那一片猩红下,又诡异又阴沉,却像是发自内心的笑
。
他道:“好啊。”
“那你可得时刻守在我身边,可不许叫我有机会逃跑了。”
“你……”
司锦拳头握了松,松了握。
终是伸手,忍无可忍地朝着萧嵘打了去。
啪的一声脆响——
萧嵘偏过头去,抬手捂住了被她打过的地方,眼睫轻颤了一下。
司锦赫然回神,后知后觉涌上一抹慌乱,表情也呆滞着做不出反应。
直到萧嵘缓缓偏回头来,抬眸朝她看来。
司锦紧张地又要后退一步,就先被萧嵘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手指似无骨的蛇一般,又软又凉地下抚落到她手背上,声音低得像是被她那一巴掌打碎了似的。
“那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呢?”
“你讨厌厌恶我努力藏起来的真正的心思,可无论我怎么做,都一定会被你发现,你要从我身边逃离,我只要松懈一分,眨眼间你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我担忧,警惕,无时无刻不在想,我要不然不藏了,直接刨开我的心给你看,不论你愿意与否我都强塞到你手里,我还是把这一切藏得更深一些,藏到你永远不会发现的深暗之处,让它永远不见天光,永远只能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什么都试过了,装作心思敞亮,正直高洁的样子,隐忍着贪欲,争做毫无遐念的君子,我攀至高位,掌管重权,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甚至是优于常人,可我得到的,还不如曾经蜷在无人的角落时,总能等到你提着裙摆向我跑来。”
“因为那是假的。”萧嵘眼眸像是浸入了一片黑墨中,沉得看不到半点光亮。
“我控制不了自己,无论再怎么伪装,也无法真的掩盖我就是想时时刻刻都将你占有的阴暗心思,我难以忍受,即刻,下一刻,每一刻,你不属于我的事实。”
萧嵘一直开口说着话,声色却毫无起伏,他将他偏执至极的话语说得平淡无波,像是他每日每夜,最寻常不过的切身体会。
司锦听着心尖不由揪紧,随着他的话语脑海中不断闪过她的确曾发现过的数次异样。
这些想法像是早就刺进了他的皮肉里,此时终是从皮肉下攀爬出来,浮于表面,被她毫无遗漏地看了个清晰。
司锦眉心突突跳了几下,忍不住道:“我是只能被买卖的物品吗,你付出了价钱,我就必须要属于你。”
萧嵘敛目:“我也可以是那个被买卖的物品,可你不愿意买我啊。”
“我心甘情愿属于你,不需要任何价钱。”
司锦:“……”
他声音更轻:“我甚至不如那只鸟。”
“让你给我一个笼,你却打我。”
司锦:“……”
她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脑子里乱成一团,只觉和他根本说不下去了。
可此前被萧嵘紧逼的压迫感,又在此刻莫名化作了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觉窒息,只闷得让人头昏脑胀。
司锦转身迈步,本不欲再多和萧嵘说半个字。
然而她脚步声刚起,身后的脚步同样跟了上来。
司锦脸色微沉,试图忽略掉那道紧跟不舍的脚步声。
可本就存在近处,不过身后一步之遥,怎可能忽略得掉。
司锦回到屋中,进门就闻身后跟来的人关了门。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下一步便是要同她一起躺到床榻上去似的。
司锦脚步一顿,蓦地回头。
萧嵘正关好门,一抬眸,便安静地对上她看来的目光。
司锦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心下就已是觉得荒谬。
但话语还是从她唇边道了出来:“不是说,我关着你也可以。”
这根本不是她原本能干得出来的事情,此事也仍旧超乎她的认知,所以连话语声也生硬得古怪。
她伸手拿过一旁柜子上张开锁扣的铜锁,僵着手臂指向了不远处的屏门。
“你今日,睡那。”
*
屋内陷入沉寂和黑暗后,司锦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