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日常 第50章

作者:东边小耳朵 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日常 古代言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二婶婶多扰烦她呢,看似没说什么,总叫人听着不舒服。

  好在俞家二婶婶是个顶好的温厚人,没和小娘子一般计较,她长得也和刚出蒸笼的白胖炊饼一样,肤白丰腴圆润,腰膀宽大,笑盈盈道:“是啊,幸亏有莲香帮着我。”

  俞莲香当即昂起下巴,很是骄傲。

  她还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好,“二婶婶,我剪的这个最好,得给二哥哥。”

  俞家二婶婶笑眯眯,她竖着包髻,打眼一看脸更圆了,都挑不出棱角,“好好好,你二哥哥定然喜欢!”

  这位二哥哥就是指俞明德。

  他是俞家三兄弟里生得最好看的,也最会读书,怨不得俞莲香会有偏向。

  她对这个堂兄可引以为傲了!

  家附近的小娘子,许多都为了二堂兄而刻意讨好她,说是找她玩,其实都是为了偷偷看她二堂兄。

  她只要祭出二哥哥,就没有小娘子会不想与她交好。

  她以为,元娘也会是这样的。

  所以,在发现窦老员外亡妻的娘家人那边的小娘子拉着元娘说笑,还提她们家的男儿的时候,俞莲香揪着手里的绢,眼神忿忿,可气了。

  她才不信自己会没有那两个小娘子讨人喜欢,她们一定是用她们家里的哥哥引诱元娘好奇。

  但她不好当众发作,所以等到大家把春幡都剪好了,去院子里的树前挂春幡的时候,她偷偷凑近元娘,小声道:“我二哥哥可比她们家的哥哥生得好,你见过的,如果你想,下回来我家里玩,我把二哥哥喊到旁边带你瞧瞧,他还未娶妻呢,人生得俊学问也好,中意他的人家有许多。”

  俞莲香的言外之意,就是愿意把二哥哥作为宝物,拿来牵线搭桥,和元娘交好。

  元娘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嗯……还怪热切的。

  旁边还有许多人呢,元娘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生疏尴尬的微笑,“啊,若有空闲,我一定去你家里拜访。”

  元娘只回一个,并未提起俞莲香的“诱饵”。

  陈元娘忽而拍额,“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还是快些挂春幡吧,得祈福呢,一会儿还要去开封府看鞭打春牛,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了。”

  说罢,元娘就匆匆上前,挤入人群中,俞莲香虽还想说什么,可到底不好在人前说,只好愤愤作罢。

  女眷们挂完春幡后,自是回后院去准备了,而男子们,也有些会凑这个热闹,拿着别人剪好的春幡去挂在树梢。

  俞明德便是,他手中的却并非家中女眷所剪,也并非外头买的,而是夜里自己剪的,才从荷包中拿出摊开。他的目光在枝头上的诸多春幡上游览一编,最后却落在一个最为粗糙简单的“春”字春幡上。

  他素来寡言清冷的脸上,唇角竟微微扬起,把手上的春幡挂了上去。

  俞明德的春幡,所剪的图案其实和立春没太大干系,是狸猫戏蝶,好在狸猫周围剪了许多春日的花,还算应景。

  他挂上以后,便背手而立,神情恢复平日的寡淡,默默退开,不叫他人察觉。

  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他只是去看了眼树枝上挂了哪些春幡图案。

  *

  挂了春幡以后,众人都要起身去开封府,观看开封府尹扮的句芒神鞭打春牛,可谓是立春必须凑的热闹。

  但是这么多人家里头,只有窦家有一辆驴车,这自是坐不下所有女眷的,虽说小户人家没什么讲究,但也不好说有人坐车有人走路吧?

  因此,昨日窦家阿嫂就喊人去租了车,今日女眷们才好挤一挤,坐在两辆车里出行。

  驴车才出了巷子,就于是阮家人。

  都是邻里,窦家阿嫂就把于娘子一块请上车了,阮大和阮小二自然跟着窦家俞家的男子一块走。

  开封府离得并不算远,约莫两三刻的功夫就到了,因为人人都想凑热闹,前头有些挤,车不好往前,几人只好下车。

  王婆婆也在,她下车的时候紧紧握住元娘的手腕,这样即便人多,也不怕冲散。

  她还交代了元娘,哪怕到时候真的冲散了也不怕,就在附近的任店等着,这样好重逢。

  王婆婆经验老道,元娘自然仔细听着。

  不过,提起任店,陈元娘下意识朝那一看,那里的二楼窗扉前都各自站了人,既能把整个台子眺望清楚,又不用受拥挤的苦楚,真是叫人羡慕。

  可惜,能在上头坐雅间的,都是富贵人家,像她们这些市井小民,甚至是窦家这样的小小富户,都得站底下探头瞧热闹呢。

  正想着呢,旁边似乎有推搡。

  但并未挤到元娘,她顺着动静瞧去,却见阮小二不知何时来了,正凶神恶煞地瞪着那个往前挤的路人。

  而自己旁边……

  俞明德怎么站到边上了?

  虽说不是肩挨着肩,但也算旁近了,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挡着人流,不叫旁的人冲撞过来。

  有些稀奇。

  元娘心中暗想。

  但她没继续瞧下去,而是把目光挪开,落到了前头台上,开封府尹还在边上等着仆役把用纸粘泥捏的春牛搬上来。

  他则与旁边的几个斯文中年儒士说笑,再往后一些,是搭出来的棚子,里面安了座次,桌案上有瓜果饮子,左右立着侍从,坐在里头的人比任店的人看得更清,也无需受拥挤之苦。

  棚子里头,有人安坐饮茶,有人站起寒暄。

  元娘凝神细瞧,她怎么觉得有人眼熟呢?

  就在和开封府尹笑谈的几个中年人身后,站着的男子,他没开口,但生得颇为好看,倒是叫人顾不上看旁近那些颇有威严的官员们了。

  她想起来了!

  关扑!

  那个踩中她铜钱的路人。

  他身穿简单的茶褐色斜领交裾外袍,袖口宽大,袖摆衣摆沿边黑色,是文人常见的衣裳,行走时衣袂翻飞,线条流畅,衣摆下是丝帛履。

  这样简单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姿容无双,眉目清朗,是书中所写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元娘忽而想到阿娘形容自己父亲的场景。

  鹤立鸡群,人群中一眼所见便是他。

  是否也是这样?

第41章

  陈元娘最爱听阿娘说爹年轻时的风貌,作为女儿,对双亲总是天然有濡慕之情。

  奈何她爹故去得太早,偶尔见到旁人父女情深,说自家爹爹如何好的时候,她却一点插不上话,内心便忍不住升起好奇心。

  她甚至试过照着阿娘的形容,把爹画出来,但是……

  很写意。

  毕竟什么身披霞光而来,人群中耀目,又要内敛温和,还要有文士的书卷气。

  她只能让画中人背后迎着太阳,手里拿着卷书,身上金光灿灿,如亮到发刺的宝物。

  因此……显得极为奇怪。

  她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忽一见那位关扑路人,倒是发觉阿娘所说的形容,似乎真的能存在。

  元娘扯了扯身旁阿奶的袖口,交头接耳,低声询问,“阿奶,你觉得那个,站在棚子里的那个年轻的穿茶褐色文人道衣的年轻男子,同我爹像不像。”

  她之所以低声,是怕旁人听了会笑。她这样大的小娘子,亲爹定然也上了年纪,怎么会同一个年轻文人相像呢?大抵是想不到她爹终年时的确正当大好风华。

  王婆婆是知道自家孙女对父亲的好奇的,没少问过鼻子眼睛,意图拼凑。

  但是她表面应承,心底却不以为意,她那儿子的容貌气度,轻易是寻不出与其相左的人。

  然而当王婆婆抬眼去寻,便是一怔,昏黄混浊的老眼骤然深邃,她摇摇头,“像,也不像,五官并不相仿,但容貌风华都是一样的难得出众。虽都有文士的清正雅气,但与你父亲的风采有所不同,他恣意从容些,你父亲则多些温良。

  “若非说相像,单看容貌,倒更像一位故人,眉眼足有两三相似。”

  王婆婆后一句话,更接近喃喃,眼中流露出些怀念旧事的情绪。

  元娘没听清,她只听见前头的,失望叹惋。

  她盯着那位关扑路人,表情沮丧,还以为自己能知道亲爹究竟长啥样呢。

  许是她目光中的怨念太过强烈,对方似有所感,本来正在安静听人说话的他,目光忽然瞥来,正正对上元娘,二人眼神相接,没有一丝阻隔。

  这样的对视过于直白强烈,元娘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下意识侧头避开目光,眼神闪躲。

  但旋即,她脾性里那股不服输的性子又起来了,昂起头颅,又瞪大眼睛盯回去。横竖立春这样的好日子,即便出身较好的人家,也没有说与人多对视一刻便怪罪的。

  在汴京呆久了,元娘已经不似从前在村里的胆怯无知。

  因为官家仁厚,也因着汴京处处是贵人,那些高门并不似臆想中,动不动就因为一小点错处就打杀人,至少当众绝不会。

  否则,真要是有天大的冤屈,叫百姓去敲了登闻鼓,可不是玩笑的,官家就在跟前,不比外头天高皇帝远,能轻易欺男霸女。

  汴京的百姓,可比乡野之地的百姓好过得多,否则王婆婆当初也不会费劲千里迢迢搬来。

  也叫元娘多了底气与自由。

  她能较真地鼓足劲,压制住想眨眼的酸涩,去同对方对视,气势有没有压过不知道,但光凭耐力和眼睛大,元娘是完胜的。直到看着对方眨过眼,元娘还刻意坚持了一息,才猛猛闭眼,眼睛酸得她快掉泪了。

  哈,她才不会输!

  元娘不着痕迹地昂起下巴,活脱脱像只傲娇的小猫。

  不像她家呆头呆脑的橘猫小花,倒像是徐承儿家养的美丽三花,终日骄傲气昂,视周围众舔猫为草芥。

  她这赢了以后骄傲开心的心态,再怎么掩饰,神色中也难免透露出几分,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对方瞥见了,因交际寒暄时不免枯燥虚伪,他原本的神色淡淡。

  望着她,他似乎在笑。

  笑了以后,愈发显得他美如冠玉,神采英拔。

  但元娘却未曾看到,她自觉胜过对方以后,就挪开了目光。他人虽美,但又不似她爹,没有参照的必要,自然也不必时时盯着,否则多失礼啊。

  她的礼数可是阿奶教出来的,熟稔于心!

  对方察觉元娘早把他抛之脑后了,倒是微怔,旋即失笑。

  他亦是挪回目光,继续与人周旋叙旧,依旧是沉静有礼,温厚和煦,难以寻出差错的妥帖模样,方才的一笑,似乎只是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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