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日泉
昌平一听,心中便是一沉,想起那日老夫人的问话,只怕是同表小姐有关,便同楚洵交代了前情。
果不其然,等主仆两人去到瑞云居。
主子爷才刚坐下,茶水还未吃几口,老夫人便开门见山道:“我派人去甜水巷小院接那孩子,结果小院已是人去楼空,可是你又把她换了地方?”
因昌平提前知会的缘故,楚洵并不感到奇怪,呷了口茶,这才慢悠悠道:“好端端的,祖母怎么想起去接她?”
钟氏道:“祖母的意思是,让你抓紧娶妻,等你娶了妻,这才好给蓁蓁一个名分,毕竟养在外头,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钟氏半个字没有提妾,但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老夫人这是想要阮蓁做妾。
可真敢想啊。
表小姐这是连主子爷的妻位也不要,更遑论一个打人脸
的妾位?
昌平看向楚洵。
楚洵口吻平淡道:“孙儿这年岁,也的确是该成亲了,原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成家,只是……”
说到后面,面露难色,却像是有难言之隐。
钟氏便指了指昌平,“你来说。”
昌平扯了扯唇,主子爷也是没谁,分明舍不得表小姐,却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自己不解释,却要把挑子撂给他。
好在他早摸透了主子爷的心思,只略微一想便有了说辞:“回老夫人的话,主子爷病了,如今只有表小姐能近他的身,大夫也看过,其他女子也试过,但只要她们一靠近,主子爷便会心悸、抽搐、呕吐,严重时还会昏阙过去。”
“这世上竟还有这等怪病?”老夫人听罢,眼神不善地瞥向楚洵,“你该不会是为了娶她,故意扯谎骗我老婆子的罢?”
这话是问主子爷的,昌平没法代答。
楚洵不答反问:“不然祖母以为,孙儿为何非娶她不可?”
在钟氏质疑的目光中,楚洵又道:“她这个人,哪一点能当得起我楚家的宗妇?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孙儿的子孙缘全皆系于她一人?”
在遇到陆小姐之前,这话是毫无破绽的,但昌平也不拆穿,主子爷高兴就好。
老夫人这才信了他的话,气得躺回了靠椅里,上气不接下气的,“既然如此,那也只勉为其难接受,那你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赶紧嫁过来吧,也好早日为我楚家开枝散叶。只一点,她往后切不可招摇过市,否则太子哪里肯依?”
顿了顿,老夫人又道:“这两天你让她回府来,在你们成婚前,我还有些话要交待她,已经是成过一次婚的人了,别再跟从前一般不醒事。”
老夫人要见表小姐?可表小姐已经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昌平转眸看向自家主子,然后就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这两日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祖母,暂时便不回来了,等她病愈,我再带她回来给祖母请安也不迟。”
等出了瑞云居,昌平忍不住问道:“主子爷,若是一直找不回表小姐,老夫人这里该如何交代?”
楚洵淡淡扫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昌平道:“可万一表小姐去到秦王身边,主子爷又能怎么办?”
楚洵幽幽道:“对于秦王而言,为了得到天下,可以牺牲的就太多了,区区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儿,在他的野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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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人回到照雪斋时,跟着裴阆一起去寻人的朱明早已恭候多时。
楚洵一出现,朱明便急匆匆地前来相禀,“主子爷,大事不好了。”
“夫人一行人在越州地界跟丢了,而她失踪的地方,正是越州山匪最为猖獗的会稽山。”
刹那间,楚洵面白如纸,身形明显地晃了晃,连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朱明低着头,依旧是道:“夫人恐怕是已遭不测。”
“不,不可能,自古祸害遗千年,她不可能有事的。”说罢,楚洵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朱明不明所以,转头问昌平道:“主子爷急匆匆出门,却是去哪里?”
昌平曲起指关节,敲了敲朱明的榆木脑袋,“还不快些把所有侍卫都叫上,一起去越州。”
第65章
从金陵到越州,快马也要三日,然楚洵却是在第二日夜里到的,不及在城中歇息一晚,便又带着侍卫马不停蹄去到会稽山。
彼时天已透黑,裴阆举着火把,打头进入了林子。
“主子爷,就是这片林子了,属下就是在这片林子跟丢的。”
其他人紧跟其后,几十个火把霎时将幽深的林子照亮,一行人整齐划一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昌平扫了一眼周遭,山路并不算崎岖,林子虽大,却多是参天巨木,间或一些灌木,并不是容易跟丢的地方,因道;“这样的地界,并不好藏人,夫人又是一介妇孺,就这,你也能跟丢?”
裴阆抱屈道:“我就带了几人,谁曾想夫人身边竟有百来人?我们寡不敌众,只能远远地跟着,再见机行事,哪想到竟把人给跟丢了?”
昌平冷笑,你想不到,我和主子爷难道就能想到了?谁能想到,当年才名满金陵的太傅之女林鸳,竟然在成婚前便怀上了秦王的骨肉?
裴阆继续道:“说起来,夫人只是通判家的小姐,这出行的阵仗怎地恁般大?竟有百来号人供她驱使”
这话昌平却是不敢接的,表小姐是叛王之女这个秘密,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否则将来可不好办,他只岔开话题道:“既然夫人带着这许多人,照理说也不必怕那山匪,你为何在信中言之凿凿夫人出事了?”
“这会稽山的匪窝,为霸一方也不是一年两年,我问过芙蓉村的村民,他们的人数众多,并不比夫人的人少,个个凶神恶煞。而夫人身边的人,想来也不是练家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裴阆心虚地看了楚洵一眼,“更何况,芙蓉村的村民还说,这会稽山的山匪,惯是喜欢掳劫妇人,夫人又生得那般好颜色,那些匪徒岂会放过?”
听到这里,昌平心中一紧,照这么说起来,夫人还真是凶多吉少,正要觑向楚洵。
却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子叫声,混杂着这叫声的,还有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众人齐齐转眸,就看到视线尽头那片灌木丛,摇摇晃晃的,甚是刺目。
在座大多是经过人事的,当即便明白了前方是怎么回事。
只盼那倒霉的女子,不是夫人就是了,否则主子爷估计能疯。
尽管在得知夫人可能身陷匪窝,主子爷只怕便想过这种可能,君不见这一路上,主子爷从不敢闭眼,纵然偶然两次打瞌睡,马上就被噩梦惊醒,才不过两日,眼下的乌青就已浓重,更不必提他那似被抽走了精神、奄奄的劲儿。
可即便早已设想过这样的情形,但亲自看见又不一样。
昌平双手合十,望向苍穹,祈求老天爷不要对主子爷这般残忍。
然裴阆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头一个将箭举起,其余人也跟着挽起弓箭,纷纷将箭矢对准了对面晃动的灌木丛。
就在所有弓都拉满,蓄势待发,要将那淫贼万箭穿心。
却这时,楚洵嘶哑地命令道:“慢着。”
昌平不明所以,这样的畜生,难道不该死吗?
他疑惑地看向楚洵,就看到他不知何时已蹲下身去,如今手上正捏着一块布料,而他的目光也紧锁在那布料上,盯着盯着,眉头越拧越紧,越拧越紧。
到了后面,他那捏着布料的指尖,甚至开始轻颤。
那布料是有什么讲究吗?
昌平凑过去,想要看清楚这里头的玄机,却火把才一靠近,楚洵便将那布料藏了起来,倏地站起身,“不要多管闲事,当务之急是找到夫人。”
楚洵指向左边的林子,“裴阆,你带人往这边去寻。”
又指向右边的林子,“朱明,你带人往右边去寻。”
等最后只剩下楚洵和昌平,不待楚洵吩咐,昌平便自觉道:“主子爷,我突然想要小解。”
说罢,昌平便离开了原地。
而昌平之所以如此善解人意,却是因为在主子爷收起布料的刹那,他看清了那布料的质地,那是贵比黄金的浮光锦,连颜色也
同夫人当初裁衣裳的布匹一模一样。
而一直往前,延伸向灌木丛的山道上,这样的碎布还有好几块。
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所有主子爷才要支开所有人吧?
临去前,昌平回眸一瞥,就见自家主子爷已然是红了眼眶,眼底满是湿润的泪意,步履也是从未有过的踉跄。
那个男人的死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夫人呢?
发生这样的事,主子爷可还会要她?
即便是要,想必也不会娶了吧,顶多是留在身边做个妾室,毕竟这丹阳楚氏一族的宗妇,不说家世显赫、芳华绝代,最起码得要出身清白罢?
昌平摇了摇头。
表小姐也是个苦命的。
通往灌木丛的那截路,其实并不很远,可楚洵却像是走了一年,脚似灌了铅,每走一步都似负有千斤重,手中捏着的布料,也被他掌心惊出的汗水浸湿。
那个汉子正在兴头上,并没有注意到楚洵的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时,楚洵已将锋利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甚至来不及看清杀他的人是谁,便直接沉在了女子的身上。
楚洵往前走两步,想要去拉女子起来,却不想女子竟视他为洪水猛兽,“你不要过来。”
女子的嗓子喊哑了,听不出她原本的声音。
她被压在男人身下,亦看不清她的面庞和身段。
但她那被压在男子身下的裙子,楚洵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正是阮蓁离开那一日穿的那一身。
她让他不要过去,楚洵也只当是她没脸见他。
楚洵没有勉强,甚至很是体贴地将裙子扯出来递给她,可女子却登时又尖叫出声,“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说罢,就抬起身子,往男子胸口的剑尖撞去。
楚洵及时抽出剑身,却也再不逼她,而是坐远了些,开始循循善诱地安抚她,“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我心里其实也很乱。方才过来的路上,我便再想应该如何安置你。我想过杀了你,让你不必屈辱地活在世上。也想过,我或许不会再娶你,但也不会再娶别人,只会把你养在外头,如此以来既不会对不住家族,也不会对不住你。”
“但当我重新见到你,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
“蓁蓁,今日之事,就当不曾发生过。”
“你跟我回去,我承诺过娶你的话依旧作数。”
楚洵自顾自地说着,却并未得到一句回应,当他再度转过脸来,却直接愣住了。
女子已穿戴齐整,衣裳倒的确是阮蓁的衣裳,然而那张脸却是天差地别。
顷刻之间,楚洵面上的颓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亢奋的质问:“你这衣裳哪里来的?”
却原来翠花是芙蓉村的村花,前儿个村子里来了一个女菩萨,那女菩萨听闻会稽山的山匪喜欢强抢良家妇女,便要路见不平,但他们是外乡人,不认得路,便需要一个村里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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