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奇案 第99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古代言情

  “当年我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抓住,没有想到,苏长缨失踪了,廷尉寺全都去查山鸣长阳案,根本就无人再管我。我逃出了长安,这一躲就是三年。直到去岁,方才又重新开始……”

  钱六说着,满眼都是愤恨,“也就是因为你,我才有了寻个内鬼的想法。哈哈,你们不知道,这种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滋味有多爽!

  一群懦弱无能的伪善者,绞尽脑汁地一起杀死其中一个弱者,自以为逃出生天。死者的亲属,在得知真相之后,痛苦崩溃想尽一切办法要杀人报仇。是报仇的人赢了,还是那九个人再赢一回呢?

  太精彩了!太有趣了!这是我下的第三个局……

  你不知道吧?陈言本来都要嫁人了,她同未来夫婿恩爱非常,他们的小食铺子就要开张的了,左邻右舍谁不夸她善良。这样的人,杀起人来,那是真狠啊!”

  周昭感觉,陈言的身子一颤,她扭头朝着那钱六看了过去。

  苏长缨猛的一脚踩下去,直接将钱六的头踩进了泥里,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这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疯子!

  直到那钱六快要断气了,苏长缨方才松开了脚。

  钱六像是一条死鱼一般,翻开在地上,仰面朝天重重地喘起了气,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气鸣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家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钱六听到陈言地质问声,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他原本就气短,这般一笑,像是被呛住了一般,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方才坐了起身,用一只手撑在地上,阴恻恻地说道:

  “为什么?我只想要看到,所有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样的贪婪,一样的丑陋。

  那些人也没有比我们高尚多少。他们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死我。我也可以像碾死蝼蚁一般,碾死他们。”

  钱六说着,像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之中。

  “我的妻子名叫琪珊,我们夫妻二人,都是钱家的家奴。主君沉迷玩乐,拿我们这些家仆做箭靶子玩射猎,琪珊为了护着我,被一箭射中了,她死的时候,那畜生在干什么,他拍着巴掌说,射中了射中了……

  我想要告,可是上告无门。家奴怎可告主君?便是廷尉寺接了案,那又如何,不过是拿钱赎,至多也就是降个爵。你们知道我说要讨公道的时候,那人说什么?

  他说啊!他就是我们这些蝼蚁的天,可以随意主宰我们的生死!凭什么啊!”

  钱六说着,有些扭曲的笑了起来,“现在让他来看看啊,老子才是天,才能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

  周昭听着,突然笑了出声。

  钱六瞬间恼了,他愤怒地看向了周昭,“你笑什么!”“笑你是个没用的可怜虫。你不是天么?可敢向那个杀死你妻子的人拔刀?你没有,你根本就不敢。

  像你这种没用的废物,也就只能寻些比你更弱小的老弱病残来欺辱了。你同你口中的恶人,没有什么区别,都一样是泯灭人性的畜生,别拿琪珊做筏子!便是在奈何桥上相遇,她就要啐你一口,晦气!”

  苏长缨见状,冲着门口的北军颔了颔首。

  那门前的兵卒涌了上来,将钱六押了起来。

  钱六疯狂地挣扎着,“不是我不敢,是他自己遭了报应,得病死了!不是我不敢!你给我说啊!不是我不敢!我不是懦夫!我敢,我敢!你给我说!”

  周昭挑了挑眉,不屑地看向了钱六。

  “你不敢。阴沟里老鼠的放的一个屁,还真将自己当做天了!”

  钱六瞧着周昭的神色,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韩泽见状,嫌恶地捏起了鼻子,指挥着众人将钱六同那杀人凶手陈言全都带了下去。

  藏书楼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周昭同苏长缨两个人。

  苏长缨见周昭心情不虞,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没事吧?”

  周昭回过头来,冲着苏长缨笑了笑。

  “我没事,办的案子多了,见的恶人也就多了。这世上多半的人都是懦夫,只敢欺辱弱小,却是不敢向强者拔刀。在廷尉寺当差,有一点很重要,便是不能沉溺情绪之中。

  受害者需要的从来不是同情,而是正义。什么人都可以同情,可是只有我们可以还予正义。”

  苏长缨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昭。

  却见她已经走到那屏风面前,蹲下了身去,她凑近了去,在樊驸马的那面屏风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那薄如蝉翼屏风突然晃动了起来,露出了一条明显的缝隙。

  周昭蹙了蹙眉头,“四年前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注意到这屏风被人划破了,卷宗里也没有。”

  她说着,又走到了樊黎深所在的那一扇面前,轻轻的吹了吹,同样也出现了一条几乎细不可查的破痕。

  “吹毛即断地利器,才有这样的效果。而且这两刀,都划在了他们二人的脸上。方才我对着陈言扔棺材钉,她从后头出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我方才觉察到屏风不对劲。”

  周昭说着,又到了长阳公主所在的中间位置,对着她的脸吹了一口气,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长阳公主的这张像,却是完整的。很奇怪不是么?”

  苏长缨抬脚走上前来,他定定地看着屏风上的长阳公主,“这藏书楼并没有锁住,许是后头有人来过划破的也不一定。不过都是对着脸,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来人很恨驸马同樊黎深。”

  可若是案发当日就划了呢?恨的是驸马同樊黎深,死的却是公主……这委实太过诡异了。

  这间屋子周昭自问来了许多次,回溯案情更是不知道多少回,可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屏风被人划破了。

  若是后来划破的,那又是谁在长阳公主去世之后,重返旧地划破了驸马同樊黎深的脸,却是没有动公主?划破屏风的人,必然是认识这三人,同公主有关联的人。

  “小周大人,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长阳公主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周昭一愣,她转过身去看向了苏长缨,“你想起了什么?”

第167章 都是角儿

  苏长缨摇了摇头,“并非想起了过去的事。”

  他也想要早日恢复记忆,从前同周昭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他都不想要忘记。

  “祝黎的易容术为何会叫你看出端倪,一则是他当时一进芙蓉楼就立即出来,时间太短不够细致;二则是他观察模仿人的神态不够细微;而我恰好擅长此道。

  长阳公主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那就是第一美人章若清。”

  苏长缨说着,顿了顿又道,“不对,应该说章若清像长阳公主。”

  周昭心头一震,瞬间理解了苏长缨所言。

  “长阳公主,从前也有长安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她交友广泛,且颇为心善。二人乍一眼看去容貌并不相似,但仔细想想,她们二人有一双很像的眼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周昭想着,眸光一动,“你见过活着的章若清?”

  她们不是容貌像,而是某一种特定的时候,神态很像。

  更准确的是,章若清露出这张画像上的表情时,同长阳公主最像,简直就像是专门学过一样……

  苏长缨点了点头,“我是章然手底下的细作,离开长安城去天英的时候,曾经在府中见过一回章若清。当时她就坐在章然的书房中,露出这般表情。我进去之后,章然便让她出去了。

  因为只见过一回,反而印象深刻。之前没有觉得古怪,今日见了这方屏风,一下子想起来了。”

  周昭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像是有什么在脑海之中炸开了一般。

  她的手握紧了拳头,看向苏长缨的眼神中燃烧着烈火。

  “原来如此!在吃鬼歌案中,我当时就有一个疑惑并未解开。那就是章然为何要收养章若清,且明面上待她偏疼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在章若清身份揭穿死亡之后,他又无动于衷。”

  周昭说着,越说越是清明。

  苏长缨回想起了当初的吃鬼歌案,那时候他冒名顶替了祝黎,以北军的身份做了廷尉寺大比的督考。

  “当时章然说是为了避免夫人忍受丧女之痛。”

  周昭点了点头,“当时我就觉得很古怪,章家夫妻二人并非是鹣鲽情深的模样。且章夫人明显十分不喜章若清,在这种情况下,章然若是因为深爱章夫人,为了给她慰藉方才收养的章若清,又岂会违背她的意愿,而去宠爱假女儿呢?”

  宠溺到了什么程度?

  章夫人亲生的那些儿子,都要靠边站的程度。

  “章夫人的反应也很奇怪,当时我就没有想明白,她为何对章若清有这么大的敌意。就算知晓她并非是自己的亲女儿,那也不至于对一个孤女有这么大的怨恨。”

  周昭说着,看向了那扇屏风,语气肯定地说道,“如果说,章然章大人的心上人是长阳公主,那就说得通了。”

  他收养章若清,不是因为她像自己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在某一个角度,神态很似他的心上人长阳公主。

  章然同陛下乃是乡邻,是穿过一条裤子的义兄弟。

  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章然同长阳公主那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章夫人同章大人成亲多年,显然对此心知肚明。她不喜章若清,是因为她知晓章然打着为她着想的旗号,实际上行的乃是恶心人之事。也难怪她心灰意冷,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管了。”

  周昭想起那章家几个儿郎平日里围在章若清屁股后头转悠,将她视若珍宝的模样,瞬间理解了章夫人。

  若换做是她,绝对不会避世不出。她要一日给包括章然在内的所有章家男子五个大嘴巴子,直到打得他们回炉重造为止。

  几个连炊饼都不如的蠢儿子,要来何用?

  周昭说着,同苏长缨对视了一眼,二人脑海中的猜测呼之欲出。

  周昭看向了苏长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么?长阳公主为何会突然来了山鸣别院?明明那日我们是偷溜进来的,连随从都没有带,樊黎深确认过的,长阳公主那日不会来。”

  苏长缨点了点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周昭一怔,清了清嗓子,好生生的说这个作甚?

  简直是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你说很有可能是有她信任的熟人约她来了这里,所以长阳公主并未带任何护卫。当时我猜测那个人可能是樊驸马,现如今看来,章然章大人似乎也完美的符合。”

  周昭闻言,重重地嗯了一声。

  苏长缨当真记得她说的话。

  “陛下都信任的一起长大的邻家兄长,不适合驸马同儿子樊黎深知晓的微妙关系……章然替陛下掌着细作,二人很有可能有什么不方便第三人知晓的秘密……”

  周昭说着,视线落在了那屏风之上。

  “樊驸马同樊黎深的脸都被划烂了,再想到章若清……这大约就是疯魔的爱而不得。”

  周昭回想起之前章然那不着调的模样,还有他自诩伯乐洋洋得意的样子,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长安城就是个戏园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个角儿。”

  倘若那个约长阳公主在山鸣别院相见的人是章然,那么陛下知晓吗?她的父亲周不害当年没有查到吗?

  她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

  “章然可能是约公主的人,但他不可能是杀公主、杀我兄长,还有掳走你的人。他对前朝没有丝毫地忠心,更不可能隐藏武功潜伏在陛下身边为了什么公子予的大业。”

  章然若是有比苏长缨还厉害的本事,早就鼎力相助陛下,如今成为异姓实权诸侯王了。

  他从前就是个普通人,因为陛下的缘故,方才有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