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第165章

作者:晓梦见我 标签: 强强 江湖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正剧 HE 古装迷情

魏危忽然道:“徐潜山最近似乎很看中石流玉。”

就连徐潜山准备与靺鞨交涉的消息,都是由石流玉传过来的。

“他是不是想把儒宗掌门的位置传给石流玉?”

徐潜山曾问过魏危,如今的儒宗除了陆临渊,谁还能坐掌门之位?

当时徐潜山给出的候选人中,孔成玉脱离儒宗,乔长生已死。年轻一辈中,既熟悉儒宗庞杂的事务,又秉性纯良可靠的,似乎只剩石流玉一人。

可惜小仙鹤经历太少,若将维系天下儒门道统的责任交予他,其才其望,皆不足服众。

“师父当年也不是儒宗掌门的最优人选,只是阴差阳错,时势造英雄。如今靺鞨压城,师父有意借此磨砺石流玉,若是这场仗真的打起来,他能够做成一番成就,加上徐潜山的威望,他便能顺理成章接掌儒宗。”

说到这里,陆临渊又顿了顿,缓缓摩挲着魏危的指缝,低声道:“魏危,我们不管他。”

“我没有想管他。”魏危揽着陆临渊的后背,“他是你的师父,与我一样都是一方首领。可时至今日,挑出一个能稳妥继承衣钵的人选都很勉强。”

与徐潜山同辈的长老们已垂垂老矣,而他曾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死的死,走的走,偌大一个儒宗,竟一时不知托付何人。

当年孔家以血缘占据掌门的位置,而儒宗年轻一辈中人才济济,绝不想到往后还有人才凋敝的时候。

陆临渊:“石流玉虽然年轻,但只要徐潜山让贤,加上孔成玉支持,他总能坐稳掌门的位置。”

他说:“等儒宗的事情交接完了,魏危,我与你一块回百越。”

魏危轻轻地笑,夜息香气飘过来,让人觉得质地非常柔软。

躺椅吱呀吱呀摇晃着。

夜风带来微凉的惬意,他们躺在这片好风好月织就的静谧里,交换着温热的气息。

陆临渊的唇微微张开,露出瓷白的齿和柔软的舌,轻浅的喘息被裹在柔软的毯子里,带着温热的湿意,又被那舒适的夜风悄悄卷走吹散。

不知这样多久,陆临渊睁开眼,漆黑的眼睛慢慢动了动,后知后觉被魏危摁在胸口:“唔……”

魏危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

不知何时,一道颀长的身影,鬼魅般静立于院墙之上。

檐角悬挂的灯火摇晃,突兀出现在院中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身形纤瘦,肤色苍白,眉头蹙起,看上去冷冰冰的。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他身上那袭胭脂红的锦缎衣袍,料子极好,垂感十足,流淌着鲜亮的光泽,然而檐角悬挂的灯火暖黄的光晕都压不住少年周身的气质。

他眼睑下卧蚕的尾端缀着一粒小小的红痣,月色之下,他的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

陆临渊从躺椅上下来,耳语问:“靺鞨人?”

“刺客。”魏危的目光在少年腰间软剑上扫过,又道,“他轻功很好。”

能让魏危能评价一句很好,那就是能在江湖排得上前几的意思。

陆临渊动了动。

少年似乎听见了,鼻音很轻哼一声,随后淡淡往下瞧了一眼,确认过什么,随即一跃而下,掠过魏危,片刻间欺近陆临渊。

好快。

君子帖转瞬出鞘,与少年手中长剑相接,陆临渊精准格挡住少年手中那柄直刺而来的长剑,身形急退,往后退了十步不止,眉梢却一挑。

少年没有用腰上的软剑,握剑的姿势也很奇怪,然而他的招数精准有效,长剑在他手中如同一把匕首,薄刃一线银光,直逼面门砍下。

魏危没有说错,少年确实是刺客的打法。

剑客争胜,刺客博命。

几招过后,少年察觉自己的剑招与陆临渊相比不能胜,当机立断弃剑不用,手腕一振,将那把长剑甩出,借着自己极佳的轻功,避开君子帖切入陆临渊周身一尺之内。

一*只苍白的手精准地贴上陆临渊的小臂,少年捉住手肘,手腕一拧,几乎就要反手旋擒住陆临渊的半身!

从少年抽剑出来后就不曾出过手的魏危目光忽然顿了顿。

陆临渊很轻地啧一声,在就要被反扣的电光石火间隙旋身,卸开大半劲力,被制的手臂如同灵蛇般滑脱,同时反蹬踹向对方胸口。如果不是少年反应及时,立马解扣后退,左手不断也得脱臼。

似乎很意外身为儒宗弟子的陆临渊,最后一招却狠辣利落,相当不那么正派。少年眉头皱着,盯着对方将君子帖收入鞘中。

“你真的是儒宗的陆临渊?”

“自然是我。”

见陆临渊极其自然地退到了魏危身后,少年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嗓音清冽。

“你是儒宗弟子,躲在自己心上人的后面?”

陆临渊挑眉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少年:“……”

魏危将少年弃置于地的长剑抄入掌中,冰冷的触感传来,她垂眸看了一眼熟悉的剑身,淡淡开口:“‘香水海’。你是九重楼的人?”

去岁游历江湖,陆临渊在姜让尘处买得此剑,半道上捉住一位对这把香水海念念不忘的小贼。

小贼的武功谈不上顶尖,但这天底下敢在陆临渊与魏危眼皮子底下偷剑的自然有几分凭恃,临别时,她自报家门,说自己名为凌月明,来自开阳九重楼。

在兖州,陆临渊与魏危分别,心灰意冷,想起先前种种,便这把剑寄给已回到开阳的凌月明。

兜兜转转,这把剑又重新出现在魏危陆临渊面前。

闻言,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点头:“月明顽劣,多谢二位手下留情。”

“……还有我呢!”

话音未落,院墙之上,不知看了多久的人挥了挥手,红衣少年抬眼望去,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足尖一点,来到墙头,面无表情开口问:“你总趴人家墙头算什么?”

冒出的半颗脑袋抬头,嘿嘿笑着,自然伸出双手。少年沉默一瞬,单膝跪下,低头俯身,左手穿过那人腋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捞起她的膝弯,稳稳当当将她抱起,紧接着屈膝一沉,抱着怀中之人轻飘飘落至魏危陆临渊面前。

被少年抱着的女子周身气息平和,双腿垂落,显然不良于行。然而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刚刚还出手凌厉的少年,在她面前就心甘情愿成了不出声的坐骑。

女子勾着少年的脖子,身子往上提了提,单手压着少年的脑袋,给陆临渊道歉:“不好意思啊,他是我楼中下属,也是凌月明的师兄。我总是在他面前说你们两个很厉害,他不服气,总想着和你们打一场。”

女子在少年臂弯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抬眼看向眼前两人,眉眼舒展,笑容温秀而明朗。

“初次见面,我是九重楼的楼主。百越巫祝,小孔……孔尚书应当和你提过我。”

魏危打量着她:“她说过,你会来见我。”

魏危问过孔成玉,以她的能力,除非是灌了老皇帝迷魂药,否则如何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做到这样的程度。孔成玉坦言她与开阳的九重楼有合作,并且说,这位不常露面的楼主会亲自来见她一面。

“开阳到青城山高路远,加上扬州路上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所以这个时候才到。这么长时间,久闻其名,我总算是见到你们了。”

九重楼主感慨完了,掌心一拍,歪在脸颊一边。

“百越巫祝,事态紧急,长话短说。当今天子老迈,孔成玉先前能拿到的代天令牌纯属意外之机,如今他回过神来,迟早要对云孔两位下手。”

“当今天子在朝中放任宦官亲政,司礼监把持批红权,民间有五品皇帝之称。在他看来,靺鞨战事还不算最紧要的事情。皇帝已经老了,指望他忽然一鸣惊人激扬清浊是不可能了。”

九重楼主笑道:“所以,我深夜打扰两位,只想告知一件事。”

她捏了捏红衣少年的脖子,少年啧一声,很不情愿地往前走了几步,让怀中的人凑近魏危的耳朵。

“九重楼微弱,但杀一个皇帝,还是可以做到的。”

魏危眉头轻轻一挑。

从她进中原以来,遇见的人从陆临渊算起,所言所行皆算悖逆,似乎一个个都是反贼。

九重楼主目光移开,望着面前两人笑道:“望此战告捷,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

九重楼的两位来去如风,走时从魏危手中重新带走了那柄香水海。

一条古时水,向我手心流。

临行泻赠君,勿薄细碎仇。

**

半个月后,靺鞨清扫过荥阳进青城之内的城关,大军压至青城,杀气盈野。

此后的数日,开阳皇城之内风起云涌,巨变陡生,在战云密布的青城传到时,只隐约听闻深宫中的老皇帝竟毫无征兆地一病不起,再难临朝。

朝堂之上群龙无首,几位皇子争地你死我活之际,那位薨逝多年、久负贤明的故太子忽然死而复生了。

传闻朝中那位历经两朝的太傅前往开阳城郊的天水观上香,途中忽闻异香,车马竟迷失了方向,心中惊疑,下车察看,眼前云霞蒸腾,恍惚如至紫清天上。

但见一人披发跣足,褒衣博带,口占“昔随子晋侍紫清,今奉天敕佐龙庭”,见到太傅来到,伏身便拜。

如此匪夷所思、近乎神鬼之事,顷刻间传遍了大街小巷。老太傅乃两朝元老,更是先太子昔日的恩师,他在天水观旁接回了死而复生的太子一事无人不信。消息传入深宫,竟让缠绵病榻的天子也短暂清醒,下令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迎太子回朝。

民间将这位年少忧惧而死的太子描绘得神乎其神,天水观更是因为此事香客如云,香火陡然鼎盛。

然而这位太子一掌握朝局,便以雷霆之势决定了对靺鞨用兵的决策。自国都起始,扬州、云梦、徐州等一切兵马将领,粮草辎重,都按照这位监国太子的意志,调配至战线最前。

大军压城,青城欲雨。孔成玉抬手压下来自开阳辗转而来的信纸,目光停留在信上某个称呼上,眸光微动,沉吟:“先太子啊……”

魏危坐在她面前,忽然道:“这个称呼在你们中原,总让人觉得满寄厚望,付诸东流。”

孔成玉一愣,随即笑一声,问:“巫祝相信有人会死而复生吗?”

魏危淡淡:“生死不能颠倒,这世上的死而复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从没有死过,要么根本没有复生。”

就如同那位投降中原,却从不人前发一言的云麾将军。

远处,一声闷雷滚过天际。

第131章 沉魄浮魂不可招

随着靺鞨大军逼近青城,太子监国,前线战报也终于汇总至开阳。

靺鞨擅闪电战,玄铁轻骑一天一极限能够奔袭三百里,而攻城器械核心部分也拆了随军前行,一到一处便开始就地取材重组。

若是城防薄弱,靺鞨士兵用楯冲车推撞城门,铁骑冲陷;若是城坚难摧,靺鞨可汗便命玄铁轻骑机动惑敌,穴地炸城。

靺鞨人骁勇善战,又信奉为部落而死的勇士能荣归长生天,悍不畏死,所过之处无所不克。如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数十座城池,直至在荥阳守城之战受挫。两军对峙一月有余,最终因为云麾将军身旁的望西人配合打开城门,荥阳失陷。

自从荥阳出事以来,青城军中不免人人自危,看谁都疑是乔装的望西人细作。

孔成玉与九重楼里里外外将青城筛了个底朝天,就连慕容星雨都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如今百越乌桓这些异族还有被全然信任委以重任的一天。

青城虽不及荥阳有得天独厚的天险做屏障,但扼河流之上,城门经历代修整,墙体厚实,寻常攻城槌无法攻破。

而靺鞨大军疲于奔命,加上如今的他们也懂得安抚群众,欲速而不达的道理,到青城之前,他们开始注重攻心与安抚,稳固后方。

在靺鞨兵临青城之前,那摧枯拉朽的狂猛攻势已然如潮水般渐渐放缓。等到靺鞨正式扎营落寨,与青城守军对峙,加上先前可汗与萨满对中原和缓的态度,所有人都觉得这场仗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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