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女富贵
可血恨在前,他走了好久才走到今日。
他怯懦自私,他就是个畜生,他对不起商慕蕊。
“好在老天有眼,下了一场大雨,我活了下来。”
洞房内,烛火被风吹得凌乱,商慕蕊双目狰狞,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哥哥,火烧得我好疼。”
男人的嘴唇在颤抖。
商慕蕊委屈道:“我的皮被火烧得全是疤,头发也烧光了,变得好丑,我只能扒下童家小姐的皮,哥哥你瞧,我美吗?”
迎着男人通红的眼睛,商慕蕊笑了笑,“对了,忘记告诉哥哥,我从小就会巫术,我的确是巫女不假。”
男人伸手,掌心掐出四个血红的月牙,颤抖地抚上她的脸颊。
“我还是觉得,原先的你美。”
商慕荆扬唇苦涩笑了笑,眼底满是思念与缱绻。
商慕蕊歪头一顿,商慕荆闭了闭眸,拿起桌上的酒,又喝了一口。
商慕蕊意识到不对劲,惊恐道:“你知道酒里有毒?”
商慕荆没有回答,一饮而尽。
商慕蕊握住他的手,摇头喃喃,“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商慕荆一笑,摸上她的眉眼,“就算换了多少皮囊,你的眼睛我都认得出。”
倏地,商慕荆口吐鲜血,炽热的血溅到了商慕蕊手上,倒了下去。
“为什么。”她俯身问,“明知道酒里有毒,明知道是我,你还要喝下去,你不是最自私吗?”
他笑了笑,“我放弃不了权利与仇恨,所以,你把我杀了吧。”
他笑着又哭,摸上她的脸颊,“对不起,是哥哥一直忙于复仇,不知道你在童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是我能早点带你回家,你就不用受欺负了,对不起,是我怯懦自私,害了你,我不值得被原谅,若有来世,不要再做我的妹妹。”
“今夜的栀子花,好香。”
他的手缓缓垂下,划过她的嫁衣。
商慕蕊闭眸,豆大的泪珠滑下。
“若有来世,我不想再遇见你。”
“但今生今世,我要做你的新娘子,生同寝死同穴。”
她喝下毒酒,碰倒烛火,浓重的栀子花香掩盖下是刺鼻的火油味。
哗得洞房熊熊烈火。
毒酒起了奏效,商慕蕊已感觉不到火灼烧的疼痛,她躺在商慕荆旁边,抱住他。
像小时候天冷了,破落的西院,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
大火吞噬整间屋子,家奴们纷纷赶来扑火。
与此同时,与人谈笑的首领,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施浪城,属于商家的时代终究落幕。
*
“所以说,这世上真的有巫术?”
今夜首领府乱作一团,嘈杂的人声鼎沸,乌禾跟在檀玉后头,探头问。
“巫术分很多种,有救人的医术、有易容术、还有通灵术占卜术,不过通灵占卜都是些思念重要之人,求吉化危,犹豫不决寻求决策的一种慰藉。”
檀玉缓缓道来。
“是世人把巫术妖魔化,想得太过危险,巫术起初就是用来帮人的。”
乌禾想了想,“所以商慕蕊用的是易容术,可是易容术要用别人人皮,也太麻烦了吧,岂不每用一次就杀个人。”
“易容术用的材料有很多种,是她执念太深,采用人皮,炼制防腐虫的血液,就能短暂防止皮肉腐化,可久了皮肉还是会腐烂。”
“难怪她的皮肤跟溃烂一样,还当她是得了病。”乌禾捏着下巴道,转而她看向檀玉,“所以你早就看出她用了易容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当你喜欢她。”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觉得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乌禾蹙眉,生气道:“她还邀约我去喝茶,你也不怕她看上我的皮,把我的皮扒了。”
檀玉云淡风轻道:“你身上有我的蛊虫,她早年从囹圄山出来,闻得出蛊虫的气息,她不敢。”
“什么?”
乌禾一愣,紧接着一只黑黢的蛊虫摇晃着触须从她袖口爬出,跳到檀玉身上。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蛊?”
他平静道:“你骂我喜欢人有夫之妇,丧尽天良的时候。”
乌禾抿了抿唇,“是你自己不解释。”
“觉得没必要。”他还是那句话。
少年大步往前走,少女提着裙在后跟,有些吃力。
“你说施浪首领突然暴毙而亡,会是商慕荆干的吗?”
“我的蛊虫在他身上闻到了枯心草的味道,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寻常大夫难以察觉,他印堂和眼下发黑,看似是疲劳所致,实则是中毒已久。”
“那看来是商慕荆干的了。”
乌禾手里握着一摞信,里面密密麻麻是商慕蕊十余年的少女心事,商慕蕊和商慕荆的点点滴滴。
它们塞在被人遗忘的西院小破屋里,抽屉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灰。
直到檀玉和乌禾打开,才重见天日。
远处灯火通明,长廊寂静幽暗,风扬起少女的裙摆,她追在檀玉身后问。
“商慕蕊爱商慕荆,可是商慕荆爱商慕蕊吗?”
“我不知道。”
少年不懂爱的味道。
檀玉低眉看了乌禾,步子不经意慢了一些。
乌禾的肩渐渐和檀玉的胳膊齐平。
她蹙了蹙眉,“爱分很多种,亲人的爱,朋友的爱,情人的爱,我不知道商慕荆对商慕蕊是哪种爱,但在这世上,商慕荆最爱的人是商慕蕊。”
她叹了口气,“只可惜,商慕荆最后被权力和仇恨蒙蔽了双眼,忘了爱商慕蕊。”
转而,她又抬头瞪了檀玉一眼,“你们男人都是如此,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不会珍惜眼前的人,说什么爱不爱,最爱的还是自己。”
檀玉皱眉,觉得她很莫名其妙,一会感慨他人之情伤神,一会又唾弃他人,最后还嗔怪上了他。
但是,她说得也没什么错。
“我的确如此。”他眼底掠过一丝嗤笑,“只不过,我也不爱我自己。”
他厌恶这世间上所有的人,包括自己。
楚乌禾道:“没关系,我爱你呀。”
檀玉一愣,看了眼她的笑靥,摇了摇头,“不需要。”
他大步走向夜色,乌禾懒得再在身后追,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下头。
商家一夜死了三个人,对外传,首领暴毙而亡,洞房花烛夜失火,新郎新娘意外而死。
司徒雪查出首领身上的毒是枯心草私下禀报了南诏王,与此同时,暗探查出童家小姐非童家小姐,而是少主之妹商慕蕊,背后之事也紧跟着水落石出。
南诏王压下此事,没有公布真相。
继兄继妹成婚,乱了人伦礼教,此乃大丑,不可外传。
南诏王望着屋内用早膳的儿女们。
楚乌涯吃了块栗子糕,不是他的口味,记得是楚乌禾的口味,伸手给她。
楚乌禾皱眉,十分嫌弃地摇头,不要楚乌涯吃过的东西。
小王子委屈地哦了一声。
没一会,乌禾用筷子夹了块绿豆糕在檀玉碗中,说这个好吃,檀玉平静地把碗挪开,又换了一只碗。
说筷子她用过,上面有她的唾液,沾了栗子糕,又沾了他的碗,他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他嫌弃。
小公主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把碗里的绿豆糕给一旁的楚乌涯,小王子用手捏起,吃得津津有味。
南诏王满意点头。
好在他的儿女们手足情深,温馨和睦。
第41章 十五月夜
今日便是十五了,到了蛊医所说满月交爱的日子。
乌禾坐在屋子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心如乱麻,她已经尝试过各种法子出去,父王说出去必须有羽仪卫跟着,羽仪卫眼睛跟鹰似的,根本没法在它们眼皮子底下逃走。
她甚至问了首领府的家奴府中可有狗洞,准备屈尊钻狗洞,就像上次在王宫那样,可当她沾了满头泥巴,好不容易从狗洞中探出一个脑袋来。
抬头与羽仪卫四目相对。
只得缩了回去。
夜幕降临,乌禾望着窗外云间玉蟾,没有一点残缺。月光很亮,照得周围的云在漆夜里突兀的白。
清辉似霜落在屋檐枝叶上,风吹枝叶沙沙作响,像乌禾摇晃的心尖。
倏地,楚乌涯出现,趴在窗口,吊儿郎当道:“阿姐,出去玩呀,我寻了家酒楼,里面的荷叶鸡味道好极了,过些日子我们就回王宫了,以后就吃不到了。”
乌禾撑着下巴,慢悠悠转头,“走开,今晚都别来烦我。”
楚乌涯委屈皱眉,“阿姐,你今天吃炸药了!”
转而他又释然一笑,“懂了,你们女人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本王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看来阿姐是无福消受了,我去问问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