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崔兰愔也给他漏了底儿,“陛下许我过问他身周事,又让我多积些好人缘,所以,咱们不必遮掩,回去你就可安排起来。”
宋彰信心大增,摊开来说道,“既这样,不好辜负陛下的心意,娘娘就不用过于避忌了。
现成就有一件,娘娘正可着手。”
“哪件?”
“徐太后。”
“徐家?徐太后于宫中事帮了我不少,我原就想着找陛下讨个情,哪怕允了徐太后同徐家人来往起来也好。
长史的意思,让我向陛下进言赦免徐家?”
宋彰点头,“大郢同鞑喇将来必有一大战,山西的孟箴,甘陕的王效说是勇猛善战,到徐宪面前都得低头,那才是令鞑喇人闻风丧胆的大郢一等的战将,若是有他守着,三年前何至于迁都应城,
这会儿陛下可能没倒出空来,待理顺了朝局,该会召回徐宪,娘娘何不先将这人情抓手里。”
“徐家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该知道,当年陈家掌着兵权,压着徐家卖命却堵住徐家子弟升迁的路子,李家说动先帝重用徐家,徐家取代了陈家后,又顾忌徐家做大,引着先帝怀疑徐家有不臣之心,于乌岭之战时不派援军。
然而在那样一万对十万的境地下,徐宪仍杀退了鞑喇兵,守住了乌岭一步未退,军中从此都奉他为大郢战神。
先帝本就多疑,这下更容不得徐宪和徐家了,一年后给徐家安了个拥兵自重,目无天子的罪名流放了徐家。
北地苦寒,没几年镇北侯和长子先后去了,徐宪一人带着两房的子
侄在北地讨生活,一代大郢战神,如今也不知变成何样了。”
“徐宪是徐太后的弟弟?”
“是,镇北侯有两子一女,如今只有姐弟二人了,下一辈儿的不知有几个,徐家流放时,徐宿有一子一女,徐宪还未成婚,十八岁的英伟俊杰,当年应城多少闺秀想嫁的……”宋彰没有说下去。
崔兰愔也叹了声,北地苦寒,哪有好人家往那里去的,想也知道徐宪遇不到良配。
听了徐家和徐宪的事,崔兰愔唏嘘不已,她郑重道:“就是不为还徐太后的人情,我坐在皇后位上,也该为徐家发声。”
宋彰朝她深揖一礼,“娘娘深明大义。”
崔兰愔算了一下,“长史当年很敬慕徐将军的风采吧?说起来你们都是相仿的年纪。”
宋彰眼里带了怅然,“当年那般年纪的哪个会不敬慕呢。”
既然皇帝和她将话都说开了,崔兰愔就觉着有什么都可以和他直说了。
她也真不喜欢迂回来去的行事,“徐家的事儿我晚间就同陛下提。”
她应了陈老太后要去福宁宫用午膳,宋彰走后,她就带着不语去了陈老太后那里。
福宁宫里徐太后和婉太嫔也在,她就知道陈老太后也留了两人用膳。
高姑姑给她报了往御膳房点的菜名,“有娘娘爱吃的素脆卷,龙井虾仁,糖醋鱼块儿,三鲜蒸饺,还要再添些么?”
福宁宫上下都知晓她爱吃的几样菜式,一般她来用膳,都会提前点去膳房点好了,她要还有想吃的,再使人去添了也快。
她于福宁宫就是自己家一样,想吃想用什么都不会客气了。
就道:“都是我这几日想吃的,不用添了。”
没多会儿,内侍去提了菜回来,高姑姑带人摆上,服侍着几人入了座。
于窗边打瞌睡的灰羽忽然飞过来落到崔兰愔肩上,伸头往桌上的菜式一一巡视着。
灰羽这段时候一直如此,福宁宫里都见惯了,陈老太后笑着对徐太后和婉太嫔说道:“这阵子也不知怎了,桌上的菜式必得过了它的眼才行,再这样下去,该没有它不管不操心的。”
灰羽还搁那儿点头:“这个家没我不行。”
陈老太后想到崔兰愔才诊出怀孕,它就往皇帝那儿报信儿的事,不由大笑,“可不就是,这个家没你就得散了。”
崔兰愔拿起个装了切好的胡萝卜丁和菜丁的碟子,这是膳房专为灰羽准备的,边上不语接过去放到炕沿儿,“灰羽,你也请用膳吧?”
灰羽这才飞离了崔兰愔肩头,落在炕头吃起了自己的。
那边也开始举箸用膳,崔兰愔夹了素脆卷吃了,“别说,个人的拿手菜是别个仿不来的,素脆卷还是曹良做的更好吃些。”
高姑姑笑道:“延华殿开了小厨房,曹良好一个失落,都问到了我这里,想我跟你说个情,许他往延华殿小厨房服侍。”
崔兰愔诧异道:“他好好的御膳房掌印不做,往我那没两个人的小厨房不是大材小用了。”
徐太后教她道,“于内侍宫女们来说,能往皇帝身边服侍才是最有出息的。”
说着话,服侍用膳的内侍盛了晾好的肉丝菜羹上来,这是徐太后爱用的,崔兰愔怀孕后就用不下羹汤,陈老太后也不爱用,内侍只给徐太后和婉太嫔上了。
这边徐太后和婉太嫔拿调羹舀了正要往嘴里送,炕沿上埋头吃菜丁的灰羽忽然迅猛地飞过来,左右大力扇着翅膀,将徐太后和婉太嫔手里的调羹扇落了还不算,将羹碗也扫到了地上,碗碎了,羹汤流淌了一地。
闯了祸它也不跑,围着膳桌不停嚷嚷着:“吃不得!吃不得!”
灰羽虽淘气,却从没干过这样任性的事。
它又是这样嚷着,崔兰愔朝灰羽伸出手,“灰羽过来,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灰羽还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落到她手臂上,仍是喋喋不休的:“吃不得,吃不得……”
万物有灵,灰羽更是个中翘楚,灵性得玄乎。
崔兰愔给它梳理着羽毛,“吃了会怎样?”
灰羽毫无征兆地往她手臂上一倒,两只鸟爪还蹬了两蹬,活脱脱鸟噶了的样子。
这下不止崔兰愔,陈老太后、徐太后、婉太嫔都看懂了,要真是有毒的,没有灰羽阻拦,徐太后和婉太嫔脸色变得煞白。
不用陈老太后吩咐,高姑姑喊内侍看住了来送膳的膳房内侍。
崔兰愔吩咐不语,“请曹院判过来。”
午膳是用不下去了,几个人都移到炕上或是炕边的椅子上坐了。
一柱香后,不语带着曹院判过来。
路上曹院判已听不语说了,他还使了不语去延华殿小厨房抓了只活鸡过来。
进来后他忘了见礼,直奔还剩的小半盆肉丝菜羹去了,他检视一翻后,过来回道,“是有毒的,至于毒性有多大,还要试过才知。”
他盛了小半碗羹给带来的鸡喂了,不过半刻钟,那鸡就抽搐着倒了,身上很快就僵硬了。
不必曹院判说,这肉丝菜羹里下的是剧毒。
徐太后到底是将门之女,才已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还算镇定,婉太嫔却承受不住,抖成了筛糠,“我从来与人无害,谁要害我?”
第113章 回礼可是开口了
陈老太后惊怒交加,她看着崔兰愔的肚子,“是冲着你来的?”
徐太后想到过往,黯然道,“我那年好生生就落了胎,该也是遭了算计。”
这一会儿,崔兰愔已经理出了头绪,压住就要喷薄而出的怒意,她朝两人摇头,“要毒的是太后,却是想栽赃于老太后或是我。”
高姑姑也冷静下来,点头道:“膳房都知道娘娘最近进不得羹汤,老太后自来就不爱羹汤。”
“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用处。”徐太后摇头苦笑。
婉太嫔揉着胸口,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如此,我就是被拉来充数的么?”
虽两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崔兰愔还是要给她们个交代。
她吩咐不语道:“去请齐公公、乐公公、夏姑姑过来。”
没多会儿齐安、乐平、夏姑姑三人匆匆赶来,路上他们已得不语说了。
宫里现在是三人一起管着,出了这样的事,三人是要担责的。
三人一
起请罪,崔兰愔摆手叫停,“是我疏忽了,你们只是听令行事,论错也是我在第一个。”
乐平紧绷的神情就松懈下来,来的时候他很是惶恐。
徐太后只顶着个太后的空名儿,身后无靠,若不是陈老太后和崔皇后尊重,她的境遇都比不得婉太嫔。
婉太嫔有永嘉公主,永嘉公主又是个脾气冲的,几个有儿子的太妃太嫔都不会惹她,内侍和宫女们自然更不敢怠慢。
早年宫里下药下毒的事多了,哪回又能查出背后的人了?
后来随着端王出生,这些阴谋阳谋才渐渐没了。
乐平很怕这回因着查不出人,又要给永嘉公主个交代,又要给福宁宫摘出来,崔皇后会拿他顶缸,这样做法在宫里再常见不过。
齐安发狠道:“我就去彻查御膳房,宁可错杀,但有丁点可疑的我都不会放了。”
崔兰愔忽然就笑了:“费那个事做什么,我正琢磨着就这么几宫住着人,哪用那么些人伺候,想着放一批人出去呢,你拿了名册去福安宫,请李老太后做个表率,将她宫里的老人都放了吧,告诉说,我和陛下感念她的体谅,要给她单开小厨房,膳房里的一遭儿都给她使唤,希望她吃得香用着甜,富贵绵长。”
包括陈老太后都是目瞪口呆的,齐安说话都不利索了,“都……整个膳房的……都送过去?”
“不就二百来人,福安宫那样大,很住得下。”崔兰愔点头,“你和曹良说,他这么些年操持膳房辛苦了,李老太后又是宽厚不计较的,让他趁着好时候将养些吧。”
齐安眼角抽了又抽,这不就是让曹良可劲儿在福安宫祸祸么?
这一回出事,曹良这个膳房掌印是跑不脱的罪责,能发落到直殿监都是大幸了。
如今皇后放了他一马,曹良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要在福安宫翻腾出名堂来。
宫里这么些年,内里是什么情形,就是打杂的内侍宫女都知道。
这件事,就算什么也查不到,也都知道同福安宫和李家脱不出关系。
可这么些年,李家就是有恃无恐,觉着拿不出实证,谁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这下可好了,来了个崔兰愔,她连查都不稀得查,你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你过不下去。
不愧是崔二猛,这手以牙还牙,实在是高明。
陈老太后猛拍着大腿,“好愔姐儿,你都怎么想出来的,我可太痛快了!”
徐太后虽没说话,只看她发亮的眼神,就知道她多乐见。
崔兰愔却觉着还不够,她又对齐安道:“你同李太后讲一下,陛下正是手紧打点不开的时候,宫里的用度也要紧一紧,当然我克扣谁也不敢克扣李老太后,不过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希望她老人家心疼下我,先将她的俸银借我缓缓。
当然那些银子我也不敢用到别处,仍是用在福安宫的吃用上。我也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待十年八年我缓过来,指定就还上了。”
齐安咽了下口水,“要是李家往外说娘娘压着福安宫的俸禄不给,于娘娘的名声?”
崔兰愔弹了下手指,“名声不当吃不当喝的,要来没用,表叔早教过我,活得痛快了比什么都强,且这会儿也没人敢附和说我不好,李首辅那样识大体的,最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崔兰愔不但是皇后,还是皇帝唯一的女人,延华殿都分一半儿给她了,哪个想不开了才会说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