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幕幕
他先去了虞家,并未找到她,从虞家人口中才知她去了洛阳。
洛阳虽不远,可他是京官,不往上报备是不能离京的,可上官也不可能同意他离京,因为他手上还有案子。
他在京城捱了两日,终究是忍不住,告了病假,决定往洛阳跑一趟。
结果却见到她和她表哥在一起,得知他们将要订婚。
顾家也是洛阳名门,而她表哥顾君越就是他想象中的名门公子的模样:长身玉立,衣冠楚楚,风采卓绝,骑一匹西域宝马,言笑间意气风发,与他的小心谨慎截然不同,就像她一样。
他们两人在马球场,犹如一对璧人,她看上去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
他便走了,带着无尽的落寞回京,然后就在路上遇到了刺杀,因为内卫出现,才留得一命。
从那天起他们的婚姻就结束了,不是结束在和离书签名画押的时候,而是结束在他负伤躺在医馆,不知回京后的命运,心如死灰的时候。
她出身优渥,身后有做皇后的姐姐,有做礼部尚书的祖父,有璀璨耀眼的百年望族,所以她可以肆意做每一个决定,想嫁就嫁,想走就走,拿得起放得下,而他不行,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无论是付出感情,还是决定婚娶,他都须再三琢磨,因他没有犯错的资本。
所以他决定娶她,是下定决心一辈子;决定放弃,也是绝无悔改。
但终究……还是他放不下,他在她面前,一败涂地,而她甚至都不在局中。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堵了许多情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叹息一声,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查案得罪了人,受了一点小伤。”
说着,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虞璎不解,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受的伤?”
“很久了,都不记得了。”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他从榻上起身:“官服太重,我把衣服换了,你用饭了没?”
虞璎摇头:“气都气饱了,吃不下。”
程宪章笑:“那现在好些了没?吃得下吗?”
虞璎看着他胸口的伤仍心疼,回道:“还好了,吃一点。”说着去了外面。
第33章 求药
两人一起用了晚饭, 程宪章见虞璎又去忙活自己的纸鸢,自己便去检查侄子的功课, 忙了一会儿夜幕降临才回来。
待两人都沐浴完,他便拥着她往她身上凑,她终于察觉他的意思,推他道:“做什么呢!”
他原本想的是她已经不生气了,见她推拒,奇怪道:“怎么了,不行么?”
虞璎瞪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 不舒服!”
“不舒服吗?”他有些诧异:“那是我……”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扭开头道:“又不是你的暖床丫头, 不让歇息的么, 那么久, 都弄肿了。”
一边说着,一边捶了他一下。
程宪章这才知道不是昨晚不舒服, 而是今日不舒服。
“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低声道。
虞璎躺下来,脸发烫, 背朝向他。
他便也躺下来,与她待在一个被子里, 在她身后将她抱住。
确实没有这种经验,以前就算最情浓时,都没有一晚超过一次, 也没有连续不间断的两晚。
虞璎想,大概他还是旷久了,以前一心一意升官,现在官升到顶了, 可以歇一口气,其他想法就来了,和“饱暖思□□”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说:“等我休沐,和你一起去放纸鸢?”
虞璎转过身来:“你有时间?”
“有。”他肯定地答复。
两人同躺在一张床上,看着彼此,也看到对方眼睛中的情意,便忍不住亲吻起来。
亲吻着亲吻着,又觉不够,便将手探入衣衫内愈加贴近彼此接触,直到这也不够,他在欲望扑天盖地来临时停了下来,喘息着看向她。
她却又凑上来主动吻向他,圈上他的腰。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便再也抑制不了了,不知不觉就交缠起来。
第二天程宪章去衙门了,虞璎看着天空叹息。
怎么会这样啊,白天的她和晚上的她怎么不一样?昨天白天她都想好和离回去怎么求祖父开恩了,结果晚上又和他搅在了一起。
她甚至都不能怪他,因为她没失忆,其实他还是想停下的,是她自己凑上去的。
归根结底,她确实不贞烈,而他真的很英俊挺拔,看见他脱了衣服躺在自己身边,她实在忍不住想要。
她在家中冥思苦想好久,终于确定一些事,第一,他们暂且不会和离;第二,天天睡一起也不会忍得住,所以他们会一直这样。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长长久久,成婚三天,她就在这家里生了好几次闷气,和婆婆吵了两次,和他也差点吵起来,只是明显他强行忍住了……总之,之前的顾虑,一样都没变。
所以她需要退而求其次,不要怀孕,不要生下孩子。
若有了孩子,那才是真的没退路了,死也要死在程家。
想通之后,她去找许婵了。
许婵家夫君叫唐凤德,是太医局的,她去找她要点药方并不奇怪。
但许婵很奇怪,听了她来意,问她:“你为什么要避子药?”她还以为是要壮阳药呢。
虞璎为难地解释:“你知道,他母亲不好相与,三天两头找我麻烦,我觉得我和他不会长久,如果没孩子,一切都好说,要有了孩子,便会一辈子纠缠不清了。”
虞璎是个肆意洒脱的,许婵能理解,但她却有其他意外的东西,不由感叹道:“没想到那保和药铺的东家这么厉害啊,还真医好了,我夫君说男科也挺难治的。”
虞璎才想起来这茬,轻咳一声,暗中心虚有点对不起程宪章。
她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只是问:“那你找你夫君问问嘛,有没有什么好方药?”
许婵点头:“这个不用问他,我知道。”
说着起身去房中拿出一瓶丹药来:“这里还有半瓶药,大概有七八颗的样子,在事毕后服下一颗,虽不绝对,但没那么容易有孕。”
虞璎又惊又喜,立刻将药瓶接过来:“太好了,还真有这么好的药!”说着又觉得奇怪:“但是,你怎么备着这种药?你没有要和离吧?”
许婵比她晚一年嫁人,她和离了,许婵六年间只生了一个女儿,绝不可能不要孩子。
许婵说道:“我自然没有,是因为……”她凑到虞璎耳边低声道:“去年他祖父不是过世吗?有一年孝期,到上上月才满一年。”
虞璎明白了,祖辈过世,孙辈要守孝一年,这一年不能办喜事,不能宴饮,也不能同房。
但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死的人死了,活的人却还得活,日子还得照过,没那么多人能严格遵守。
平民百姓也就罢了,做官的却不行,人人都知道一年不同房太苛刻,但这事不能摆到台面上,要不然御史台那些人就闻着味儿找来了,所以悄摸着同房可以,却不能有孕。
到这里,许婵却想起程宪章就是御史台的。
连忙问:“这事被你夫君知道了他不会放在心上吧?”
虞璎马上道:“怎么可能,他哪有那么无聊,又不是和你家有仇。再说我也不会告诉他。”
许婵想起来,这药当然是虞璎自己偷偷吃的,程大人年纪不小了,肯定想早日绵延子嗣的。
虞璎问:“吃这药就好了吗?你家还有没有,一起给我吧?”
许婵回道:“我手上就这些了,都给你了,回头我让我夫君再配,这都是他自己悄悄配的。然后月事之后的半个月前后几天容易有孕,你尽量避开,还有同房后尽量弄出来,马上去沐浴,也会好一点。”
“哦,我记住了,那我过两天再来找你拿。”虞璎说。
许婵叹息一声:“回头让你夫君知道了,你别说是找我拿的,我还担心他怪我夫君呢。”
虞璎安慰道:“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就说去外面药铺找大夫开的。”
许婵忍不住又问:“你真不想要孩子啊?之前那个女儿毕竟是留在洛阳,又不在你身边,咱们年纪也不小了,没儿女也不好吧?”
虞璎坦言道:“反正现在不想要,不说和程宪章长不长久的事,我既怕疼,又怕丑,还怕死,生孩子这几样全占。”
“这个也看人的,我还胖了一点,你生你闺女,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么?我看你还年轻了。”许婵说。
这倒将虞璎难住了,就说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来圆,她忘了在许婵这里自己是已经生过一个女儿的。
洛阳那事说来话长,而且说出真相,谁不会看她半天说一句她脑子有问题呢?脑子正常的人绝不会成一个假亲,再生一个假女儿的,所以就连她娘都不稀得说这事,她也不好意思说。
加上一点为年年考虑的私心,年年在外人眼里,父亲是顾家的,母亲是虞家的,虽是孤女,总有点余威在,若只是早亡的父亲和脱籍娼伎生的庶女,那还真是谁都不会看得起。
想到这些,虞璎便顺着许婵说道:“可是疼啊,还要大着肚子那么久,生的时候差点死掉,我再不想遭受第二次了。”
“那……你夫君和婆婆不催你?”许婵问。
虞璎冷笑一声:“催了好,催了我就不用和他们浪费时间了,早催早散伙。”
许婵无奈,她也难以理解这种不生孩子的想法,的确辛苦的确有危险就是,可做官也有危险啊,难道就因为怕砍头而不去上朝吗?
不生孩子,下半辈子又要怎么过呢?
虞璎拿着丹药开开心心离开,走到路上,就又想起了年年。
那时候在洛阳,因为年年是挂在她名下的,所以都住在她身旁,后来表哥病重,温絮就日夜陪在表哥床前,她带年年的时候更多了。
而她,表哥不是她丈夫,身边也自有温絮,她既闲又空虚,年年又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那么小,家中没告诉她真相,她只当虞璎真是她娘亲,真心爱着她,她也疼爱年年,到离开洛阳时还十分舍不得。
可是温絮没了表哥,年年就是她唯一的念想了,虞璎也不可能继续待在洛阳,只好狠心回长安,将年年还给温絮。
如今过去好几个月,她既不能见到年年,又没有那边的消息,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她走的那天起了个早,想去看看年年,姑姑说不必了,若是孩子哭闹起来就不好走了,她就直接走了,难以想象年年醒来会有多伤心。
想着这些,虞璎心里既无奈又伤心,恨不能去洛阳一趟,或是让姑姑将年年带来一趟……只是,自她回长安,姑姑送来信便再没有别的消息,就算她出嫁也只有姑父过来一趟,那天忙于婚嫁,姑父又是男子,她都没机会问问年年好不好。
待在马车上,她突然撩起车帘,朝外面云锦道:“年年的生日是要到了吧?要不然我给她捎点东西过去。”
云锦回过头来,微蹙眉头:“这样……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虞璎不屑:“我管他高不高兴。”
“小姐……”
眼看云锦要劝,虞璎道:“算了,我悄悄让人捎过去,不让他知道总行吧。”
云锦道:“去找许娘子不让大人知道,找人捎东西也不让大人,夫妻之间,哪能瞒那么多事?”
虞璎并不为所动:“总不能我送东西给年年都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