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奇案 第125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古代言情

  周昭喃喃地说道,捏着竹简的手越发的用力。

  她没有办法细想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脑海中全是那触目惊心的血红。

  苏长缨在写《告亡妻书》时,是吐血了么?

  是有人刺杀了他?亦或者是他身患了重疾?

  还是说……《告亡妻书》根本就不是苏长缨的偶然为之,而是一种血祭秘法来给她死亡预告,给她一次新生的机会?

  那鲜红的血迹同周晏当年留下的血痕叠加在一起,让周昭眼前闪过六道天书的血祭,还有天英山中的那汪血潭。

  她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办法去证实。

  周昭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翻身光脚站在了地上,深秋的寒凉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过来。

  “崔子乱齐弑庄公,迷城血雾吹北风。崔子名杼,乃春秋齐国大夫,他诱杀君主齐庄公,乃是叛臣。”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昭的脑子转得飞快,就是说她的下一个死法,是被身边之人背叛惨遭杀害。

  周昭立即想到了因为戴昌明的死,她同苏长缨都怀疑廷尉寺中有内鬼之事。所以内鬼是谁?很快要对她动手了么?

  迷城血雾又是什么?她在长安城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根据之前的两次死亡预告来看,这很有可能同摘星楼一般,是她的葬生之地。

  “吹北风……”周昭喃喃的重复道,难不成是北风起就是她的死期。

  周昭这般想着,心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周昭犯了哪门子的天条,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早夭?

  “姑娘,可起身了?奴进去了?”

  周昭听着门口初一的轻唤声,将那竹简团了起来包好放在枕边,然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初一端着铜盆,低头瞧见周昭光着的脚,惊呼出声,“姑娘怎地没有穿鞋袜,这两日都起霜了,虽说没有落雨,但是北风一刮起来,就该换厚袍了。大姑娘昨日去了韩府看狗儿,回来的时候带了几张好皮子。

  昨夜里给姑娘送了来,姑娘回来的时候夜深了,便没有同您说。”

  周昭听着初一絮絮叨叨的话,想起韩新程,瞬间黑了脸。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周晚又去了代国,阖府上下谁还是那狐狸精的对手?

  就周不害同周暄,给人吸干了挂在墙上还美滋滋呢!

  周昭想着,快速地梳洗完毕,想了想,又在梳妆匣子中寻摸了一根绳儿,将苏长缨送给她的那条小鱼挂在了脖子上,藏进了衣襟里。

  “廷尉寺今日吃羊肉汤饼,我便不在家中用朝食了。你同姐姐们说上一声。”

  周昭说着腾空而起,一把翻过了那围墙,轻飘飘的落在了墙外的巷子中。

  巷子里头已经有一辆青色的马车在那里等着了,站在侧面,能清楚的瞧见那上头挂着一块小木牌,写着一个周字。

  周昭不客气地走了过去,伸出手咚咚咚的敲了敲那马车壁,“周承安,在这里蹲我作甚?”

  周承安有些讪讪地探出头来,他红着脸看了周昭一眼,对着周昭小声道,“你……你当唤我阿兄。父亲让你与我同去廷尉寺,他有些话要我转达于你。”

  周昭眸光一动,直接上了马车,坐了下来,她朝着周承安横了过去,“阿爹这是要与我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巴掌大的周府,腿着便来了,怎地不直接同我说,还要你来说?”

  来了长安这么久,周承安看周昭还是有些发憷。

  他偷偷的瞥了一眼周昭,见她嘴似刀子面上却是没有生气,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爹听闻廷史李穆假案一事,让我们这些时日在廷尉寺都稳着些。这回丢了大脸,若成了出头鸟,怕不是要遭训斥了。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听师父的话好。”

  周承安说着,看向周昭的目光格外的复杂。

  他同周昭乃是同一日入廷尉寺的,他如今还在打杂,看过的卷宗都要从旁写了,给师父瞧过了方才敢往卷宗上腾。

  还在一边为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后头窃喜,一边又忐忑不安生怕查错了典籍,写错了条例。

  而周昭早就已经一枝独秀,锐不可当。

  她如今就像是一柄大剑,直接横扫左右两院。

  有周昭作比,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不像是个正常人。

  “就这个么?我一直稳稳当当的接案子破案子,打人都在休沐日,说句稳若老狗不为过。我倒是也想听师父的话,可我那师父说的最多的是什么?再来一坛还是不醉不归?”

  周昭想着,瞥了周承安一眼,没有戳破他。

  这分明就是周不害特意叮嘱周承安的话,什么稳稳当当别随意冒头,这种话周不害早就同她说腻了。

  她周昭便是当细作,那都低调不起来,何况在廷尉寺,那里就是她的战场。

  “你那师父……”周昭想问周承安的师父待他如何,可一想起那是周不害特意给周承安精挑细选的,不由得又意兴阑珊起来,她想起之前周承安帮着周暄抬嫁妆之事,又还是补充了一句,“阿爹做了那么多年廷尉,他说的没有错。”

  周承安见她听进去了,脸上一喜,有些不好意思递给了周昭一个小小的食盒,“糖糕,我自己做的。”

  周昭一愣,狐疑的看了周承安一眼,打开了那食盒盖子,只见里头放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白兔,眼睛还点了红,看上去惟妙惟肖的,“你还会做这个?”

  她对周承安,一直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在廷尉寺中也不怎么同他往来,自是不知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做点心。

第213章 想升官不

  周承安耳根子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还会做蛙,老家的水田里一到夏日便是稻香蛙鸣。我资质一般,有时候会结了草庐住在田间悄悄背书,日子长了,自然就了然于胸了。”

  周承安没有说的是,他学这个,是做来给小弟吃。他小弟如今方才三岁,正是贪吃的时候。

  不过现在那孩子已经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成了堂弟了。

  周昭看着周承安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更多的东西来,她想了想说道,“你若是后悔了……”

  周承安闻言,忙摇了摇头,“没有的事。说来很惭愧,从前在族学里,我都是魁首。进了廷尉寺方才知晓,我不过是井底之蛙。我或许做不了廷尉,但也想要一步一步的做个正直的好官,就像父亲一样。”

  “挺好。”

  周昭看着眼前的周承安,轻声说了两个字。

  周家离廷尉寺很近,不知不觉马车便停了下来,周昭想了想,还是拿着那装着兔子糖糕的食盒跳了下车,欢快地朝着饭堂冲去,站在廷尉寺门前,她都闻到那霸道的羊汤香了。

  小饭堂里空荡荡的,只有李有刀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端着一碗羊汤喝得哧溜儿响。

  在他的右手边,还摆着一个酒葫芦,吃一口汤吃一口酒。

  “周昭来了!老勺儿,给我小徒弟多舀点肉。那群人要装得食不下咽呢!闻到这香味都不敢来了!生怕给自己喝乐了!要我说,怎么不是喜事呢,嘿嘿,一觉醒来右院少了一个人!”

  周昭脚步一滞,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顿时明白了周承安为何突然给她吃的。

  敢情是廷尉寺丢了大脸,他们所有的人都得了家中叮嘱,这会儿得像不会诈尸的死人一般安静。

  “小周大人快来快来!廷尉寺天塌了也不关我厨子的事,这羊儿今日现杀的,鲜着呢!”

  周昭循声看去,只见小饭堂的厨子老勺儿,笑眯眯的看着他,当真给她堆尖儿一碗羊肉。

  周昭眼睛一亮,顿时乐了,“来了来了!勺儿叔这是大将之风!”

  她说着,端了那一碗羊肉汤,直接坐到了李有刀的对面,她眼睛里带着笑,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的羊肉夹了一筷子给李有刀,又将那糖糕给推了过去。

  李有刀、何廷史、景邑还有韩泽,都有可能是接下来会杀死她的那个细作。

  李有刀冷哼一声,“你别以为廷史有了缺儿,你就有指望了。便是你给我吃肉,老夫也不会给你写荐书的。”

  周昭一怔,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李有刀说归说,毫不客气的将那食盒盖子打开,毫不怜惜的一口咬掉了糖兔子的头,“粘牙!太甜了!不好吃!”

  “不好吃您还两口吃一个?什么荐书?”

  李有刀哼了一声,却是埋头吃肉,不理会周昭了。

  “师父,师父,李大人,李廷史?”

  周昭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对着李有刀喊了起来,李有刀扒了一大块肉,又冲着周昭翻了个白眼儿。“李大人,你就别为难孩子了,又不是什么秘事,小周大人迟早要晓得的。廷史有了空缺,自然得寻人补上。这人从哪里来?要不是陛下指派过来的,要不就是从地方来的,再还有一种,就是廷尉寺内升迁。

  但也得师父写荐书。嘿嘿,不过你可倒霉了,你们李有刀李大人,这么多年别说写荐书了,便是那考核政绩,那年年也都是个殿字,还附带四字奇差无比。”

  周昭心中一凉,突然想起初进廷尉寺时,陈季元告诉她的事情了。

  在李有刀手底下,就没有一个有前途的人,升迁的没有,连外放谋个好差事的都没有。

  敢情那犯人得杀人放火才能来蹲大狱,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来李有刀手底下,那是直接蹲一辈子大狱,进不得进出不得出?敢问哪个地方敢收一个奇差无比?

  李有刀嗤了一声,喝光了最后一口羊汤,打了个饱嗝。

  “不然呢,让陈季元在凶案现场纳鞋底么?还是让许晋白天使唤凶手,夜里使唤死者?”

  周昭同大勺子叔都沉默了。

  这话未免太缺德了,她周昭都不好意思说。

  周昭想着,端起自己羊汤饼,快速地吃了起来,直到她一碗热乎乎的汤饼下肚,这小饭堂里也没有看到其他人来。

  勺子叔踮着脚尖儿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对着李有刀道,“李大人我给你包些羊肉回去下酒。”

  他说着,扯了一片荷叶出来,将那切成了薄片的羊肉包了一包,走到李有刀面前放了下来,“你就给小周大人写荐书吧,照我说,这孩子大破天英城的时候,就该给个大官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李有刀将那包羊肉提溜了起来,又将酒葫芦插在了腰间,站起身来看向了周昭,“走了,吃饱喝足该去睡觉了。”

  他说着,朝着小饭堂门口走,见周昭跟了上来,又懒洋洋的喝了一口酒,“我不会给你写荐书的,你不是蠢蛋,应该自己个清楚。”

  周昭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先前的兴奋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不想升迁的芝麻官不是好的芝麻官。

  李穆为何突然之间弄出了三桩假案上京都,就是因为廷史有个空缺并不容易。

  这不何廷史的胡子都比雪白了,不照旧每日精神奕奕的查案么?

  且她算是看出来了,廷尉李淮山十分讲究制衡之道,小小的一个廷尉寺,便有左院右院之争,还有世家同野路子之争,亦是有京官同地方选调上的来的官员之分。

  他们这些小卒子错过这一回,不知道要再等几年。

  见周昭不言语,李有刀又不畅快起来,“你就不争一下?”

  周昭瞧着他别扭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我争您给我写荐书么?我不要最次的殿,我要最字,就附四字天纵奇才如何?”

  李有刀冲着一旁呸了一口,“周昭!你还没有喝酒就醉了!有这般夸自己的么?不写,就算老夫给你写了,其他人也不选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他说着,一脚跨入了左院当中,将那又重新堆积如山的卷宗推了推,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翘起二郎腿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