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天小弗朗
“姐,我不傻,”田酒还是笑,又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家有没有多的草帽,给我一顶,我做几个木碗跟你换。”
“行啊,正好之前买的草帽没用上,”李桂枝起身,出去进来的功夫,就拿来了草帽,“记得碗做小点,要娃娃小手能抓住的。”
“我知道,谢谢桂枝姐。”
“一个草帽谢个啥。”
李桂枝揉了把田酒的头,风中细柳似的扭着回家了。
田酒接着砍砍砍,五棵树的枝桠都修干净了,地上一层树叶松叶。她丢开斧头,锤了锤腰,长出一口气,叉着腰站着。
一转头,既明正靠在灶房门口望着她。
院子里昏暗,灶房窗口透出点暖黄光线,照亮他俊秀的侧脸,一双眼在眉骨阴影下看不真切。
“怎么了?”田酒问。
“邻居好像想撬你的墙角呢。”既明嗓音温润,如流水淙淙。
“你说什么呢?桂枝姐是好人。”田酒拧眉,不大高兴。
“是吗?”
既明嘴角似笑非笑,语调意味深长,眼底似有万语千言酝酿。
那张被晒伤的斑驳脸庞做出这种表情,不免滑稽。
田酒眉头拧得更紧:“别嚼舌根,饭做完了吗?”
既明:“……还没。”
该死的,完全破功。嚼舌根这种词怎么能用在他身上?这合适吗?
“回去做饭。”田酒语气生硬。
“哦。”
既明转身要走,田酒又叫住他,指了下廊檐下挂着的草帽:“以后出门戴上。”
“好。”
“桂枝姐给的。”田酒添了句,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眼狼。
“……嗯。”
既明默默回了灶房,嘉菉嫌里面热,又钻了出来,正见田酒要往门外走。
“你去哪?”
田酒把手摊开,里面躺着几枚铜板,“说好了的,趁天还没黑透,我把钱给田婶子送去。”
田婶子?嘉菉脑海里瞬间闪过那道一瘸一拐的身影。
再一抬头,田酒都跨出门槛了,他连忙追上去。
“等等……”
第11章
田酒停住脚回头:“干什么?”
嘉菉立马说:“我跟你一快去。”
“你不歇着了?”
一看田酒怀疑的眼神,嘉菉一甩手,傲气道:“歇什么歇,我又不累,正好出门吹吹晚风。”
“也行。”田酒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还没等嘉菉高兴,她直接把手里铜板塞进他手里,转身就回院子。
“那我就不去了,我正好歇会。”
嘉菉:“……行吧。”
田酒瘫在椅子上,享受着黄昏时的清爽微风,和灶房里香喷喷的炒菜味道,慢慢闭上眼。
星子越来越亮的时候,嘉菉回来了,洗手时既明端着饭菜出来了。
一碟子拍成段的凉拌黄瓜,闻起来酸溜溜的,一盘黄瓜炒鸡蛋,一盘油焖茄子,还有
三个焦香的硬壳饼子和一大锅稀饭。
田酒吃了一筷子凉拌黄瓜,脆爽开胃,正适合天热吃。
可嘉菉却有点不一样,往日里他定然和田酒一样狼吞虎咽,可今天居然半天不见吃一口饭。
田酒腮帮子里塞着饭:“今天吃饭好斯文呐?”
既明也注意到他的不同:“这是怎么了?”
嘉菉坐在椅子上动了动,低头扯了下身上乱糟糟被刮成团的衣裳,没说话。
田酒却明白过来:“是不是有人笑话你了?笑话你的衣裳?”
嘉菉哼了声,告状似的:“还不是那跟苗,他凭什么笑我?”
还说他一个大男儿要靠姑娘家养好没用,说他这衣裳邋遢跟乞丐一样……
“没事,等我做好床,我带你们去镇上买衣裳。”
田酒上手理了理他的领子,又摩挲了下布料,指尖的茧不经意擦过嘉菉脖颈,他瞬间坐直了。
“你做什么!”
他这么大反应,田酒奇怪,收回了手说:“你这料子是好料子,要是每天不动弹穿着肯定舒服,但穿着下地就不行了,容易破。到时候给你们买两身干活穿的衣裳。”
嘉菉还没说什么,既明先开口应下:“好啊。”
“哥……”
嘉菉啧一声,想要制止他,既明一个冷淡眼神,他就闭上嘴了。
算了,大不了以后他多卖点力气,多给田酒干点活,总不能占她的便宜。
一顿饭香香地吃完,田酒感觉是该去街上买点肉回来了。往日她自己做肉,炒还是炖都不好吃,现在有既明,总该叫他发挥作用。
嘉菉提水,既明洗碗,田酒在外面饱饱地坐了会,引来不少蚊子乱飞,她就拖着松木回了堂屋。
堂屋靠里的供桌上,粉白荷花随风轻摇,散发一股清雅香气,闻起来就让人觉得舒爽。
她过去用抹布擦了擦田大娘的排位和桌子,又摸了摸小船似的荷花瓣,不是柔嫩光滑的,而是微微粗糙的。
她喜欢这种感觉,像阿娘的手心。
田酒笑了笑,放下抹布,坐在五根圆滚滚的松木旁,从一旁工具箱里摸出来一只炭笔,估摸着在松木上划线。
她手上划着,木料已然在她脑海中分成了组装成床的各部分。
四棵松树足够做六尺半长三尺宽的床板了,装嘉菉那样的大个子也绰绰有余。四个床脚只需要一截松木,最后那棵松木还能留下来一长截,再打量着做几个妆匣子,去镇上好卖。
还没全部划完,嘉菉推开门走进来,四处望望。
这他还是第一回正儿八经进堂屋,堂屋宽敞,东西不多,屋角放着不少做木工的工具,堂屋左手边是田酒房间。
堂屋中间的地方全被松木给占满了,嘉菉问:“你闷在屋里干什么呢?”
“割木板子。”田酒答得简单,“门关上,有蚊子。”
嘉菉也深受其害,立马掩了门。
田酒划完最后一根松木,起身把松木搬上凳子,一只脚踩着固定,高高撸起袖子,道:“把锯子递给我。”
嘉菉忙不迭地拿了锯子,在手里掂量了下:“要不我来吧?”
田酒毫不犹接过过锯子:“你会吗?”
她没有嘲讽的意思,问完就弯下腰手臂用力,锯子来回拉割,木屑一股股涌出来。
锯条像切豆腐般一层层深陷下去,拉开口子,一股浓烈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
嘉菉看着看着,就慢慢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明明只是锯木头,怎么就这么吸引他的视线呢?
看着锯条上下切割,一点点靠近木料底部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越离越近。
直到松木锯开落地,邦一声,他心头忽然爽了一下。
田酒呼地吹了一口气,木料的木屑蓬地往前散开,扑了他一脸。
他茫然抬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田酒哈哈笑出来。他不止脸上有,连光光的青皮脑袋上也都是木屑,像只傻蘑菇。
嘉菉回神,恼火地站起来,胡乱擦着脸:“你干什么捉弄人!”
田酒提着锯子落在松木上,另一只手弹了下锯条,清脆嗡鸣。
“我这锯子利得很,离这么近,你也不怕我给你开瓢了。”
她笑一声,吓唬完人又接着拉锯。
嘉菉翻了个白眼,好歹没再蹲过去,而是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在旁边看。
单调的切割声,浓郁的松木香,还有一把上下来回的锯子,他看得津津有味。
可看着看着,不知怎的,他目光不由自主从锯子慢慢移到那只控制锯子的手,不像他一样健壮,却线条明显,动作利落。
另一只手按着松木,手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木屑,只隐约露出一点圆圆的骨节。
一滴汗水忽滴下来,砸入轻飘飘的木屑,激起细小腾飞。
嘉菉拳头不自觉收紧,慢慢抬眼去瞧她,一张因用力而涨红的脸蛋,嘴唇抿着,黑亮眼珠紧紧盯着脚下的松木,额上有汗。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与其同时,锯断的松木落地。
“咚”地一声。
嘉菉极快地收回视线,眼神比晃动的烛光还飘忽,好一会才稳当看向既明。
“你怎么来了?”
既明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眼神深深落在嘉菉脸上,带着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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