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第120章

作者:晓梦见我 标签: 强强 江湖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正剧 HE 古装迷情

对思齐峰主所言的感情真情实意,没有一点技巧。

孔成玉推开门,走进牢内。

陆临渊靠在墙壁上,面容有些苍白,却是笑了一声:“太原府尹亲至,是我招待不周了。”

孔成玉不会武功,但隐隐约约也有察觉:“你起不来?”

陆临渊神情倦怠,眼底浅青,带着惺忪睡意:“那倒不至于,但那香料能暂时压制内力,让人困倦,从前在儒宗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香料。”

孔成玉眉毛一挑,提取到关键点:“你现在没有内力?”

陆临渊:“……”

孔成玉现在当真是慢慢笑起来了。

她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往前,陆临渊的颈间立马多了一份被扼住的触感,是孔成玉筋骨漂亮的一只手掐住了他。

陆临渊抬头,正对上孔成玉那双漆黑的眸子。

她问他:“你记不记得,在持春峰那次,你就是这么掐住我的?”

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陆临渊呼吸逐渐不畅,耳鸣刺痛耳膜,总算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竟然笑起来,勉强开口:“孔山骨……你这么记仇?”

孔成玉垂下眼睛看着他,声线低靡,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几个字在陆临渊耳旁如墨入池,眩晕中一切都变得模糊,陆临渊下意识抓住了怀里的东西,耳旁传来纸袋的声响。

孔成玉眉毛一松,松开了掐住陆临渊脖子的手,淡淡开口。

“我向来恩怨分明,今天过后,我们仇怨两消。”

新鲜的空气重新被吸入,陆临渊咳嗽了几声:“我们什么时候……”

我们什么时候有过仇怨了?

“我观那人嫉妒你如此,面目可憎,不由想到我从前的样子。”孔成玉静默片刻,才重新开口,瞥他一眼,冷笑。

“现在想想我是昏了头,眼界如此狭隘,就你陆临渊也值得我嫉妒。”

陆临渊稍稍蜷起来,抱着胸口藏着的纸袋,根本不在意孔成玉在说什么。

密牢简陋,但孔成玉不在意。她坐在房间内那张唯一的凳子上,捋了捋衣袖:“聊正事吧。你给我的日月山庄账本我已经看了,确实有不少可奇怪的地方。从如意四年起,似乎是换了一批人,与之前的支出大相径庭。”

孔成玉问:“你怎么突然对日月山庄感兴趣了?先说好,我的人自有用处,云胧秋说边疆陈郡有异动,为了这件事我才回的儒宗,我分不出精力查一个远在扬州的日月山庄。”

“我知道,日月山庄的事情你不用烦心。”陆临渊眼帘微垂,问,“我师父如何?”

孔成玉道:“徐潜山身子确实不好,这点那些峰主倒是不算骗你。不过这些天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不曾告诉太多人。”

“玉函峰主和我说至多保他半年,这还要看天时地利。”孔成玉瞧他一眼,语调不免有些赞叹,“你们这对师徒倒是有趣,不曾通过气,却不约而同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来吊儒宗山门中的叛徒。”

陆临渊有些无言地睁开眼。

“……”

不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活了,所以才不抵抗地被抓进来了。

过了片刻,密牢内并不明亮的光线里遮掩了陆临渊的表情,他有些疲倦般开口:“孔成玉,劳烦你告诉我师父,事关徐安期的下落,让他去查日月山庄的贺知途。”

孔成玉也不问更多,点头表示知晓。

在这里待久了,她不适地嗅了嗅鼻子,皱了皱眉才继续开口:“这些天我见他们上蹿下跳,私底下查出了一些东西。无为峰主看似咄咄逼人,实则是被推出来的一个靶子。你有百越血统这件事只有当年一齐去兖州襄助的人才会知晓,而当年那些人中,如今正有一个稳坐峰主之位的,你猜猜是谁?”

陆临渊神游天外,一言不发:“……”

孔成玉半天等不到动静,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临渊叹气,看样子有些昏昏欲睡:“孔府尹,我还没吃饭。”

孔成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冷笑:“我一个三品大员为了儒宗的这些事情奔前走后,你若这般敷衍我,我能让你七天吃不上饭。”

陆临渊侧过脸抬眼一瞥,依旧没什么动静,看来七天吃不上饭对他来说威胁不大。

孔成玉想起刚刚听到的动静,伸手向陆临渊胸口探去。

陆临渊反应极快,在孔成玉的手指尚未触碰到胸口那个纸袋的瞬间,下意识扼住她的手腕往外边一掰,极强的力道仿佛能捏碎骨头,孔成玉整个胳膊麻了,吃痛一声。

下一瞬,陆临渊反应过来,右手立刻松开孔成玉的手腕,左手则托住滑落的纸袋。

孔成玉揉着手腕看去,原来是一包再普通不过的糖。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看向那个早已熄灭的香炉。

“……”

陆临渊乌发垂落了几缕在鬓边,他垂眸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纸袋的一角,不自觉的颤抖。

一月以来,那香料腻人的香味一直侵浸着陆临渊的口鼻,闻久了,总是让他深陷不知今是何夕的幻觉。

陆临渊被无休无止的香气勾起幻觉旧症,清醒时昏昏欲睡,睡梦时又仿佛被溺死在香海中,不得呼吸。长久这样下来,他时常混乱呕吐、头痛欲裂,在这狭小的密牢中很慢很慢地往外呼气,像是一尾濒死的鱼。

他极为艰难地维持着清醒的意志,被香气折磨的有时记忆都有些不全,但无论何时,他总能记得那双剔透清亮眼睛。

魏危把这包糖递给他,然后对他说——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第95章 最害相思

那折磨人的香气已被孔成玉浇灭,但陆临渊的状态并没有好多少。

从兖州离开之后,他一路赶回儒宗,一刻不曾停歇。饿了就吃干粮,困了就就近找客栈,不曾在路上多流连半步,仿佛要将自己压榨到极限,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更多,陷入到被抛弃混乱和惶然中去。

夜深风露重的夜晚,怪石嶙峋而峻峭,陆临渊疲倦至极地睡去,睡梦中好像魏危还在身边,就像在那场大雪中睡在一起的那次,他试着伸手,轻声唤她的名字。

然而一直到他清醒,也没有等到一声回应。

与魏危同行的每一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最狼狈的时候,他们带着发烧的乔长生在林子中躲避追杀,全身上下两个饼都凑不出来。

陆临渊把最后一块饼给了魏危,魏危又分给了他一半。

但就算是那时候,也没有现在更令人难以忍受。陆临渊在昏沉中想,或许自己应该死在那个时候。

在离开魏危的那一刻起,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他不甘心。

他其实一点都不甘心。

因为最想要的陆临渊得不到,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才想要魏危一直记得他。

就算他还能和魏危一起游历江湖,最后的结果或许不过是魏危会给自己和乔长生一样的许诺,或许会给更多的戒指。

但陆临渊太过贪心,他不会满足,魏危就算记住他一辈子他其实还是不会满足。

他有些卑劣地想,既然魏危允诺了会一直记得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更多?

他想要魏危割肉喂鹰,救一救自己。

为了什么都好,只要魏危来可怜他,来亲他,来解救他。

百越与中原没有任何一条规矩去约束陆临渊喜欢谁,更何况他还有一半的百越血统,为什么魏危不能来带他走?

……

……

不知过了多久,陆临渊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趋于平缓。

屋内静悄悄的,陆临渊长睫微垂,轻声开口:“这是魏危给的。”

魏危在兖州买下这包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陆临渊会这样放在身边保留这么久。

孔成玉蹙眉:“……”

她隐约察觉陆临渊此时此刻神情中寡淡了无生趣,她虽不能明了这种感情从何而来,却也感到了某种隐痛。

孔成玉就问:“魏姑娘呢?”

陆临渊指尖颤了颤:“回百越了。”

孔成玉愣了愣,再看向那包糖果。

她是何等聪慧,怎么会猜不到陆临渊为何如此颓然。

她不由想,情爱一事,实在是不得了,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昏暗的光线之中,孔成玉完全想不起来当年的陆临渊在儒宗是如何侧帽风流,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囿于情爱、消沉颓唐的凡人。

孔成玉从未想过陆临渊这人居然还会钦慕她人,思酌片刻,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颔首开口。

“魏姑娘既然回了百越,说明对你无意。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既然如此,一别两宽也是理所当然。”

陆临渊听着听着就闭上眼睛:“孔先生,你安慰得我有些难受。”

孔成玉:“……”

孔成玉抿了一下唇,终究也没说什么,她用簪子挑了一些没有烧完的香料出来,装到随身的香囊中收好。

“这香的来路我会去查,我也会叫他们不再用。”

“思齐峰主当年随徐潜山一起去过兖州,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但你的身世极有可能就是他传出去的,你在他这里要小心。”

该说的都已说完,再待下去就要惹人怀疑了。

孔成玉走出密牢,重新锁好牢门,淡淡开口。

“还有,不止我,儒宗有许多人都很担心你。”

得知陆临渊入密牢的那天,孔成玉目光一凝,并不觉得畅快,反而觉得有些恍然。

正如在宴上的她不曾明了自己对陆临渊的感情是嫉妒,等到传信的仆人下去,听见烛火中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孔成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叫寂寞。

儒宗双壁之中没了陆临渊的寂寞。

“陆临渊。”

孔成玉青丝高束,垂下一尾。

她侧身回头,双唇翕动。

“你可别死在我前面。”

“……”

陆临渊垂着眼睛,睫毛被风吹动,如同犹如清晨隐没在烟气中的儒宗远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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