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周昭静静地听着,见何廷史同李穆都不言语了,这才啧啧了两声。
“不然呢?有人撞死在廷尉寺面前,我拿着抹布去给石狮子擦血,然后坐等开席么?”
何廷史同李穆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周昭会给出这样的反问来,一时之间竟是想不到该如何应对。
怎么就开席了?
周昭瞧着,冷笑出声,“右院这么多人将我围起来,张口就咄咄逼人,这是想要以老欺小?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这种本事我也有,我虽然年纪小,官职低,没法以小欺大,但是我可以一打七。”
何廷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周昭,“你在说什么?”
“就兴你们用年龄压人,不许我以武服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何廷史闻言给气笑了,天下竟是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小辈,“诡辩!”
周昭挑了挑眉,“我尚没有认为邵晴晴案是冤假错案,你们右院的诸位怎么就自己给自己戴上了帽子?现在有一个人,死在了廷尉寺门口,从今往后,每日办差,诸君都会踏过她的鲜血,踩过她的鬼魂。
我身为第一个赶到凶案现场的廷尉寺官员,有权搞清楚她是怎么死的,又为何要死。
邵晴晴是本案唯一线索,请问我翻卷宗,提审邵晴晴何错之有?又是犯了哪条律法?”
周昭说着,走到了何廷史同李穆面前。
她凑得很近,好似生怕这二人瞧不见她眼中的同情之色。
“你二人义正言辞,上来便狂怒定罪的样子,像极了带着一群人去捉奸……唉……”
周昭后半句没有说完,可是何廷史同李穆都从她的眼睛里看得真真切切,她在说,你们简直熟练得令人心疼……
何廷史身子晃悠了几下,嘴边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周围大狱里关着的垂死之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一个两个都双眼放光的看了过来,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在秋后处决之前还有心情听墙角笑出声。
这笑声格外清脆,何廷史瞬间老脸通红,他大袖一拂,看着周昭的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周不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明明从前周晏他也见过,饶是他都不得不夸上一句,皎皎君子,朗朗清风,好一个知书达理之人。
哪里像是眼前的周昭,她恨不得一蹦三尺高,骑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去!
“您可以去我家中问他,长安城里一定有好些人想知道,他是如何生出了我这样的女儿。”
周昭说着,抬起了下巴,一脸骄傲。
何廷史捂住了胸口,简直是要气得撅过去。
周昭见他灰溜溜地闹了个没脸,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闵藏枝瞧着,牙都有些疼了起来。
他看懂了,周昭在说,右院这般无用么?在她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不等李穆再开口发难,周昭冲着来的众人拱了拱手,“诸君不必过激,委实有失君子风度。邵晴晴是密室杀人案疑凶,也同样是严氏死亡案的证人。我现在要给她录口供,还请诸君让出一条道儿来。”
周昭说着,声音温和的看向了李穆,“既然邵晴晴案罪证确凿,我问上几句,应该不痛不痒才是,大人何必生气。”
周昭声音好似小了下来,像是认怂了一般。
可闵藏枝觉得,她如今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硬气。
因为这姑娘她已经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而苏长缨则是押上了邵晴晴,朝着大牢里审讯室方向而去。
她没有伸手,亦是没有怒吼,可那周身的气势唬得右院的人自动分出了一条道儿来。
有什么办法?
辩,辩不过。
打,打不赢。
哭泣着的邵晴晴,亦是被周昭舌战群法的这一幕惊住了,她连眼泪都忘记了擦,就这样跟着周昭走了审讯室。
周昭在邵晴晴对面坐了下来,“你阿娘不是吊死的,是服毒自尽的,我们在她怀中发现了写有你姓名的血书。”
“这位大人,你先前不是说,我阿娘是……”邵晴晴有些不明白,为何周昭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周昭淡淡的看了门口一眼,何廷史同李穆都跟了上来,他们站在门口听着,硬是没有踏进来一步。
“很简单,为了避免先前李穆李大人说的那种情况,你同你阿娘串通好了的,让她以死相逼,强行让廷尉寺重启旧案。自杀也可以不死,同样能达到效果,若是随便开了先河,日后难免有人效仿。”
周昭看向了邵晴晴,她有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
“我观察了你的反应,你并没有同你阿娘串通。”
邵晴晴抬起手来,擦了擦眼泪,她吸了吸鼻子,“我阿娘一直劝我不要放弃,她相信我绝对不会杀人。我知道她跟来了长安,但是不知道她做了这样的打算。
早知道,早知道我便再勇敢一些,听从我阿娘的话了,这样我阿娘就不会死了!
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死任何一个曹家人!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进曹府,莫名其妙就被抓了。”
周昭神色依旧很冷静,并没有说自己就相信邵晴晴,也没有说不信。
“你为何先喊冤,后来却又改了口供承认杀人?”
第204章 她是罪人
“是我,害死了我阿爹,又害死了阿娘。”
邵晴晴说着,突然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曹邵两家的酒肆,一个在街头一个在巷尾。我阿爹同曹洪福原先是同一个师父带出来的徒弟。曹家人丁兴旺,我阿爹阿爹却是成亲多年方才有了我这么一个女儿。
我为了给爹娘争气,自幼便争强好胜,后来侥幸得了晴光酒方,便自认为自己胜了曹家一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邵晴晴凄然一笑,“当时家中日进斗金,我难免有几分得意,却是不想树大招风,引起了黑虎山山匪的注意。有一日我去郊外的庄子上看酿酒的粮时,被山匪给绑走了。
与我一同被绑架的,还有曹家的曹元絮。我们二人在山中吃尽了苦头,曹元絮为了护着我,被打得浑身是伤。
大约过了三日,李穆李大人查到了我们的行踪,领了驻军上黑虎山剿匪,方才将我给救了下来。”
邵晴晴说着,轻叹了一声。
“曹洪福同我阿爹不睦,曹家的几个儿子亦是尖酸刻薄,不是好人。可是曹元絮是歹竹里头出了好笋,因为有了这次同生共死的经历,我们二人时常见面,很快就偷偷瞒着家人在一起了。
我那段时日没有管家中的酒肆,一直都在养伤叙情。
竟是没有察觉到家中早就出了变故,曹洪福趁着我被绑架,父母亲到处寻我的时候,买通了我家中的女婢小红,将晴光酒方偷走了,还偷偷的在我家的酒缸之中下了巴豆粉。
我以为如日中天的酒肆,其实不过是空中楼阁,等我养好伤想要同爹娘说与曹元絮的亲事时,方才发现一切都完了。”
曹元絮?
周昭听到这里,手指轻轻地在桌案上敲了敲,她的眼睛瞥向了站在门口的李穆。
他面色铁青,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很显然,在之前的审案当中,邵晴晴从未提过她同曹元絮的关系。
“在那种情形之下,我如何提得曹元絮?不久之后,父亲突然就自尽了,我一直在家中办丧事,且县城里并没有风声传出,说曹家接连有人被害之死。”
门口的李穆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为了避免百姓惶恐,我办案通常都会封锁消息,直到破案抓住了凶手,方才会公之于众。”
邵晴晴被他打断了思路,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说了起来。
“送了阿爹上山,又处理了族亲争产、债主登门这些事。等缓过来了,我便想着要为父亲讨个公道,曹家用下作手段害我家中破产,更是间接逼死了我阿爹,我若是无作为,岂敢为人子女?”
邵晴晴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她是老来女,父亲母亲待她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事事都以她为先,连命都能为她豁出去……
“小红是曹洪福害死我阿爹唯一人证,我借着倒夜香在曹家附近溜达,终于摸清楚了小红就藏在曹家,她给曹洪福的次子做了妾室。
同时我也打听清楚了曹家所有人的住处。我半夜翻墙的时候,特意选了曹元絮所在的那个一角。
想着便是落地时被发现了,曹元絮也不会大声声张,可我进了院子之后,发现曹元絮的屋子门是开着的。我心下觉得不对劲,便走了进去,怕被人发现,又将房门关了起来。曹元絮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的,我走到跟前了,他都没有反应。我觉得不对劲,瞧见他床边有水有帕子,便拧了个帕子,想要帮他擦一擦,可是我的手刚刚伸进铜盆之中,李穆李大人便带着人冲进来了……”
邵晴晴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使劲的揉了揉,又继续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杀曹家人,我甚至是被抓了之后,方才知晓曹家已经死了六个人了。老实说,我当时心中高兴得很,只当是哪位英雄好汉,抢先一步替我报了仇。”
周昭静静地看着她,“你被认定是杀人凶手,为何没有提你同曹元絮的事情?”
邵晴晴摇了摇头,“我阿爹死了,我阿娘还活着,若是她知晓我同害死阿爹的曹家子嗣有关系,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于是我便隐去了曹元絮那一段。”
邵晴晴说着,嘲讽的笑了笑,“我当时当真觉得,只要我没有杀人,李穆李大人就一定会还我公道的。”
邵晴晴的话到这里止住了,她看了一眼门口李穆,那一眼格外的意味深长。
她撸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满是鞭痕还有烙印的胳膊。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周昭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景,邵晴晴被抓了现场,却拒不认罪,李穆找不到第二个可疑的嫌犯,并用了大启朝官员们最常用的办法,上刑。
“我一直没有松口,直到那天夜里,曹洪福的妻子罗氏突然来了大牢中。她来了之后,对我破口大骂,还同我说了一件事。”
邵晴晴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同我说,在邵家出事的时候,她曾经去寻过我阿爹,带着我的肚兜,还有我送给曹元絮的帕子。她告诉我阿爹,我已经曹元絮的人了,就是在我阿爹自杀身亡的前半个时辰。
她说杀死我阿爹的凶手,不是他们曹家,是我!我阿爹是因为有我这么不争气的女儿,方才寻死的。
是我害死了我阿爹,那个将我驮在背上酿酒,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狠话的阿爹……”
周昭在心中叹了口气。
邵晴晴改口供,一来是曹洪福的妻子泄了她的心气,二来是李穆重刑伺候。
她一开始还想着自己在外头的母亲,想着要为阿爹报仇;可到头来认为凶手是自己,根本就接受不了,更是受不住那么重的严刑拷打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进大牢看到邵晴晴的第一眼时,她就像是个活死人。
这更是为什么,邵晴晴的母亲要服毒自尽,来唤醒她。
可怜天下父母心,邵母知晓了李穆也在廷尉寺,她上告无门,所以机关算尽,让这个案子落入了她周昭手中。
“我当时一心寻死,觉得自己就是该死的。若是认了罪,还少挨打,那沾着盐水的鞭子抽在人身上,当真是太疼了。我想早点下地府去,追上我阿爹,告诉他是我错了……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再一次不争气的害死了我阿娘。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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