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她站直了身子,便要离开,沈见深见状,一把拉住了周暄的手腕。
“阿暄,是我阿娘不对,我没有要纳春荌,我们可以过继一个子嗣……我们……”
周暄深深地看着沈见深,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和离罢。”
沈见深瞳孔猛地一缩,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中带了几分哀求,“阿暄……”
周暄看着沈见深,目光中露出几分怀念,“你还记得我们为何会成亲么?因为你性子软,怕主事忧决断,成日里郁郁寡欢;而我性子硬,好担事喜独断,大女儿不为琐事烦忧。我们在一起很舒心,如鱼得水。”
“见深,你看看我,再看看你……”
沈见深看着面前的周暄,她比从前清减了许多,去岁的旧衣穿在身上都大得像是要飘起来了。
她看上去很不好,即便没有照镜,他也知晓,他如今也甚是不好。
“所以我们和离罢。你可以娶一门新妻,有自己的后嗣,你阿娘也不必一把年纪,还为你绞尽脑汁的筹谋,失了当家夫人的体面;而我……可以做回周暄了。”“我是周暄啊!”
沈见深心尖一颤,她是周暄啊!第一次见到她,她骑在马背上扬着鞭,笑得比太阳还要明媚的周暄。
“我保证……”
周暄摇了摇头,打断了沈见深的话。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沉默下来。
周暄从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周昭给了苏长缨一个眼神,让他去安排北军查案,小跑着追了上去。
她没有看周暄,也没有说话,可是时不时的有眼泪飘落了下来,落在周昭的手背上。
周暄胡乱的用衣袖擦了擦,“我可不能在廷尉寺哭,若是叫你的同僚瞧见了,要给你丢人了。”
“阿姐不用担心,我师父早将我们这些徒弟未来八十年的脸都丢光了。”
周暄恼火的拧了一把周昭的耳朵,“多大的人了,张嘴胡来,那是你师父。若他没有欺负你,你就得好好敬着他。”
“若他欺负我呢?”
“敢欺负我周暄的阿妹,揍他!”
周昭脚步一顿,转身就往回走,脚还没有落地,就被周暄揪住了衣领,“不用你去揍沈见深,还有他阿娘。若是想揍,我自己就揍了。你帮我弄清楚了真相,于我而言,真是搬开了压在我身上的大石头。”
周昭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周暄的胳膊。
“真好,我还没有变得面目全非,他也是。”
没有了春荌,还会有夏荌……只要沈见深没有子嗣,日后便还会有层出不穷的争斗……她的下场只有两种,被规训成旁人的模样,亦或者是手上沾血彻底癫狂。
她周暄没有杀人满门,不应该过那样的人生。
应该说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过那样的人生。
她不应该,沈见深也不应该。
周昭见她想明白了,没有再多言什么,陪着周暄一步一步的朝着周家的宅院行去。
这条路她们姐妹走过许多次。
“阿姐,你还记得这条巷子吧,从前你时常带着我们在这里抓蜻蜓,一到下雨的时候,这条巷子里便乌泱泱的一片……有一回二姐哭了,还有一只蜻蜓飞进了她嘴里……”
周晚的每一件童年糗事,她都铭记于心,时常拿出来嘲笑她。周晚亦是如此。
周暄想起童年旧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同长缨晌午偷跑出来摘柿子,他那会儿尚且年幼,上去了便下不来了。”
“可怜长缨想要唤你叫大人来,你却靠着树睡着了,唤都唤不醒。无奈他只能摘柿子砸你,我找来的时候,你呼呼大睡,身边围了一圈柿子。长缨骑在树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门前。
周暄转过身来,看向了周昭,“阿姐没事,不必担心。你且快回廷尉寺,早些抓到凶手是正事。”
周昭轻轻地“嗯”了一声,目送周暄进了家门,方才转身朝着廷尉寺走去。
路过那株柿子树,她抬头看了看,上头的柿子还挂着青,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朝着廷尉寺方向走去,到门前时,苏长缨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第129章 弱柳扶风大师课
“柿子尚未熟,小周大人想吃还需要等上一等。都安排妥当了。”
周昭听得苏长缨清冷地声音,垂眸眨了眨眼睛,再抬头时已经是双目泛红,眼中含泪,脸上一片凄楚之色。
苏长缨心头一酸,快步上前,神色之中带了焦急,“可是出了何事?”
周昭抬手锤了自己鼻子一下,这下子鼻头也变得红红的,“这样可够弱柳扶风?”
苏长缨的脚步僵硬在了原地,这是周昭的易容术?
给自己砰的来一拳!
“小周大人气势太盛,走在路上,很容易注意到你,一看就……嗯……”,苏长缨斟酌了道,“随时会拔剑。”
就光看她头上系着的那嚣张的“天理昭昭百无禁忌”发带,就知晓这姑娘绝对是个刺头!
刺头通常不会弱柳扶风!
苏长缨想着,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化,先前那个一看便是杀人无数的少年将军,一下子变得病恹恹的起来,他脸色苍白,轻轻蹙着眉头,连睫毛尖儿上都带着愁绪。
人还是那个人,但又感觉不是那个人了。
他那笔直的腰背突然一软,整个人一下子柔和了起来,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拖沓了几分。
苏长缨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了周昭,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清澈起来,那种感觉,像是深海变成了山泉,就在这个时候,苏长缨眼尾微微泛红,眼中腾起了水雾,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昭昭~”
他的声音格外的轻,像是羽毛一样落在了周昭的心尖上……
“幽王乃吾同胞,昭亦想要烽火戏诸侯博君一笑”,周昭嚷嚷着,围着苏长缨转了一圈儿。
苏长缨无奈地收了那病弱公子模样,“小周大人不是要做贤臣?”
周昭有些后怕地捂了捂胸口,点了点头,“我心犹如泰山,不可移。但……”
周昭脑海中回响起那声缱绻的“昭昭”,耳尖微红,伸手比出了个小缝儿,“出了廷尉寺,移那么一点点,也不是不行。”
苏长缨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亦是红了耳根子。
他清了清嗓子,“走了,我让韩泽寻了那孟青来,这会儿应该差不离到了廷尉寺了。”
周昭冲着苏长缨竖起了大拇指,二人到廷尉寺的时候,果然瞧见了孟青。
她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生了一张十分讨喜的圆脸儿,个头不高,瞧人的时候亦是有些怯生生的。在她身边,陪着一个年轻的小公子,二人挨着一块儿,显然是孟青的夫君。
瞧见周昭进来,那孟青夫妻二人明显怔愣了片刻,直到周昭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那孟青夫君方才回过神来惊呼出声,“原来廷尉寺当真有女大人!”
他说着,有些激动地挠了挠头,“您就是那个一人杀光了天英城所有人的周昭周大人吗?原来是真的,待家去之后,我要好好同我那些兄弟们说道说道,他们还说女人怎么可能屠城!”
周昭有些无语,她到底被传成了什么妖魔鬼怪啊!
“你叫孟青,可认识鲍春荌?”
孟青扯了扯夫君的衣角,胆怯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几近不可闻。“识得,我们是同乡,因为父亲是同僚的缘故,走得还算亲近。来长安之后,她还来家中探过我。”
周昭抿了抿嘴唇,又继续问道,“六月初三,鲍春荌可在你家中留宿?”
孟青一脸诧异,随即觉察出不对劲来,“没有,我夫家四代同堂,家中叔伯兄弟众多,不便留客,更何况是未出嫁的娇客。”
孟青说着,迟疑了片刻又道,“而且,我有孕在身,六月的时候,婆母带着我去城郊的庄子避暑了,我自己都不在长安,又岂会留春荌在家中住下。”
周昭沉默了片刻,孟青应该不至于撒谎,因为这很好查证。
那么就是鲍春荌在撒谎了,那么她六月初三在东水边同周暄发生了争执之后,又去了哪里过了一夜呢?
她对着自己的亲姑母沈老夫人撒谎说去了孟青那里,那么就说明她要去的地方,并不适合被长辈知晓,是出格的。
“周大人,可是春荌出了什么事了?”
周昭想了想,点了点头,“鲍春荌死了。你可知晓,她在长安城中,还认识旁的什么人?尤其是男子。”
孟青惊呼出声,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摇了摇头,眼泪落了下来,“春荌死了?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了?”
孟青说着,已经抽噎出声,“早知那日是最后一面,我不该那般说她。当时她与我说,姑母有意让她与表兄做妾,我心中不喜,还说了她,人家好好的鸳鸯一对,你作何要做那杵在中间的棒槌?”
“春荌年少颜色好,做人正头娘子不用瞧人颜色,方是正途。她当时满心欢喜,听我这般说很是不悦,我们两个人不欢而散。她一头扎了进去,又岂会去认得外头那些香的臭的?”
孟青说着,又是哭了一场。
周昭没有多说什么,从屋中走了出来,又去左院寻了陈季元。
“昭姐,你可是救了我!要不你是来了,许晋那厮就要让我去给他家驴子修蹄子了!他阿娘养了十八头驴,有……有……”陈季元掰了掰手指头,“有……”
周昭见他急的满头大汗,张口说道:“七十二。”
陈季元转过弯来,“对对对!七十有二。许晋家开了一个磨坊,每天十八头驴子转圈儿拉磨。”
他说着,又有些颓唐地垂下头去,“师父不理事,分到他底下的,多半都是像我这般无用之人,别说没有案子了,就是有案子,那也根本就查不清,接不住。上回昭姐让我沾了案子,他们都不知道多羡慕。”
周昭瞧着他,这些天她已经看出来了。
李有刀手下没有出头之人,是以来这里的都是家中无权无势之人,亦或者是寻个闲官每日点卯的混子。
周昭没有给他悲春伤秋的功夫,凑到了陈季元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季元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小跑着回了左院。
天色渐渐地深了下来,万家灯火一一点亮了去,月亮上了柳梢枝头,夜晚的风生出了凉意。
周昭看向了天边昏黄的夕阳,狩猎开始了。
第130章 凶手出没
“塌腰软背,四肢无力,走路微风,蹙眉眼中带雾……”
周昭回想着苏长缨先前教的易容之术,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她周昭学不会的!
很好眼中带雾没有学会……
周昭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皮有些抽筋,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拳对准了自己的鼻子,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罢了!雾天没有,雨天也凑合。
长安城西南角鱼龙混杂,有不少外地来长安的人,这会儿尚未宵禁,街角还算是热闹,小酒舍里坐了不少人,有那性情中人的小娘子撸起了衣袖同三五生人划着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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