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这条线索,是顺着柔羽和韩庶人查出来的。
柔羽已死,但身份真实,韩庶人自然还活着,可她不知荣誉堂究竟在何处,只能凭借记忆拼凑出大概方位。
就在不久之前,线索才成交到姜云冉手中。
弄清了来处,就知道去处。
从荣誉堂伊始,他们究竟送入宫中多少人,又曾经有多少人出现在荣誉堂中,都需要仔细查清。
这一查,就打草惊蛇了。
这几日东阳围场风平浪静,皇贵太妃等待的,就是今日边关那一封密信,以及今日一家团聚的好时机。
能把所恨之人一网打尽,可不仅是为了痛快,还为了永绝后患。
状似癫狂的皇贵太妃,实际上依旧冷静得可怕。
姜云冉叹了口气。
“棋差一着,甘拜下风。”
皇贵太妃淡淡笑了。
她收起脸上的癫狂和兴奋,重新端坐回来,看向对面的一家五口。
哦不。
她视线下滑,落到姜云冉隆起的腹部上。
或许是一家六口。
可惜了,这个孩子再也无法见到玉京的晴日。
皇贵太妃说:“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姚若蘅,你该兑现承诺了。”
仁慧太后没有说话,她平静回望皇贵太妃,竟然慢慢笑了一声。
“哀家在宫中多年,如何会被这点小事打败?”
说着,仁慧太后狠厉地道:“来人,护驾,捉拿逆贼!”
随着她声音落下,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兵戈铿锵之声。
靖亲王少年面庞上满是紧张,却还是坚强地守在原位,守护住身后的人们。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男人,他要守护自己的至亲。
然而他这副模样,却让皇贵太妃发笑。
即便外面兵戈声音不断,但皇贵太妃却一点都不慌张,她甚至让沈承旨又端来一碗热茶,慢慢抿了一口。
“姚若蘅,姜云冉,你们别白费力气了,”皇贵太妃笃定道,“你们拖延时间,非要听什么真相,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只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见她这般胸有成竹,仁慧太后的面容不变,她死死盯着皇贵太妃,眼眸一瞬不瞬。
“你们要等人救援,而我,也要把残党一网打尽,”皇贵太妃拍了一下手,“你看,到了现在,我们还是这般默契。”
仁慧太后却说:“沈秧,何必呢?你若肯投降,哀家可以保证不牵连定国公府无辜之人。”
皇贵太妃倏然大笑一声。
随着她的笑声,门外的兵戈声音骤停。
凤凰台大门缓缓而开,一队普通宫装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为首的头发花白,身形消瘦,若要仔细看去,能看出他年轻时定极为清俊。
仁慧太后不由瞪大眼睛。
“阮忠良!”
阮忠良脸颊上还染着血,他对身边人吩咐几句,便孤身进入凤凰台。
他一步步来到花厅前,阴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看向皇贵太妃。
紧接着,他膝盖一软,躬身给皇贵太妃行礼。
“见过太后娘娘,臣已经扫平逆党,娘娘安心。”
皇贵太妃脸上洋溢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阮爱卿,今日辛苦了。”
等阮忠良面无表情起身,仁慧太后才厉声质问道:“阮忠良,你敢卖国求荣,投敌叛国?”
此时此刻,对于国朝而言,皇贵太妃、定国公和礼亲王,便是谋逆罪臣。
效忠于他们,便是投敌叛国。
阮忠良一言不发,安静站在皇贵太妃身后,仿佛最忠心的仆从。
仁慧太后呼吸沉重,她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好似支撑不住,随之都要倒下。
永宁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她不去理会这一场闹剧,只陪伴在母亲身边,搀扶她重新躺下。
“母后,别说了,别说了。”
永宁的眼泪扑簌而落。
而此时,姜云冉的目光在这一片沉寂里与阮忠良交汇。
皇贵太妃笑了一声:“多好,我让你们父女在此刻相逢。”
父女两个字,让仁慧太后惊愕。
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闭着眼睛,依旧握着姜云冉的手。
她的手心温热,并不过分让人忧心。
姜云冉闭了闭眼眸,再睁开眼时,她才淡淡道:“我已经知道真相了,他……”
姜云冉清晰明了地说:“阮忠良,并非我的父亲。”
这一次,惊讶的人换成了皇贵太妃。
她见姜云冉面容淡然,并不惊慌,才道:“倒是聪慧,只可惜……”
“只可惜啊,阮大人这样的忠心能臣,若你是他的女儿,我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
“你看,你的运气就是这样不好,”皇贵太妃说,“本来母亲出身世家大族,可你出生时已经满门抄斩,本来父亲少年才俊,可惜亲人凉薄,早早亡故。”
“好不容易挣扎入宫,成为最得盛宠的皇贵妃,一旦你腹*中的孩子降生,你或许就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然而,这一切都在今日化为了泡影。”
如此说着,皇贵太妃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
“姜云冉,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姜云冉抬眸看向阮忠良,片刻后才看向皇贵太妃。
“沈秧,我前半生的所有悲剧,都因你而来,你没有资格同情我。”
皇贵太妃轻笑出声。
“还有点脑子。”
她好整以暇呷了口茶,反问:“那又如何?”
“你们本来想拖延时间,反杀成功,却没想到,你们贬谪阮忠良,把他贬入御马苑,对我来说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因为他,我才能调集那么多人手入宫,因为他,我才知道马匹的动向。”
“你们看,今日的悲剧,可是你们一手酿成,怨不得谁。”
话音落下,花厅压抑至极。
此刻姜云冉倒是忽然开口:“不用太后娘娘,我就能给你写诏书。”
仁慧太后惊呼出声:“云冉!”
姜云冉没有回头,平静看向皇贵太妃,她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和孩子活下来,但我也有其他要求。”
皇贵太妃难得有了些兴致:“你没有凤印,因何能写诏书?”
姜云冉淡淡开口:“我有传国玉玺。”
此话一出,满堂皆沸。
就连平静无波的阮忠良也惊愕看向她,满眼不可置信。
姜云冉抿了一下嘴唇,她面上带了三分怀念,三分温存,还有四分清晰可见的爱恋。
“陛下临行之前,担忧朝中变故,特地把传国玉玺交由我保管,一旦宫中有变,我可以全权处置。”
“什么?”
皇贵太妃简直惊愕,但惊愕过后,她想起景华琰对姜云冉的种种偏爱,不由攥了攥手心。
“他的父亲自私凉薄,母亲冷漠无情,怎么他就成了痴情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皇贵太妃说:“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姜云冉反问:“真的假的重要吗?事到如今,太后娘娘绝无可能给你写传位诏书,你若想让礼亲王顺利登基,没有诏书就是谋朝篡位。”
“到时候,不说朝臣如何看,便是你想要临朝摄政,都完全不可能。”
姜云冉两句话,直逼皇贵太妃的内心深处。
对,从一早她就看出,皇贵太妃作这一切,不可能是为了儿子。
礼亲王性格乖顺,喜读书,于政事过分执拗,他完全没有当皇帝的能力,皇贵太妃也从未往这方面培养他。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毕竟沈秧一系筹谋多年,心思缜密,不可能有所疏漏。
礼亲王现在这般模样,最适合做傀儡帝王。
所做一切,满足的是皇贵太妃自己的私心。
她想要掌握权柄,君临天下。
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随手利用。
皇贵太妃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你有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