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第44章

作者:晓梦见我 标签: 强强 江湖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正剧 HE 古装迷情

“……”

徐潜山一一历数过去,眸中显出深重之感,抬头望着渺渺云烟。

“仁义峰齐物殿内共计两百六十七块灵牌。从孔圣之后,儒宗的弟子不止有圣人一个人以身犯险,前赴后继,每一个都足以在青史中留名。这些人成就了儒宗的盛名,也延续了中原百年的繁华。”

这是属于儒宗不可磨灭的气节。

即使中原疆域辽阔,物产丰盈,但土地会被侵蚀,东西都会腐朽,但有些东西是永恒的。

即使一把火烧掉了儒宗,儒道依旧长存。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未有不掘之墓’。”

徐潜山看向魏危,眼中是透不进光的情绪,缓缓开口道。

“我也会死在这里的,魏危。”

徐潜山一袭灰色儒袍,一副禅意厚重、不问世事的模样。

可若是仔细看他的神情,近死之人的眼睛却熠熠生辉,寸寸刚毅浮现在眉眼,好像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活下去。

魏危始终静静看着他,一双眼睛如不染阴霾的琉璃。

陆临渊在这双眼睛里寻到过求之不得的平静与支撑,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双眼睛就不免让人心怯,让人疑心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这双沉静的眼睛泛起波澜。

魏危问他:“你说这些,是在以儒宗掌门的身份提醒我么?”

徐潜山闻言唇角轻展,缓缓道:“百越与中原从来都不是对手,但大约也不会成为朋友。”

他道:“你是我故友的女儿,更是百越巫祝。”

如果魏危此番来儒宗还有其他目的,徐潜山不会手下留情。

……中原人防百越人就和防偷家的贼一样。

魏危很想翻一个白眼。

徐潜山怎么不想一想当年一人一剑前往百越挑战四位巫咸的陆临渊,但凡他们百越稍微不讲诚信一点,如今陆临渊坟头草都五丈高了。

魏危语气淡淡:“掌门无需忧心,只要中原大军不主动越过边界,我族百越也不会进兖州一步。”

徐潜山那双纵历沧桑的双眼一怔:“那百越那句五年不得进犯中原的誓言是……”

魏危:“百越风俗与中原大相径庭,又能自给自足,本来就犯不着入侵中原,你把日子推到十年也一样。”

楚凤声虽然是自作主张,但到底也是知道魏危的心意才敢开口的。

魏危想到这里,忽然计上心来。

“这样,五年之期还有三年,三年之后你让陆临渊再来百越一次,这次给我们百越一个面子,打赢三个,然后我们计较一下,再立个三年互不侵犯的条约。”

徐潜山:“……”

这还能商量着续约的么?

徐潜山拨动着指尖玉珠,思量着魏危说着的话,沉吟:“所以你是觉得,百越与中原还有和解互通的可能?”

魏危目光落到了颤颤然的海棠树枝之间:“我在你们青城遇见了一个蠢钝如猪的书生,但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若要天下格局洗牌重来,必要乱世。”

“成见如山,中原与百越都需要一个契机。”

百越与中原之间的隔阂,说到底不可深究的只有一个。

——二十一年前,在靺鞨屠城之后,兖州与百越突如其来爆发的那场混战。

徐潜山翡翠玉珠串挂着的红色丝绦在他手中一颤,微微泛白的唇抖动:“果真会有那么一天么?”

魏危很诚实:“我不知道。”

“但是我想会的。”魏危看着生机盎然的海棠树,一阵风吹过,苍翠的枝叶窸窸窣窣发出声响。

她想起孔成玉所言,顿了一下开口道:“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天下一统才是大势所趋。”

“……”

徐潜山一脸震惊,似乎没料到魏危如此博学,能这样出口成章。

他张口欲言,却沉默许久,最后叹息一声。

“我大约是见不到那天了,但愿你和临渊可以。”

五年寿命,他等不到了。

与徐安期鹿山涯游历江湖的那段日子是徐潜山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虽有不虞之隙,求全之毁,但彼时年轻,觉得桃花马上,山海可平,世间没有什么不会对少年假以辞色。

直到靺鞨攻城的那天,好像一场大梦转醒。

魏危在这样的沉默中起身,她的语气依旧平静。

“思虑太过,忧虑伤脾。徐潜山,你好生将养也活不过五年。”

“希望你能活得长一些。”

**

陆临渊在门外静候多时,终于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

吱嘎一声,魏危推门而出,眉头微蹙,神情间似有几分思索。

陆临渊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又看向魏危那略显凝重的神色,忍不住问道:“……我师父是不是说了什么?”

魏危:“没有。”

陆临渊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魏危:“我有点饿了。”

陆临渊:“……”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

渐次挂起的灯火醉醺醺的给天边染上一层薄薄的橘色,透着带着暑气的空气,像是泛着琉璃色泽的贵重器皿,盖在儒宗似幻似真的天上。

两人并肩而行,影子融进渐晚的夜色里,清澈如透明粼波。

魏危忽然开口:“我想吃烤肉。”

陆临渊点头:“好。”

魏危又道:“你要赔我一个新刀鞘。”

陆临渊笑了笑:“好。”

飞鸟越过关隘,逡巡间,坠兔收光,天地沉寂。

第35章 乌桓慕容

儒宗青山染云如泼黛墨,满目苍翠之色,崇山峻岭间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水澹澹兮生烟。

若是有人从山脚向上看,高山好似漂浮在茫茫云海之间,逶迤壮阔,云雾蒸腾,只一眼就让人觉得天道渺渺,凡人不可攀登。

日月山庄的贺归之一直没等到试剑石的回应,心下觉得有些奇异,呆了半个多月后,终是准备离开儒宗。

离开那天陆临渊没有去送,倒是孔成玉主动请缨,作为尚贤峰主送了他一程。

“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神仙选择走水路运书的。”

孔成玉捏着自己的手指冷笑道。

“书都受潮了!”

贺归之来时,为体现日月山庄与儒宗交好之意,挑选了一批藏书赠予儒宗。

日月山庄不是第一回赠予藏书,乔长生来儒宗时也带来了一批,不过那次明显保存的很好。

贺归之这批书运到明鬼峰时,藏书石室那些视书如命的抄书人心疼得心在滴血。

这些珍本有近五分之一因沾上了水模糊失色,他们只好一本一本晒干再辨认字迹。

明鬼峰弟子将这些原书拆成散页,并在每一页书后衬新纸,保证书籍在今后流传过程中不会再磨损原书页,才勉强保住了这些珍本。

孔成玉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魏危身上:“话说起来,魏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魏危看着不远处的贺归之,抱刀不言:“……”

**

贺归之在儒宗山门门口,日月山庄浩浩荡荡的车马就在他身后,诸多侍卫肃然而立,令行禁止,唯有几匹骏马偶尔发出吁气的喘息,尽显天下第一山庄的威严与风范。

贺归之眉上勒着一根银白色云纹的抹额,腰间巴掌宽的腰带上嵌了一颗红玛瑙,熠熠生辉。

他眸色偏浅,身姿如一把惯饮鲜血的锋利长刀,气质如寒潭。

这样的冷峻的人,却近乎柔和地拍了一下乔长生的肩膀。

“长生,你好生保重身体。”

“每天醒来不好贪凉喝凉水,医师配的药记得按时喝。”

“快盛夏了,晚上别对着冰块吹凉风,冷饮子也不好喝太多。”

贺归之不厌其烦地细细叮嘱,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乔长生那略显单薄的面容。

“说到底,你在儒宗,我总不放心。”

乔长生身着天青色的长袍,青冠插着朴质雅正的木兰簪,墨发规规矩矩的束起,气质是与贺归之全然不同的温和。

这样炎热的天气,他竟一点汗都没出。

“兄长说的这些,我都记得。”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己的兄长嘱咐得像小孩一样,乔长生有些郝然,他低下头递给贺归之两卷装裱好的画作,语气温和。

“这些天我画了两幅图,兄长若是顺路,带给母亲吧。”

贺归之点了点头,一个眼神示意,立马有侍卫上前收下。

他淡笑道:“乔夫人身体不好,看见了你的画必定很高兴。”

乔长生轻声问:“这些天母亲的身体好些了么?”

贺归之道:“比从前好很多。这回我来青城,特意请了一位名医回去,希望给乔夫人看看,能不能调理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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