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大人他言而无信 第43章

作者:闻希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成长 古代言情

  得亏陆宜洲多年的养气功夫,这一刻才没有破功。

  他腾地转过身,眼睛里全是怒火,笑弯弯道:“作数,怎么不作数,你可劲作。”

  她就是问问他是不是还会想法子退亲,没想到这人突然又开始阴阳怪气。

  虞兰芝眼波微微晃动,婢女都在廊下守着,如若反唇相讥,惹毛了他,被他按在墙上再嘬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是根本没脸求救。

  她咬着唇放弃顶嘴,把这位大爷好生送出了门,目送他扳鞍上马,悬着的小心脏“咚”的一声总算落回肚子里。

  陆宜洲走后,虞兰芝又同大小婢女跳百索,骑小毛驴打马球,笑着闹着出了一头汗,快快活活玩到申初一刻,秋蝉不得不温声提醒:“娘子,再不回去咱们可能就要被关在城外。庄子上的老鼠比别处多,您肯定睡不好。”

  虞兰芝连忙听劝。

  她最怕老鼠了,两只小黑豆眼,会偷东西会咬人,哪怕毛绒绒她也爱不起来。

  刘叔驾车快,现在收拾肯定来得及。

  众人整装出发,载着两大筐春菜和五娘子钓的鱼。

  虞兰芝戴着春樱为她编的杏花手环,支起车窗眺望,明明还是碧色的晴空,云朵白白,突然就飘起了牛毛细雨,洛京的天气比小娘子的心情还古怪。

  昨儿她站在自家的荷香水榭郁郁寡欢,今日,此时此刻,心花盛开。

  为什么开心呢?

  因为见到了陆宜洲,没吵架,他还说好听的话,说进她心坎,不用再思考那些沉重的未来。

  可不就雀跃不已。

  没成想乐极生悲。

  “哐当”一声,车厢猛然向□□斜,虞兰芝“哎哟”一声,四脚朝天往后歪去,幸亏春樱眼疾手快,死死护住了她的脑袋。

  车外传来刘叔焦急的声音:“娘子,五娘子,您还好吧?”

  惊吓是有的,好在没受伤,虞兰芝左右环顾,大家都没受伤,

  她问:“发生了何事?”

  “左边的轮毂完全裂开,卡在深水洼。”

  “能不能修好?”

  “能,不过得先抬车。”

  虞兰芝扶着仆婢的手小心下了车。

  主仆几人形容狼狈,那一下砸坏了不少杯盏,也把几人的发鬓弄乱了。

  春樱把伞递给旁边的婢女,自己掏出干净的帕子帮虞兰芝擦脸,又抿一抿发鬓。

  刘叔一个劲告罪。

  发生这种事他确实有一点责任,但车舆房的责任占八成。

  虞兰芝重规矩,规矩之外也分情况讲人情,刘叔这么大年纪的人,为虞府驾了半辈子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成的错误没必要大动干戈,回去罚一点月钱意思一下即可。

  “无人受伤便是幸事,先别纠结了,穿好蓑衣免得淋雨。”虞兰芝道。

  婢女取来蓑衣递给刘叔。

  刘叔感恩戴德,披好蓑衣蹲在烂泥洼抬车,一个人抬不动,仆婢们过去帮忙也不得要领,一个个跟泥人似的,十分狼狈。

  刘叔是粗人,好心建议:“再耽搁下去城门就要关闭,这边还不知要修到何时,要不娘子先乘骡车回吧。”

  仆婢的骡车塞满杂物,又坐过一车人,坐褥也不可能像主子的那样常常晒洗,对普通人而言没什么,甚至还挺干净,可五娘子哪里坐过下人的车舆,

  再一个,那褥子上还坐过男仆,春樱和秋蝉说什么也不肯把娇滴滴的虞兰芝放进去。

  天色越来越晚,虞兰芝认为不必再纠结坐谁的车,

反正进城彻底没戏。

  忽听一阵马蹄车轮声,远处的官道上渐渐走出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一辆气派的华车,不疾不徐驶来。

  仆婢忙簇拥着虞兰芝避让。

  那车越走越近,也越走越慢,直至完全停了下来,车窗挑开,露出一张梦里的脸庞,如烟春雨,幻化成雾,他像是雾中凝结的虚影,渐渐地过渡为实体。

  冒犯他后的第一百一十日,又见面了。

  “五娘,上车。”梁元序道。

  说完,他主动下车,泥水溅湿他襕衫。

  天青色,有着不明显的竹叶暗纹,说不出的贵气,却又看不出哪里贵。

  虞兰芝知道,那是云州的素锦,昂贵,清高,但不让人知道。

  文人就喜欢这种调调。

  “你和婢女上去,我在下面站一会。”他接过下人递来的伞,下人则径直帮忙抬车去。

  虞兰芝嗫嚅道:“我们鞋袜脏污……”

  “无妨。我现在跟你一样,等下还不是要上车。”梁元序笑着跺了跺脚。

  污水再次溅上他靴面。

  虞兰芝仰脸看向他,他慢慢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仿佛完全忘了被她冒犯过,忘了生她的气。

  虞兰芝垂下脸,再谦让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傻。

  “多谢梁舍人。”她浅施一礼。

  梁元序颔首,目送她登车。

  原来梁元序的车舆长这样。

  虞兰芝像个好奇的孩子,闯进不属于自己的领域。

  陌生,清冷,干净得一尘不染,充满了他的气息,若隐若现的月叶香。

  入目皆是深沉的檀木色,茶桌上的杯盏却是薄到近乎透光的甜白瓷,杯中茶水尚有余温,棋盘凌乱,几粒黑子躺在桌沿。

  虞兰芝伸出手,又顿住。

  “可以碰。”梁元序站在窗外,倾身看她,“我过来是要告诉你,右手边,你用力推一下,是一道门,里面有你需要的,新的,我没碰过。”

  “多谢你。”

  短短几个来回,她道了两次谢。

  梁元序缓缓合上窗,擎伞离开。

  春樱朝他离开的方向福一福身,找到暗门,打开,好一个精巧又别致的小柜子,分上下三层,分别摆放了茶盏、棉帕、衣服。

  出门在外都会备下几身衣服以备换洗,那端端正正叠放的显然是郎君的。虞兰芝没敢多看,扭过头盯住窗子上的明瓦出神。

  春樱展开棉帕,是松江布,全新的,洗净的,可以直接用的,残留着香胰子和太阳的味道。

  “娘子,我帮您重新梳头。”

  “嗯。”

  虞兰芝心想:我的模样糟糕透了,头发又湿又乱,像个女疯了。

  每次相遇都很糟糕。

  秋蝉是个体面人,平时安安静静的,但是会把虞兰芝掉落的青丝一根一根拾起,收进袖中,不让落在郎君的车里。

  虞兰芝青丝浓密,总共用了三张棉帕才彻底擦干净。

  春樱和秋蝉拿她用过的擦干净自己,并没有再去拿新的。

  秋蝉环顾四周,眼神微定,将用完的帕子折好,丢进脚边的箧笥。

  这边厢,春樱的巧手翻转数下,就帮虞兰芝重新挽好干净利落的同心髻。

  主仆三人收拾妥当,雨下得更大,马车也在梁家男仆的帮助下离开深水洼。

  梁元序敲敲窗,虞兰芝连忙打开,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距离。

  他的肩膀已被雨水浇透。

  “五娘,白天你在哪儿?”

  “西郊的田庄。”

  “你家?”

  “是。”

  “我送你回那里将就一晚好不好?”

  “马车修不好吗?”

  “还要修很久,你是小娘子,在外面不安全。”

  虞兰芝迟疑了下,又瞬间秒懂,小声道:“好。”

  以梁元序的身份带她回城不难,可她已经定过亲,平时遇到还好,这样晚的天色,坐在他的车上,封闭的空间,难免要遭人非议。

  倘若有心黑的,只说她晚上坐梁元序的车,不提婢女也在车上,后果不堪设想。

  造谣的人最懂如何把一件事赋予自己期待的意义。

  “夜雨急,我们连累你已是心有不安,请你也上车。”虞兰芝鼓起勇气。

  不回城的话,这么大的雨,还把他扔在他的马车外怪怪的。

  从这里回到田庄差不多要一炷香。

  梁元序望着她,嗯了一声。

  春樱和秋蝉连忙站到了靠门的最角落,打起帘子。

  这样的车,按说她们不能坐的,但目前的情况肯定不适合太讲规矩,二人打算站在角落隐身。

  梁元序低头走了进来,坐在虞兰芝对面。

  好看的人,连被雨淋湿都狼狈的那么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