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要不是宁姨心思通透,她只一眼就看出岑妈妈是个见钱眼开,并没有坏到根里的人,借着这一点,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岑妈妈做鸨母,并非自己乐意做这下九流的生意,她自己本身就是妓子,摸爬滚打多年,吃过苦,流过泪,从不幻想从良上岸,成为姨太太如夫人。
她一直留在逸香阁,后来年纪大了,熬到了前头那位鸨母重病,把逸香阁留到了她手中。
她做鸨母,只为了赚钱,更不会虐待手底下的姑娘们。
因为无论哪一个人,都是她自己的财富,没有了,如何还能赚大钱。
刚到逸香阁的时候,宣若宁重病咳血,身体娇弱得很,岑妈妈瞧着她生得漂亮,又能文识字,还会做女红赚钱,便没强迫她带病接客。
这一心软,就被宣若宁拿捏住了。
宣若宁看准她的心思,也知道她的性格,就同她仔细说如何教养女孩儿们。
只接客,赚得了多少钱?
客人能拿出多少?看的是逸香阁的气派,也看姑娘们的底蕴。
清水河畔,那么多青楼楚馆,因何楚名居盛名在外?还不是那里面的姑娘们能歌善舞,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宣若宁还同岑妈妈说,尤其是年少的姑娘们,更要好好养着,当成小姐似的,以后放入大户人家做姨娘,不仅能卖个大价钱,还能维持逸香阁同权贵富商的关系,一举两得。
在当时,扬州已经有了瘦马。
岑妈妈听得云里雾里,但宣若宁读过书,聪慧万分,她甚至能替逸香阁的姑娘们看诊,简单治病,当时只有五个少年少女,倒也不费什么,岑妈妈就答应了。
总归孩子们还小,即便现在拿出去,也只能端茶倒水,浪费了好资源。
就这样,宣若宁成了逸香阁的宣师傅。
等到在逸香阁站稳脚跟,她开始帮岑妈妈打理生意,处理闲散银钱,发挥最大的价值。
这可比她接客赚得多多了。
岑妈妈彻底歇了心思,也尊称她一声宣师傅。
有了宣若宁,孩子们的日子一下子好过起来。
她正正经经按照书院中的一切教导她们,四书五经,诗书词话样样都要学。
孩子们慢慢长大了。
宣若宁却重病缠身。
直到宣若宁缠绵病榻,药石无救,姜云冉才意识到,宣若宁被人下了毒。
那种慢性的毒药,让她每逢阴雨天气便浑身剧痛,气虚体弱,最多只能熬过数个寒秋,便再也熬不下去了。
姜云冉十一岁,宣若宁还是依依不舍撒手人寰。
她的孩子们还没长大。
以后可怎么办?
赵庭芳至今都记得,她们害怕的哭泣着,痛苦不舍都在心中,跪在宣若宁面前不肯离开。
在他们的心里,宣若宁不仅是师傅,也是他们的母亲。
要是没有宣若宁,她们身在青楼楚馆,如何还能平安长大?
只有姜云冉没有哭。
她头上系着麻带,面色苍白,眼眸却异常冰冷。
她告诉他们:“不怕,母亲不在了,以后有我。”
“我不会让你们落入泥沼里。”
她说到做到。
赵庭芳回过神来,定定看向姜云冉。
“阿冉,你说要怎么做?”
姜云冉垂下眼眸,她道:“第一,我要知道阮含珍身边所有宫人的具体情况,从她身边下手。”
“第二,从现在开始,要用全力盯梢阮忠良。”
“第三,我们需要知道当年那位清州知府邓恩,如今去了何处,他当年应该同阮忠良沆瀣一气,在*清州的数件大案中,都有他的身影。”
姜云冉告诉她:“只阮忠良一人伏法,哪怕加上阮含珍和廖淑妍,都远远不够。”
“当年阮氏不过只是京中不起眼的书香门第,阮忠良上数三代都没出过堂官,家族平平无奇,便不富裕,否则你以为,阮忠良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名声吗?”
姜云冉垂眸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
“为了名声,也为了银钱,他要慢慢跻身官场,把阮氏重新带入荣华富贵里,需要有钱。”
“如今难道只有阮忠良一人获利?阮氏一族,都跟着他飞黄腾达,这其中不知下了多少黑手。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所有的坏人伏法,要让阮氏彻底消失在权贵之中,以后再也不能起复。”
斩草要除根。
这句话,姜云冉在心里反复铭记,赵庭芳亦然。
阮忠良太贪心了,留下了他们这些草芥,现在,草芥长大,成了青葱大树,是时候回来报仇了。
现在还留在姜云冉身边的,除了赵庭芳、茉莉和石头,还有数名兄弟姐妹,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阮忠良的仇人。
为此,她们舍弃了新生,放弃了改名换姓好好过活,依旧等在那里,等着姜云冉告诉他们如何行事。
他们要亲眼看着阮家所有恶人死在断头台。
早年帮岑妈妈赚的银子,随着逸香阁的烧毁,随着所有人的改头换面而消失,她们蛰伏着,等的就是今日。
姜云冉看向赵庭芳:“告诉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赵庭芳从来都相信姜云冉。
她道:“银钱暂时够用,你不用那样心急。”
姜云冉淡淡笑了,她道:“不要紧。”
她轻轻捏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眉宇间皆是笃定。
“陛下会给这笔钱的。”
赵庭芳微微一愣:“当真?”
“自然当真。”
她顿了顿,道:“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可以要更多的东西。”
只不过,不是现在。
她不能告诉景华琰一切,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此事凶险万分。
她们筹谋的,是一整个阮氏家族。
更因宣若宁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旁人她的身份。
否则,将大祸临头。
姜云冉重新入宫,一是需要权利,二则需要银钱,三则要靠近阮忠良等人,慢慢挖掘他们的罪证。
第四,则是让阮氏自掘坟墓,慢慢走向死路。
她和她的伙伴们,所有人都要好好活着,不能为了复仇殒命。
否则,那一切都不值当了。
姜云冉握住赵庭芳的手:“告诉她们安全为上,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
她明明不是年纪最大的,却总是把自己当成姐姐,不放心所有的弟弟妹妹们。
姜云冉谆谆叮嘱:“一步步来,一条条查,总能有端倪。”
姜云冉如是说。
赵庭芳安静听着,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她也回望姜云冉。
仿佛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那个消瘦苍白的小姐姐,对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阿冉,你叫什么?”
赵庭芳曾经的名字不能用了,那是罪人的名讳,进入逸香阁,岑妈妈给她取名娇芳。
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嗫嚅着没有开口。
后来,宁姨给她取了新名。
偶地即安居,满庭芳草积。
从此,她叫赵庭芳。
郁郁葱葱,芳草茂盛。
赵庭芳回握住姜云冉的手:“阿冉,你也要记得宁姨的话。”
“不要让仇恨,玷污你的大好人生,你要为自己而活。”
第55章 想报仇吗?【三更】
跟赵庭芳说了会儿话,等两人心绪平复,姜云冉才问了赵庭芳最近准备的情况。
赵庭芳低声道:“进度已过半,但有几样不好寻,石头已经去了外地,最快这个月就能有结果。”
姜云冉颔首,并未急躁或催促。
她之前同阮含珍从未接触过,不知其秉性,如今看来,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清州才女也不过如此。
阮含珍或许的确很优秀,文采斐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她太自傲,也太自负。
从她有记忆起,阮氏已经起复了。
她自幼在金尊玉贵里长大,母亲是南安伯的嫡女,父亲又是声名在外的阮青天,这种情况下,她周身都是追捧和奉承。
阮含珍此生都没受过罪,跌过跤,也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她顺风顺水长大,一路鲜花着锦,大路皆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