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帝的小公主 第47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轻松 日常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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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声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随着几百浴血的凉州骑兵被大将吕瓒、曹广率领三千骑兵“追杀”着逃往武威城,芦河镇外的战场终于沉寂了下来。

庆阳随着父皇与皇兄们下了马车。

辽阔的夜幕下灯光惨淡,根本看不清几十步外的人影,晚风比白日更大更冷,吹来难以忽略的血腥味。

既是佯战,又哪里来的血?

庆阳想到了靠近黄河前一日军营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圈猪羊。

太晚了,小公主遵守父皇的吩咐,进帐休息去了。

吹了灯的营帐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庆阳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惊醒,她睁开眼睛,凝神去听,在辨认出那是一道道逐渐朝南而去的马蹄声而军营里平静如初时,庆阳想到了父皇的诱敌之计。

既然要佯战诱敌,父皇讨伐袁兆熊便该是惨胜才行,因为只有武威的兵力严重不足了,西胡才敢放心来犯。

那么此地十七万大军的大部分就该战死并被焚烧“毁尸”才对。

天微亮时,庆阳起来了,披上斗篷,带着解玉出了门。

出乎庆阳的意料,经常在最后一刻才起的三哥竟然已经站在隔壁的帐篷外了,视线相对,秦仁带着一种从未出现过在他脸上的担忧神情走到妹妹面前,心慌意乱地道:“二哥、张肃,秦梁、大姐夫还有父皇带来的那些勋贵子弟,都跟着定国公、威远侯的骑兵走了。”

昨晚刚刚二更,二哥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秦仁问他要去做什么,二哥兴奋地说他要去战场立功。

因为有父皇在,秦仁这一路都没怕过,可父皇的伐胡之战不在他的准备当中,一想到二哥、张肃等熟悉的儿郎要去跟凶悍的西胡骑兵厮杀了,可能会遇到危险再也回不来,秦仁这一晚就处在担惊受怕的焦虑中。

庆阳猜到了父皇要分出骑兵主力绕路去伏击西胡,却没想到父皇竟然一口气把随行的二哥等人也派了出去。

二哥、张肃的脸接连浮现脑海,庆阳只觉得全身发冷。

“两位殿下,早饭已经预备好了,皇上请你们过去呢。”何元敬从前面走过来,笑着提醒道。

庆阳回神,带着三哥过去了。

大帐里面,兴武帝、秦弘都在,兄妹俩注意到大哥脸色泛白时,兴武帝也看出了兄妹俩的异样。

兴武帝不甚在意地道:“都是武将苗子,早晚都要出去历练,像这种实战的机会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庆阳抿唇,秦仁忍不住道:“二哥刚十七,张肃也才十五……”

兴武帝:“他们俩比一些将士还高,不去才是浪费机会。”

他不凶还好,他这一凶,秦仁眨眨眼睛,两串眼泪就滚了下来,扭头拿袖子抹掉了。

一下子好像看见丽妃委屈落泪的兴武帝:“……”

老三都这样了,兴武帝紧张地看向才九岁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眼圈也泛起了红,可能是怕父皇担心,懂事得把眼泪憋了回去。

兴武帝赶紧补充道:“放心,父皇是想历练他们,没想让他们上去就杀,父皇跟邓冲、孟极交待过了,让他们约束好了,择机再放你二哥他们出手,你二哥他们身边也跟着亲兵照应的。”

庆阳明白了,早饭一端上来她就默默吃饭。

可胃口还是受了影响,吃了五分饱庆阳就先出去了。

樊钟守在外面,见到小公主,体贴地劝道:“这一带到处都洒了血伪装战场,殿下还是留在这边吧,稍后直接上车。”

庆阳不想干等着,宁可去看看伪装的战场打发时间。

樊钟进去请示过皇上后,带着小公主出发了。

晨光熹微,走得稍微远一些,庆阳便看到了各种血迹,有喷洒一片的,有凝结在一处的,有的压了脚印,有的似乎被什么擦移了一段,还有砍断的一些枪杆、军旗。

将士们明显少了,庆阳问:“父皇身边还剩多少兵马?”

樊钟笑道:“八千骑兵,两万步兵,袁兆熊的七万骑兵几乎全军覆没。”

这便是皇上要传给西胡的“战报”。

庆阳了然,因为提到了袁兆熊,庆阳看向一座座正在拆收的营帐,问:“侯夫人她们关在哪里了?”

樊钟卡住了。

庆阳仰头,见樊钟左右乱看就是不回答,庆阳再去看地上的血,突然就吐了出来。

第51章

樊钟健步如飞地将小公主抱回帝王大帐。

兴武帝正交待太子、秦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看到樊钟怀里面白如纸的小公主,兴武帝直接跨过面前的矮桌, 一边将女儿接到自己怀里一边质问樊钟:“麟儿怎么了?”

“父皇,我没事。”庆阳勉强说完,便趴在父皇肩头哭了起来。

六年前,父皇让她假装不知道袁兆熊贪污的事,要她继续把袁崇礼当玩伴,庆阳乖乖照做,但她心里已经把袁崇礼包括袁婕当成大贪官的子女看了,虽然她也跟兄妹俩说话玩闹,与二人的情分却远远不如孟瑶、严真真。

父皇剥夺袁崇礼伴读的资格后,庆阳猜到父皇要对袁兆熊下手了。因为父皇早就顾忌过袁兆熊手里的兵权, 庆阳曾设想过袁兆熊定贪污罪或造反罪的两种下场,前者袁崇礼、袁婕兄妹还有活命的可能,后者……

这次随军, 父皇让她安抚平凉侯夫人等人只是幌子, 庆阳也明白这些女眷多半说服不了袁兆熊, 但那些人哭得太可怜了,庆阳便希望袁兆熊能够及时罢手,他死罪难免,却能给妻儿留下一条活路。

昨日父皇收回凉州军过于顺利, 庆阳先是被父皇的煌煌天威震撼, 跟着为后面的伐胡计划牵肠挂肚,今早才终于又记起袁婕等人。

流放、充劳役、夷三族、诛九族,这些都是庆阳早早在史书上看过的字眼,但史书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庆阳没见过那些活在千年百年前的古人, 想象不出那些人受刑的惨烈也很少会去想这个,可刚刚,她才联想到袁婕等人已经伏诛,脑海里便浮现出袁家众人被砍头、尸身被用于收集人血四处涂抹战场的画面,其中尤属袁崇礼的面容最为清晰。

她知道父皇或任何一个皇帝都该用重刑震慑天下官民让他们不敢再生造反之心,却又知道袁崇礼、袁婕都是无辜的。

庆阳不怪父皇心狠,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樊钟见太子低着脑袋,三皇子望着小公主又着急又茫然的样子,含糊道:“回皇上,外面战场洒满昨日宰杀的猪羊血,殿下无意撞见,受了惊吓呕吐不止,臣护驾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兴武帝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大军即将拔营,兴武帝拍拍女儿的背,继续嘱咐两个儿子,随即抱着女儿上了帝驾。

帝驾舒适宽敞,里面铺了一张窄榻,兴武帝把已经止住哭泣的女儿放在上面,见女儿的小脸都哭花了,兴武帝笑笑,提起铜壶往帕子上倒些清水,跪坐在榻前帮女儿擦脸。

擦完了,兴武帝看看帕子,指着上面浅浅一层土色逗女儿:“瞧这边的风尘多大,麟儿才出去一会儿脸上便沾了一层灰。”

素来爱干净的小公主就被那方脏掉的帕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兴武帝将帕子放到一旁,伸出右手问:“麟儿觉得,父皇的手干净吗?”

庆阳先看父皇干净宽阔长了茧子的掌心,再抬眸看父皇的脸,她懂父皇的另一层意思,但还是点点头:“父皇哪里都干净。”

没有父皇,天下或许还处在战乱之中,所以她的父皇是结束乱世救万民于水火的真英雄,是大齐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

见了血的小公主还这么喜欢父皇,并没有畏惧父皇,兴武帝心中甚慰,改成靠着榻边而坐,与女儿一起看他这只拿过锄头抓过耗子、握过刀枪杀过敌兵的手:“其实它一点都不干净,父皇杀过太多人了,手里沾过太多血,哪怕那些人都该杀,人死在父皇手里,他们的影子也都深深刻在了父皇的心里,时不时就跳出来一下,让我记起他们还活着时的样子。”

“父皇给你讲过刘文质,他救过父皇啊,可父皇还是按律杀了他的儿子一点都没给他留情。”

“再说袁兆熊,他是半路追随父皇的猛将,父皇特别器重他,器重到你王叔跟邓冲都嫉妒了,三天两头找他的小麻烦。父皇为他撑腰,搂着他的肩膀说他也是父皇的好兄弟,你王叔就嘀咕,说是熊弟才对。”

说到这里,兴武帝笑了出来,一直看着父皇的庆阳就在这个笑里看到了满满的怀念。

庆阳双手抱住父皇的大手,不想让父皇难过。

兴武帝扭头看看女儿,目光平和地道:“放心,父皇才不会哭,从父皇坐上龙椅的那天起,父皇就把昔日同生共死的所有兄弟都当臣子看了,父皇按照战功赏赐他们高官厚禄,为着旧情信任他们封将拜相,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父皇应该给的。但君臣就是君臣,谁敢坏了朕定下来的律法规矩,朕就收拾谁,父皇不给你讲那些为了天下百姓当个明君的虚话,父皇就是为了让自己痛快,一个先背叛了父皇的兄弟,一个从朕的国库里偷几百万两银子的兄弟,朕为何要容他?”

“麟儿还小,不忍心见熟悉的伙伴死掉,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袁兆熊驭兵的本事再大些,父皇再笨些,今日一战便是袁兆熊杀了父皇自立称帝,真让他赢了,袁崇礼袁婕就算愿意为你们几兄妹掉几滴眼泪,过阵子他们还是会高高兴兴地当他们的新皇子新公主。”

“所以,心软的时候就想想让对方骑到你头上的另一种结局,想的多了,心自然会硬起来。”

“麟儿,父皇宁可你学父皇经常把手弄脏,也不想你干干净净地任他人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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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身规律的晃动,庆阳在父皇的龙榻上睡着了,直到听见有人在近处说话。

“皇上,景县知县曲青林率全县官吏前来迎驾。”

“带曲青林过来。”

庆阳刚想翻身,身上的被子突然动了,是父皇帮她将滑落下去的被子提到肩头,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

庆阳便假装还在睡觉。

稍顷,车门被何元敬打开,车内光线大亮。

庆阳背对着车门,听外面的曲知县战战兢兢地向父皇表明忠心,称他之前完全是受了袁兆熊的胁迫才不敢召集民壮前去救驾。

父皇冷笑:“你若及时救驾,朕的二皇子或许就不会死,带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

庆阳悄悄攥紧了身前的被子。

从芦河镇到武威城隔了近四百里地,大军一共经过两个县城,景县乖乖听袁兆熊号令的曲知县被砍了脑袋,古县那位因为反对袁兆熊被袁兆熊关起来的郭知县则获得了嘉奖。

九月初八,兴武帝惨胜的三万残军终于进入了被提前杀过来的吕瓒招降的武威城。

袁兆熊的总兵府已经被吕瓒派人收拾妥当,庆阳三兄妹住进了父皇后面的院子,秦弘住上房,秦仁住东厢,庆阳住西厢,这是为了集中侍卫防守。

太子去父皇面前听事了,秦仁溜到妹妹这边说悄悄话:“来武威这一路都没看见袁家的囚犯,如今连袁家的总兵府都直接给咱们住了,那原来住在这边的人……”

庆阳看着三哥犹抱着几分不忍的脸,直言道:“袁兆熊造反,父皇判的是夷三族,我们进城前已经行过刑了。”

一部分在芦河镇外就地正法,一部分在武威城杀给官民商贾看,包括胡人的眼线。

秦仁跌坐在椅子上,真的死了啊,袁崇礼、袁婕……

庆阳知道三哥心善,提前取出帕子准备塞给三哥。

秦仁却只是呆呆地坐着,坐了一会儿深深地叹口气,扭头关心起妹妹来:“原来你早知道了,有没有哭?”

庆阳:“……我还以为你会哭,二哥他们上战场你都哭了。”

秦仁:“那能一样吗?二哥是我亲哥,张肃是我的好兄弟,袁家,袁家犯了事,一家人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是自食恶果。”谋逆大罪祸及家人,这都是律法明文规定的,非人情可以干涉。

他能送袁崇礼的,唯有一声叹息。

庆阳想,三哥肯定是不知道袁崇礼袁婕的具体死法,不然绝不会这么镇定。

庆阳也不打算说出来,她自己都想开了,又何必让三哥难受。

她看向窗外,相比死去的人,现在她更在意父皇抛出去的饵能不能钓到西胡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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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武威百里之外的一片草原,临时搭起的胡人大帐中,刚从前线回来的哨兵兴奋道:“二位将军,先前大王得到的消息确实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齐国皇帝的五辆马车只剩两辆了,皇帝坐的那辆还好,后面跟着的那辆全是刀剑砍伤的痕迹,皇帝身后的两万步兵也个个灰头土脸的。”

“还有,齐国的皇帝死了儿子非常生气,派人把袁兆熊的小妾儿女亲信全都拉到城头挨个的砍了脑袋,那一片的城墙都染红了。”

“齐国的小公主在战场受了惊吓,连夜噩梦都没法自己走路了,是齐国皇帝亲手抱进总兵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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