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方才还叫嚣着不服和愤懑的昭仪娘娘,现在却跪地哀求。
景华琰垂眸看向她,片刻后,目光略有所缓和。
他弯下腰,彬彬有礼扶起了她,甚至帮她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
动作温柔至极,说话却是那么冰冷无情。
不留半分情面。
“徐昭仪,忠义伯府究竟做了什么,忠义伯是否渎职贪墨,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之前边关战事吃紧,你有重病在床,朕顾念旧情,慈悲为怀,并未为难忠义伯府。”
徐昭仪面色惨白。
此刻,她的面色比昏迷不醒的姜采女还要难看。
心中最后的侥幸彻底破碎。
“徐昭仪,你须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朕退一步,为的是边关百姓,可不是为了你们徐氏。”
景华琰从来不做那虚与委蛇之事,想来徐氏应该也很清楚,所以徐如晦拼尽全力,上阵杀敌,就是为了保住忠义伯府上下。
哪怕白骨露于野,也好过斩首示众。
徐昭仪若老实本分,病愈之后协助姚贵妃打理后宫事,景华琰看在往日情分,自不会动她。
可她贪心不足,逼着景华琰亲自出手,才最终自食恶果。
徐昭仪委屈至极,眼泪扑簌而落,看起来十分可怜。
到底也是相伴数载的枕边人,景华琰还不至于狠心如此。
他看着她的眼泪,最终道:“徐昭仪,你如今还是昭仪,朕宽宥你继续居灵心宫,望你洗心革面,好好养病,不要再生事端。”
“否则……”
景华琰话音落下,太医院钱医正匆匆赶到。
凑巧的是,今日值守的就是钱医正。
徐昭仪好面子,见了太医前来,忙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她最后看了一眼景华琰,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说无可说,她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回去再做筹谋。
梁三泰倒是客客气气,亲自送她:“恭送昭仪娘娘。”
钱医正心里可是翻江倒海。
怎么好端端的,徐德妃竟是成了徐昭仪?方才的乾元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到底在宫中侍奉十数年,定力还是有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陛下,您可是身体抱恙?臣斗胆请脉。”
景华琰道:“随朕来,是姜采女晕倒了。”
钱医正一愣,随即便低下头,掩盖住眼眸中的忐忑。
“是。”
等进了厢房,景华琰便看到一双秋水似的眸子。
暖炉放在床榻边,热烈散着暖意,火光照亮了姜云冉苍白的脸,染红了她委屈的眼。
姜采女虚弱地靠在床榻上,她正无声看向景华琰,眼眸中一片雾红。
“陛下,妾怎么了?”
景华琰眼眸中的冰冷消退,他一边让钱医正给姜云冉诊脉,一边温言道:“你晕倒了,朕命太医给你医治,莫要忧心。”
姜云冉似乎这才看到钱医正,四目相对,她对钱医正温柔一笑。
“钱医正,有劳了。”
说罢她就安静下来,等待钱医正的诊治。
钱医正额头都沁出了汗,她不敢去擦,只认真捏着姜云冉的脉,慢慢稳住心神。
片刻后,钱医正收回了手。
她的呼吸平稳,神情并不紧张,只是颇有些严肃。
“陛下,姜采女血瘀不畅,每逢月事就会疼痛难忍,此病症并非重病,只是月事时会非常痛苦。”
“臣今日已经给姜采女看过诊,姜采女并无大碍。”
景华琰却问:“她因何昏倒?”
钱医正道:“陛下,女子月事情绪都有起伏,心绪不畅,姜采女应当是急火攻心,委屈难解,才晕倒不起。”
“姜采女之前是由谁主治?”
钱医正顿了顿,道:“是赵医正,不过今日赵医正在敬安宫侍奉皇贵太妃娘娘,臣是临时给姜采女看诊的。”
临时吗?
景华琰眯了一下眼睛,他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发出嘭咚声响。
他敲一下,钱医正手指就缩一下,显得很是紧张。
景华琰的目光慢慢从她脸上扫过,落在她身后脸色苍白的娇弱美人身上。
“只是月事不畅,可有其他病症?”
景华琰的声音冷淡,听着便让人心绪难平。
钱医正面上表情不变,倒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
“是,只是月事不畅。”
顿了顿,钱医正又补充一句:“小主身体一贯康健,除了月事,平日并无大碍。”
她依旧还是这一套说辞,
景华琰缓缓点头,道:“你同赵医正好好商议,务必治好姜采女的病症。”
钱医正狠狠松了口气,她拱手退下,厢房中便安静了下来。
景华琰一挥手,紫叶看了看姜云冉,也跟着退下了。
“爱妃,”景华琰一步步来到床榻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你生了病,怎么不早说呢?”
姜云冉抬起眼眸,蒙着水雾的凤眸楚楚可怜,她眨了一下眼睛,想要看清景华琰的心底。
眼波流转,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情谊。
可年轻皇帝的眼眸深邃,他的内心早就是一片深海,只有一片苍茫的黑。
无法探究,也不能探究。
若想要深入,早晚会被这一片漆黑吞没,找不到自己。
“陛下,”姜云冉回望景华琰,目光不躲不闪,“妾并不觉得自己得了病,只是月事罢了。”
“这点小事,同陛下的大事相比不值一提。”
景华琰轻声笑了一下。
他拍了一下姜云冉的手,微微躬下身,目光沉沉看向她。
“爱妃,你可还有其他想对朕说的?”
景华琰实在太敏锐了。
对于姜云冉这一丁点躲闪,他都敏锐捕捉到,并且强势压制,非要知晓事情真相。
他不喜欢旁人欺瞒。
他一早就说过。
然而姜云冉只是平静回望他,表情一如既往平静。
所有宫妃之中,姜云冉的心性是最坚定的。
景华琰原以为这是优点,但此时,他却又觉得这是缺点了。
“陛下,妾有何要隐瞒陛下呢?”
她暂时不能孕育子嗣,又有寒苦草的事端无法解释,自然只能隐瞒下来。
本来以为只要月事过去,用药调养,就能慢慢康复,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岂料今日不凑巧,徐德妃偏选了此时发难。
还好,来的太医还是钱医正。
命运总是喜欢这样摆弄人。
姜云冉忽然笑了一下,道:“多谢陛下关怀*,妾心里很是高兴。”
景华琰凝望她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眸子。
他握了一下姜云冉的手,手心炙热而温暖,让人沉迷。
“你是朕的妃嫔,朕自然关心你。”
“陛下,德妃娘娘……”
景华琰捏了一下她的手,淡淡道:“她现在是徐昭仪。”
姜云冉愣了一下,旋即便道:“徐昭仪?”
“是啊,”景华琰再度看向她,“她用谎言利用朕,诓骗朕,朕自然不会让她留在高位。”
“德这个封号,与她不相配了。”
景华琰意有所指,姜云冉心里咯噔一下,道:“那陛下是相信妾了吗?”
景华琰伸出手,把她纤细的身躯抱在怀中。
肌肤相亲,恩爱绵长。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朕从来都未曾怀疑过你。”
两个人这样温柔相拥,看似柔情蜜意,可景华琰此刻眼眸中没有笑意,姜云冉脸上的温柔也都消失不见。
怀抱温暖,却温暖不达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