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炩岚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吏,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祝无执躬身后退,到殿门口,才转身开门出去。
出宫时更深露重,马车一路行出掖门,御街两侧槐树簌簌落花。
回到家中,他平和的脸一点点阴了下去。
狗皇帝。
敢用他这把刀,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他冷笑一声,阔步行至主屋。
屋内昏暗,仅点着一盏油灯,值夜的仆人见祝无执回来,立马爬起来备水。
祝无执沐浴后,回到内间。
他熄了油灯,取下玉钩上的幔帐,躺在温幸妤身侧。
小小一方床榻内,二人隔被而眠,他看着女人缩在墙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掀开她的被子,长臂一伸,把人直接捞进怀里。
温幸妤惊醒,后背已经贴上了温热胸膛,一条手臂横在颈下,一条箍在她腰腹间,力道极大。
她一下清醒了,惊慌挣扎:“放,放手!”
祝无执把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哑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我今日…进宫了,你让我抱一会罢,就一会。”
嗓音低哑,含着浓浓的疲惫和痛苦,还有令人心颤的祈求之意。
和平日里矜傲孤高的样子,极为不同。
温幸妤愣了一会,想起来祝无执和皇室的关系,到底心软了,没有再挣扎。
后背的胸膛热得像一团火,好似要将她烫化。
她咬着唇瓣,浑身僵硬。
黑暗之中,祝无执唇角微勾。
温香软玉在怀,心底翻涌的戾气一点点被压制,转而升起难捱的燥热。
臀腹相贴,他喉结滚动,忽然口中发干,渴得厉害。
半晌,他松开了手,呼吸微重:“睡吧。”
温幸妤如蒙大赦,也不管热不热,迅速把自己裹进被子,缩在最内侧。
祝无执看着她避如蛇蝎的样子,轻笑一声。
同榻而眠一载有余,还是这副样子。
也太迟钝古板。
过了一会,他坐起身,唤外间值夜的仆人。
“备水,我要沐浴。”
仆人正打盹儿,就被吓醒了,一骨碌翻起来,满脸疑惑的去烧热水。
不是才沐浴过吗,怎么又来?现在只是初夏,也没多热吧。
温幸妤缩在角落装睡,生怕祝无执又做些什么。
心惊胆战躺了许久,抵不住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
翌日,礼部南院东墙贴榜。
报榜人身着官服,持黄榜和喜帖,沿途鸣锣宣告喜讯,至祝无执所居宅院。
温幸妤按习俗给报榜人散了红封,祝无执着进士服前往东华门,等候金殿传胪。
唱名赐及第后,便是跨马游街,从崇政殿出东华门,接着从东华门到期集所。
御街两侧挤满了观状元游街的百姓,鞭炮齐鸣,花瓣彩带四洒,欢呼声与锣鼓声交织如雷。
有孩童骑在父亲肩头张望,未出阁的姑娘们更是大胆求亲,无数香囊绢花抛至马上英才。
祝无执早早为温幸妤定了雅间,窗户正临御街,视野极佳。
温幸妤立在窗前,远远就看到了意气风发的三人。
沈为开为首,披红戴花坐在马背上,玉面明秀若朝霞,笑着跟旁边的百姓招手回应。
两侧小楼、街边皆有女子扔去香囊,沈为开唇边梨涡浅浅,却一个都不接,目光巡过两侧楼宇窗棂,寻找着熟悉面容。
祝无执骑着高头大马,绿袍红绸,头戴簪花,端的是玉质金相,气度斐然。
按道理,人生喜事不过有三——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祝无执这个探花郎却神态散漫淡漠,偏头避开飞来的香囊绢花时,还隐有厌烦。
直到行至茶楼附近,他抬眼遥遥望去。
二人视线相撞,祝无执冷漠眸光霎时柔和,直勾勾盯着温幸妤,唇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
温幸妤被看得心口一跳,扶着窗框的手指微蜷。她微微避开了眼,躲避着如有实质的视线。
沈为开也看到了窗边人影,他眼睛一亮,朝温幸妤挥手,笑着叫了声“阿莺姐”。
街上太喧闹,温幸妤没听清,却认出了口型,于是礼貌笑了笑,抬臂挥了挥手。
祝无执看向沈为开,乌沉的眸子划过戾气,转而恢复如常。
沈为开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却毫不在意,甚至回头露出个笑。
祝无执打量着对方挑衅的表情,轻嗤一声。
什么货色,也敢觊觎他的人。
*
按照旧制,游街有三日。
这三日来,宅中飞来无数宴贴。
祝无执都没搭理。
第四日,皇帝在琼林苑宴请新及第的进士,是为琼林宴。
月色如水,庭院绿荫垂垂,花香流转入门扉窗缝。
温幸妤正斜倚在罗汉榻上绣香囊,就见祝无执推门进来。
许是吃了酒,昏黄灯火下,青年眸光不似平日清明,玉面微红,熏熏然也。
温幸妤站起身,正欲唤静月端醒酒汤来,青年就大步行来,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将她拽入怀中。
他俯身,唇瓣贴在她耳侧,沉郁低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妤娘,你欢喜否?”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宋会要辑稿》
[2]化用自《梦梁录》卷二中记载的内容
[3]出自《四友斋丛说》
这章科举相关内容皆仿北宋。
对不住宝们,剧情线有点卡,写太久了[爆哭],原谅我[可怜]。
32
第32章
◎“纳她做妾”◎
那声“妤娘”像是在舌尖转了一圈,才轻轻吐出,嗓音醇厚低沉,缱绻绵长。
她僵在他怀里,心肝都在发抖,甚至没听清他在问什么。
祝无执没听到回应,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浑身僵硬,他叹息一声,扣住女人的下颌,掰正她的脸,细细端详。
微风钻入半开的窗,烛火摇晃,昏黄光晕笼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同那浓卷的睫毛一起跳动、颤抖。
二人鼻息纠缠,他低笑:“你怕我。”
是陈述,不是疑问。
酒香喷薄在面颊上,温幸妤偏头后仰,避开他的气息和注视,挣扎间撞到他腰间悬着的白玉环,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的心随着这声脆响,高高提起,几乎堵在嗓子眼,嗓音干涩:“不,不怕。”
“你醉了,我去拿醒酒汤来。”
祝无执见她确实对自己畏惧,心里隐约有些不痛快。
他想让她因为害怕而乖乖攀附,同时又不想她对自己避如蛇蝎。
或许是真的有些醉了,他竟有这么矛盾的想法。
他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垂眼道:“唤静月端来便是。”
温幸妤后退两步,胡乱点了下头,揣着起伏不定的心,开门落荒而逃。
“我去厨房看看。”
祝无执站在原地,微微侧身,视线直勾勾黏在女人后背。
明明长着一张玉质金相、再俊美正经不过的脸,面上的神色却偏执阴冷,凤眸乌沉沉的,像是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垂涎着还未到手的猎物。
温幸妤一路逃到厨房,婆子正从锅里盛出醒酒汤,静月在旁边等着。
见她来了,静月赶忙迎到门口,打量了几眼,关心道:“夫人怎么脸那么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幸妤垂下眼,轻轻摇头:“没有不舒服,我就是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