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父王不可理喻,邓坤那边……
不行,邓坤的城府没那么深,跟父王一样,更仇恨外敌,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所以,大伯是看出什么来了吗,故意今晚才临时留他在京?
第123章
五月初一, 十万北伐京军启程之日。
黎明天方微亮,在父皇亲至朱雀门外为武将们践行之前, 住在宫里的庆阳先来了乾元殿。
除了兴武帝,贵妃、丽妃、太子一家都在,此时算是宫里的一家人单独为小公主践行。
九岁的庆阳曾经穿过用父皇的战甲改小的战甲,如今十七岁的庆阳被父皇赏赐了四套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战甲,四套战甲皆是纹龙缎面皮甲内里,一套明黄一套朱红一套宝蓝一套绛紫。
大齐军营的战甲以铁甲为主,像高阶武将们便多穿全套铁甲。
皮甲因兽皮、工艺良莠不齐,像兴武帝亲征或观武时穿的缎面皮甲造价非同一般,既比铁甲轻又在防御上毫不逊色,里外再贴上一层绸缎, 绸缎上再绣上龙纹,便成了帝王独有的一份尊贵,即便是秦炳这样的王爷上了战场, 他也只能规规矩矩地穿铁甲, 不能穿这种意在彰显身份尊贵的缎面皮甲。
小公主代帝王监军, 到了边关她象征的便是帝王的威仪,所以兴武帝赏女儿蟒龙纹缎面铠甲合情合理。
今日出城路上会有百姓夹道送行,庆阳特意选了明黄色的那套。
这样的小公主披着一身的晨光跨进来,兴武帝笑了, 丽妃红了眼眶, 秦弘看愣了神,只有默默站在母妃身边不太起眼的铮哥儿视线飞快在小姑姑与皇祖父身上辗转,皇祖父笑得越慈爱欣慰,铮哥儿的心情就越沉。
庆阳一一给长辈们以及大哥大嫂行了礼。
贵妃夸道:“麟儿这么一穿,还真像个要驰骋疆场的麒麟儿呢, 威武不凡。”
庆阳谦道:“我就是靠这套战甲撑撑样子,论沙场御敌还是要靠二哥那样勇武的将士们。”
贵妃:“帅才运筹帷幄,将士们冲锋陷阵,有麟儿出谋划策,你二哥才能打对地方。”
庆阳就没有再谦让了,因为她确实只是单打独斗不如在军营里日日苦练的将士们。
丽妃最近已经对女儿嘱咐了一箩筐,这会儿没再说什么丧气话,只叫女儿遇事多与几位主将商议,莫要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吕温容嘱咐妹妹照顾好自己切莫过于劳累了。
秦弘最后开口,看着妹妹道:“大哥相信妹妹,静待妹妹与将士们凯旋。”
庆阳抱了一下兄长,感受着兄长清瘦的腰身,庆阳真心地道:“大哥也要爱惜身体,最好我们回来时,大哥能比现在壮上一圈。”
秦弘笑道:“好,大哥努力加餐。”
人多,每人说几句,时间就到了,二妃与太子妃留步,兴武帝带着太子父子,同去为女儿等人践行。
践行大礼过后,庆阳一马在前,雍王、秦炳并肩随后,三位皇族带着侯万中、邓坤、张肃等名将小将以及选自禁卫司、御前军的三千公主亲兵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外而去,十万京军已经列阵城外。
边关屡遭东胡侵袭,边关百姓受苦,大齐各地的百姓也恨东胡强敌啊,所以今日京营的将士们奉旨去讨伐东胡,京城的百姓们能赶来的都来为将士们送行了,像雍王、秦炳、邓坤、张肃这样的将领们,百姓就算不认得脸单看铁甲、体型与气势也能看出他们个个武艺出众,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战甲最贵气的……
百姓间便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这是庆阳公主吧?”
“应该是,听说这次皇上派了庆阳公主去监军。”
“这也太胡闹了吧,就算公主有才华会写书,可哪有让女人上战场的,居然还是监军这么重要的职位。”
“是挺稀奇的,但我觉得咱们皇上可不会在打仗的事上犯糊涂,说不定公主就是有这个本事。”
官场上都是男人,来送行的百姓间男女老少都有,听见有男的在那嫌弃公主不懂打仗,有的妇人就不爱听了:“谁说公主就不懂打仗了?以前还有花木兰呢,更何况咱们公主从小就跟着几位皇子一起读书,皇子们学的公主也都学了,公主殿试能考状元,领兵打仗兴许也是这个呢!”
听到这话的将士们忍不住偏头,就见说话的妇人高高地举起了大拇指。
这三千亲兵可都是小公主选出来的,有性子豪爽的大声附和道:“说得对,咱们公主就是文武双全样样在行!”
瞧瞧,身穿铁甲的将士们都相信庆阳公主,本就相信庆阳公主的百姓们更神气了,那些骨子里看不起女人能打仗的或瘦弱或大腹便便的老少爷们顿时不再吭声。
雍王也是不相信侄女真懂打仗的,可他不会在这时候拆侄女与大哥的台,更不会坏了北伐将士们的士气,心想等侄女到了战场上真不行了,他再替侄女担起重任吧,让侄女只管在营帐里休息,他来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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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城,集合的十万大军便直接朝着东北方行军了,路边就算遇到百姓百姓们也都避得远远的,再没有多少闲言碎语能传进将士们的耳中。
将至端午,清晨还算凉快,日头一高,上面是阳光暴晒,下面是将士们脚步踏起的浮尘土烟。
平时里坚持操练的将士们多少都习惯了,不会抱怨这种辛苦,再说与战场上的厮杀比,这点赶路的折腾算什么?
雍王虽然过了十几年的太平富贵日子,骨子里依然还是长在贫家跟着大哥东征西讨才赚得一份家业的莽汉,他一点都不介意行军路上的日晒辛苦,却不忍心长得跟朵牡丹花似的小侄女跟着他们一群爷们白受罪,早早劝道:“外面太晒了,麟儿去车里坐着吧。”
庆阳陪父皇南巡时确实是劳逸结合的,赶路时大半时间都待在马车里,早晚天气舒适或坐闷了才去骑马,但南巡是视察政务,只要她把问政的差事办好了,随驾的三千亲兵不会有任何闲言,如今她却是作为监军随军北伐,倘若她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十万将士们会怎么看她?
庆阳拒绝了王叔愚蠢的好意:“我不觉得累,王叔若是累了,尽管去车上休息,我不会告诉父皇的。”
雍王:“……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王叔这身板这年纪,怎么会才走这么点路就累!”
庆阳笑了笑:“好啊,我不小瞧王叔,那王叔也别再小瞧我。”
雍王这才明白侄女是生气了,笑道:“王叔还不是心疼你……”
庆阳:“我知道,但我更希望从现在开始,王叔能忘了你我叔侄的关系,只把我当父皇钦命的监军看,既为监军,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谈何北伐?王叔不怕损大齐军威不怕丢咱们老秦家的脸,侄女不敢,亦不屑为之。”
雍王:“……”
秦炳大笑,幸灾乐祸道:“说来说去,王叔就是小瞧妹妹了,不然你怎么不劝我去车里休息?”
雍王朝他扬鞭子:“我打得你去车里躺着休息!”
秦炳:“打我做何,我是想告诉王叔,妹妹比我还能吃苦,去年南巡九个月妹妹一次都没抱怨过累,六七月福州赣州那边又闷又热火炉一样,妹妹照样骑马跟着官员们四处察政,所以你就别再瞎操心了,咱们老秦家的麟儿公主可不是前朝那些怕苦嫌累的公主。”
连着被侄女侄子呛了一顿的老秦家的王叔只好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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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最热的一个时辰寻找阴凉休整,休整之后继续赶路,后半晌过了黄河来到北岸,再走十几里地就开始了第一天的安营搭帐。
庆阳这次带了解玉与拂柳、金粟两个大宫女近身伺候,一个人用了晚饭,简单收拾下就休息了。
睡得早,翌日天未亮庆阳就醒了,更衣洗漱,换上朱红底的那套战甲,再派几个亲兵去召人。
秦炳、雍王的营帐离得最近,叔侄俩前后脚到的,秦炳边走边系着战衣腰带,还没睡醒的雍王索性直接穿着深色的中衣就来了,进来见到一身战甲整整齐齐只是没有戴头盔的小公主,叔侄俩都愣住了。
打仗时肯定要穿战甲的,但此时是在十分安全的行军路上,一套普通战甲就有二三十斤重,重甲更是有五十多斤,为了不耽误大军赶路,小兵们都是先将战甲放到车上,到了地方再领走一套穿好,昨日穿甲是因为还在京城附近,要给百姓们展示军威。
雍王等人的战甲自有亲兵掌管,平时跟将士们一样穿黑色战衣便可,所以秦炳来见监军妹妹,衣裳穿对了,散着的头发失了军礼,雍王则是一身的毛病。
庆阳直接道:“都退下,穿好了再来见我。”
秦炳瞧着妹妹一脸的冰霜,识趣地走了,雍王见侄子这么配合,回想昨日小侄女那一句句刀子似的话,动动嘴唇,最终也跟在侄子后面出去了。
这一出来,叔侄俩就见到了陆续朝这边走来的张肃、侯万中、程知许、孟长河、邓坤、傅魁六人,前四人直接把战甲都穿上了,只有邓坤、傅魁一身黑色战衣,到底是外人,头发也绑得整整齐齐。
邓坤奇怪道:“公主也叫王爷们了?说了什么?”
他以为秦炳、雍王已经得了小公主的交待,完事归来。
秦炳看向披头散发一身中衣的王叔,雍王瞪眼侄子,回邓坤道:“我们还没去,刚找地方撒了尿。”
邓坤脸色一变,心中跟着一疼。
父亲邓冲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父亲临走之前,再三交待他与弟弟外出打仗时不可在营帐外面随便脱裤子,邓冲就猜到,父亲的瘴疠多半与这不拘小节有关。
如果父亲还在且并未因瘴疠衰老,邓坤定会笑话父亲一顿,可父亲走了,那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教训,邓坤只觉得难受。
他没多问,雍王就叫几人先去见侄女,他赶紧去换衣服了。
第124章
因为两位王爷更衣去了, 按照碰头时与小公主营帐的距离,张肃可以最先进去。
但他停在营帐外, 等了后面的侯万中、邓坤五人。
六人到齐,通传过后,由解玉挑帘请了进去。
侯万中没有爵位在身,却是京营四大统领之一,与袭了父爵的定国公邓坤一左一右地站在最前面,当然更前面给两位王爷留了位置。
傅魁的官职在几人里面普普通通,但他是尊贵的皇帝女婿啊,直接站到了侯万中身后。邓坤与秦梁是亲表兄弟,两人都不得永康待见,傅家除爵前傅魁还敢我行我素喜欢跟谁喝酒就跟谁喝酒, 这几年他学乖了,再不敢得罪永康。
张肃主动站在了傅魁身后,一个大驸马一个准驸马, 这么排也没错。
孟长河比程知许官职高, 无需客套相让,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到了邓坤身后。
排好了,邓坤见侯万中没有张嘴的意思,率先问道:“不知公主有何差遣?”
小公主九岁的时候邓坤就在小公主那里吃过一次教训,这几年虽然少打交道, 可白日里小公主把雍王都训得摆不起王叔的谱, 邓坤自然不敢再大大咧咧的。
庆阳:“诸位稍候,等雍王、敬王到齐了一起说。”
邓坤也没多想,只有注意到两位王爷是从小公主这边往回走的张肃、侯万中几人猜到了前情。
稍顷,外面传来了略显急促的两道脚步声,守在帐帘前的解玉耐心地等着, 直到听到亲兵的通传,主位后的小公主也点了头,解玉才挑起帘子,引了二王入内。
秦炳、雍王都穿上了铠甲,进来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只穿黑色战衣的邓坤、傅魁,见他们俩都在,叔侄俩飞快交换了眼神,原来穿战衣也行,是另外四人太正经了,包括同样穿了战甲的小公主。
“这一大早的,伙房那边刚刚开火,何事啊?”
站到侯万中前面,雍王好奇地问侄女,如果不是侄女传话,他还可以再睡两刻钟。
庆阳先给雍王、侯万中赐了坐,按照军职给了侯万中应有的主将体面。
站着的六人登时变成了一边两个一边四个,秦炳收到妹妹的眼色,配合地站到了两位驸马前面。
庆阳这才道:“本次北伐,明为四十万大军正面出兵东胡,实则还将部署两支万人奇兵突袭东胡后方,侯将军,你给邓坤五人解释一下。”
营帐一侧已经把舆图挂起来了,侯万中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邓坤、傅魁、张肃、孟长河、程知许叫到舆图前,低声讲解起来。
庆阳观察五人的神色,发现除邓坤外,其他四人确实是今日才知晓此事,可见大哥没有给大姐透露机密,张玠也不曾对参战的张肃多说半个字,邓坤的话……
庆阳扫向老秦家的两位王爷。
叔侄俩都没看懂小公主的眼神,秦炳还小声问妹妹呢:“不是说要保密?”
这么大的事,他跟孟瑶都没说,就怕孟瑶担心他深入草原遇险,留在京城寝食难安。
庆阳懂了,邓坤的消息是从王叔的大嘴巴那里得来的,要么就是王叔先告诉了秦梁,秦梁再跟邓坤讲的。不过王叔、邓坤都是一心去立功的,为了自己的安危绝不会再往外传,按理说秦梁也不会,可父皇偏偏临时扣下了秦梁……
侯万中那边讲完了,庆阳也暂且放下对秦梁的猜疑专注眼前。
侯万中重新落座,邓坤六人也重新站成两排,庆阳看着六人问:“若派你们带兵去奇袭东胡,你们可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