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李正德缩了缩脖子,怂得像是一只鹌鹑,“应该是五月底的时候。我没有钱,又找不到姓关的,回去投奔我叔父,却是被叔母用扫帚打了出来。没有办法,我便只能做了走街串巷的货郎。”李正德说着,悄悄地往后挪了挪,离周昭远了几分。
眼前这位小周大人,一言不合她是真的会动手,比他那叔母还要凶恶!
“我在沈府附近偶遇了鲍春荌,我们是儿时玩伴,他乡遇故知十分的高兴。后来我们又见了两次面,她对我关怀备至,见我的衣衫破了,还亲手给我缝补,她说她来长安,是想要嫁人的,嫁一个她年幼之时便心悦的人。”
李正德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以为她说的是我,还特意将好不容易攒的银钱,买了一支发簪准备送给她。哪知道,她宁愿给她表兄做妾,都不想要嫁给我为妻!”
周昭看着眼前的李正德,心中万分感慨,他的确是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无能狂怒的模样。
“鲍春荌让你从背后袭击她,为了欺骗她沈家人?”
李正德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不是这世上,生得越是娇美之人,下起手来便越是狠辣!她看不起我!关芸也看不起我。她们都看不起我!她处心积虑的算计人的模样真令人恶心,关芸当年算计我,也是这般恶心!
我第一次没有杀她,我按照她说的从背后袭击她,将她打晕之后抱上了马车,然后故意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显眼的痕迹,她躺在我的家中,一动也不动的……”
李正德说着,再一次抬起头来,他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在空中翻看着。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这双手这么有力量。那样的女人,都像是鸡崽一样,我可以轻松的就杀死她们。太容易了,这比我走街串巷的卖那些破烂,要容易太多了!
哈哈,那种感觉太棒了,让她乖乖听话,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可是我忍住了!”
李正德摇了摇头,“我放走了鲍春荌之后,一直都忘记不了那种迷人的感觉……我忍得很辛苦……一直到四日之前,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在街上看见了关芸。”
周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正德,如此说来,那第一具无名女尸很有可能是关芸。
“哈哈,那个贱人,居然嫁人了,嫁的还是她那所谓的亲哥哥关彦!他们凭什么穿着绫罗绸缎,一身富贵?关芸拿了我的聘礼,同我拜了堂,那个贱人就是我的妻子。
我偷了嫁衣同马车,然后跟踪了关芸,按照那日鲍春荌排好了的大戏步骤,同关芸洞房花烛,然后将她掐死了。这一次,比上次还要痛快!哈哈,这种贱人,就是该死……”
李正德狂放的笑着,瞧见周昭不悦地眼神,笑声戛然而止,又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小了几分。
“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第二天,我又用货郎的拨浪鼓声,叫出来了鲍春荌,然后如法炮制,将她杀人抛尸。这种贱人,我杀了她们有何不对?是她们对不起我在先的!
不是笑我娶不到妻子么?不是笑我癞蛤蟆痴心妄想么?我夜夜做新郎,还让她们乖乖地戴着孝布等下了地府,去孝顺我的父母……”
周昭闻言,嗤笑出声。
“你双亲同时亡故,尚在孝期便斗鸡走狗,同人饮酒作乐!这般大孝子,怎地不自己去地府孝顺你父母?你说关芸同关彦骗你钱财,为何不对关彦下手,而独独只敢杀关芸?
说到底,不过是个欺软怕硬只敢欺负弱质女流的软脚虾。
再则今日你掳走的那人,你都不认识又何来对不起你?你哪里配用什么镜子,照我说你该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只敢对弱者挥刀的渣滓!”
李正德双目猩红,他想要打周昭,却又不敢动手,只能愤怒地吼道,“那样的女人都该死!”
周昭挑了挑眉,淡淡地回道,“哦,可那是个男子。”
第134章 左院右院
晴天霹雳。
李正德僵硬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周昭冲着一旁的闵藏枝点了点头,留他收尾之后站了起身,同苏长缨并排走了出去。
“还请小苏将军将那关彦捉拿归案,不过我猜想他得知关芸的死状应该已经连夜逃出了长安。只是他十有八九想不到,李正德这个软脚虾,只敢欺负比他更弱的人。
就算关芸当真骗了他,鲍春荌利用了他,她们二人也罪不至此。”
苏长缨看着周昭的侧脸,“鲍春荌同你阿姐有过节,你不介意么?”
周昭轻笑出声,“在案件中,鲍春荌在我看来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受害者。我在廷尉寺做官,查明真相为死者伸冤是我的职责。在案件之外,我可以撸起袖子叉着腰帮我阿姐骂她!然后扇她大耳刮子薅她头发……”
她说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大姐,应该不需要我为她做这些,她若是想,一个鞭子能抽飞鲍春荌。她同沈见深和离,并非是因为鲍春荌。”
苏长缨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是因为什么呢?”
“爱意消磨殆尽,有情人面目全非,从前的恩爱往昔,已然不合时宜”,周昭说着,看向了苏长缨,“恭贺新人常说的吉祥话是什么?”
苏长缨想了想,“百年好合。”
“没错。百年好合同长命百岁一样,都是祝愿。既是祝愿,就难以实现。他们到了不好合的时候了。”
苏长缨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从前的苏长缨,同周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自是性情相合。可他如今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说,还有了算不得多么光彩的空白四年……会不会,有朝一日,周昭也会对他说,不合时宜。
光是想,都让人觉得心中像是空出了一个大洞来。
“小苏将军,嘿嘿……”周昭说着,两个巴掌朝着中间同时一扇,对着空气模仿了方才他们二人扇李正德的动作,她的眼睛里带着少女的狡黠,看上去像是有星辰落入了其中一般,“默契呀!”
苏长缨只觉得自己心口的大洞里,瞬间住进去了一只喜雀,让人雀跃不已。
他眉目流转,看向周昭的眼神格外的温柔,“不是想喝羊汤么?走吧,虽然这个时间已经宵禁了,但我知晓有一家……”
“羊汤可以明日喝,小周啊!跟上老夫,今夜你扇了右院的脸,老夫带你去开开眼界。”
周昭听得李有刀那懒洋洋的声音,眼睛一亮,她冲着苏长缨道,“李廷史唤我有差事要办,我先走一步,明日我请你吃螃蟹。记得关彦的事。”
有外人在,苏长缨早就冷了脸,他面无表情冲着李有刀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李有刀瞧着,冲着周昭翻了个白眼儿,“你这未婚夫婿,怎地还有两幅面孔?瞧见你就春风化雨的,怎么瞧见老夫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老夫为何名叫李有刀,若我双刀在手……”
周昭诧异地看向了李有刀,“双刀在手,天下无敌?您还有这般武艺?”
李有刀摸了摸自己胡子,“非也非也!若我双刀在手,还是打不过他!是以就不当着他的面骂他,只能背后蛐蛐他了!”
周昭哑然。
你好怂!
“在心里骂我怂呢?”李有刀迈着懒散的步子,幽幽开口。“夸您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勇又有谋。”周昭笑道,体面人得说体面话。
李有刀满意的笑了起来。
“师父,要领我去哪里?见什么人?”
李有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领着周昭直直的朝里走,走到一间花厅门前,停住了脚步。李有刀抻了抻自己衣袍上的褶皱,又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方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周昭跟在他身后,悄悄地抬眸往里看去。
只见那花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案,那桌案的正上方位,坐着一个面色白净,看上去颇为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他没有留胡须,眼角有淡淡的笑纹。
按照座次来看,此人应该是廷尉李淮山。
在那李淮山的左手边第一个,坐着的是周昭的老熟人常左平,常左平手底下一字排开坐了左院的三位廷史,打头的那个正是徐筠,他跪坐在那里,并没有平日里恨不得见狗都扇两个大嘴巴子的暴躁模样。
第二个则是陶上山,陶上山是陈钰钊的师父,他还同在左院时一样,闷不做声宛若一个隐形人。
在两位廷史身后,各跟了一人。
周昭瞬间明白,李有刀所谓的见世面,是领着她来参加廷尉寺议事,她虽然不可发言,但却是能听能看。
周昭想着,等李有刀大马金刀的在第三个空缺位置坐了下来,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跪坐在了蒲团上。
李有刀说得没有错,这于她而言,当真是个开眼界的机会。
她想着,悄悄地朝着对面看了过去。
常左平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神情无比严肃的小老头儿,他的目光如炙,一看便是不好相与之人,应该是廷尉寺的关右平,先前他不在京城之中,不知道何时从外地回来的。
关右平下方,亦是坐着右院的三位廷史。
第一位同第二位,都是同关右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色严肃之人。第一个瞧着怕不是有六七十岁了,眼袋都要垂落到脸颊上了,他抿着嘴,看上去甚是不悦,周昭听陈季元提过一嘴,应该是一位姓何的廷史。
第二位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生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睛,他的瞳色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玉扳指,一看便非凡品,这是严廷史。
前方那三人都正襟危坐,周身气度不凡,想必出身世家大族。
李有刀对面的第三人,则是漆黑干瘦同右院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李穆,他垂着脑袋没有抬起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李穆身后的秦朗,一直在偷偷地看过来。
这般对比之下,周昭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先前秦朗一脸傲娇的鄙视他们左院都是一群歪瓜裂枣了。
他没说假话啊!
暴躁的老徐,微死的老陶,还有醉熏熏的老李……好家伙!他们左院当真是卧着壁虎藏着地龙!
第135章 廷尉寺例会
廷尉寺的天,直接塌掉了半边。
周昭心中直犯嘀咕,她朝着李淮山斜后方看去,在那里有一张小桌案,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的右手握着笔,左手边则是放着一把长剑,看样子是平日里专门跟在李淮山身边的属官。
“既然人都来了,那便开始罢。”
李淮山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少年郎便端来了一个木架子,放在了桌案正中央。
这架子造型颇为特别,底座之上立着六根细木柱,木柱之上串着算盘珠子。左侧三根下方依次标注着徐筠、陶上山、李有刀;右侧的三根则是写着何鸣銮、严松……,最后一根柱子下李穆的名字是新换上去的。
左院的算珠是红色,而右院则是绿色。
周昭想起之前闵藏枝说的两院大比之事,再看看李穆那个空空如也的柱子,瞬间明白了他为何要抢案子,大约是每一颗珠子都代表着破了一个案子,只是不知道这个周期,是多久。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周昭坐在李有刀身后,都为廷史们感到了压力。
她想着,再看李有刀,那小老儿塌着腰,时不时地点点头,感觉随时随地都要睡过去。
也不是,老李他就没有压力。
“同在廷尉寺的屋檐之下,谁办了多少案子,一目了然。此旬的大案同疑难杂案,常左平同关右平各自说说。”
李淮山话音一落,那边的关右平便开了口,“齐国有一难案上递,有妇徐氏遭夫君武邙殴打二十余载,月余前,徐氏再遭殴打遂反抗,当场暴杀武邙,罪证确凿。杀人偿命,齐官判徐氏死刑。但徐氏同武邙的一子三女皆是不服。”
“四人鸣冤上书,要求判徐氏无罪,齐官不决。”
关右平的话音一落,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周昭认真的听着,不由得心潮澎湃,她很想要说出自己的见解,但是她知晓,如今还没有轮到她上桌。
这可不是一般的讨论,若是廷尉寺给出了判决,日后这个案子便可以作为判例,影响后来所有类似的案子。
“杀人者偿命,此乃铁律,不可更改。且此案之中,徐氏之举不便判定,她是在反抗中失手杀人,还是蓄谋已久在被殴打的过程中伺机而动杀死夫君武邙?
且就算徐氏是前者,但一旦认定徐氏无罪,后来的案子便不好判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届时每一个类似的案子,都要上决廷尉寺,让我们坐在这里讨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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