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贵妃
江晚棠猝然抬眸，目光怔怔的看着他。
姬无渊的眸色不带半分情绪，他叹息了一声，平静温和道：“去吧。”
“孤不会阻止你。”
“孤已经下令让太医院的人，都过去候着了。”
江晚棠不再耽搁，转身提着裙摆，快步往慈宁宫的方向跑去。
当她赶到太妃寝宫时，那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死寂氛围扑面而来......
江晚棠的心脏，蓦地沉了下去。
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
江晚棠几乎是颤抖着走进虞太妃的寝宫，
入眼看到的便是虞太妃静静地躺在那雕花的床榻之上，往日的神采仿佛已被抽离，只余下一副形容枯槁的身躯。
虞太妃的脸色很差，很差，连嘴唇都是灰白的，像是被寒风吹透的枯叶，毫无生机的躺着...
她廋的皮包骨，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颧骨高高耸起，使得整张脸的轮廓显得格外嶙峋，轻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只一眼，江晚棠便双便觉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她双目通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寝殿内侍奉的宫女们早已泣不成声，她们跪在地上，捂着嘴不敢大声哭嚎，只能压抑着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榻上，虞太妃的双眼半睁半闭，眼眸中往日的神采已然黯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霭。
直到她的贴身宫女芸儿，走到榻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太妃，贵妃娘娘回来了，她来看您了......”
虞太妃眼神微动，竟是缓缓睁开了眼，颤抖着嘴唇，嘴里唤着一声声：“棠儿，棠儿...”
江晚棠抬手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走到虞太妃的榻前，跪坐了下来，握着她干枯的手，哑声道：“月姨，我在这。”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哽咽的颤抖。
虞太妃的目光在落在江晚棠脸上的时候，瞳孔颤了颤，如初见那般唤她：“太后娘娘...”
不多时，太医们便纷纷赶了过来，在一番看诊后，个个神色凝重，摇头叹息。
“太妃娘娘沉疴暗疾已久，回天乏术，臣等无能为力。”
“还请贵妃娘娘抓紧时间......”
江晚棠闻言没有多说什么，抬手摆了摆，挥退了寝宫内的所有人。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她和虞太妃两人。
而此时的虞太妃也似回光返照般的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的江晚棠，目光中瞬间盈满了慈爱，带着一种无奈与不舍交织的复杂情感。
虞太妃试图试图抬起那瘦骨嶙峋的手，却只是抬到一半，无力的垂了下去。
江晚棠见状，急忙握住她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冲她笑了笑。
虞太妃眼神颤动，张了张唇，道：“好孩子...”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
“罢了，都是天意......”
江晚棠红着眸，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颤声道：“月姨，不要走...好不好？”
虞太妃闻言，眼中闪过泪光，她虚弱的笑了笑：“好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当初我与她，亦是这般。”
说着，她看着江晚棠，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待我走后......你要好好的......莫要为我悲伤......太久......”
江晚棠压抑已久的悲伤情绪瞬间爆发，泣不成声，紧紧握住虞太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水不停地滑落，滴落在虞太妃的手上。
虞太妃见不得她这般，将目光移向了窗外那棵高耸的梧桐树，眼神中有着深深的眷恋：“好孩子，我知你对她的事十分好奇......”
“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里面事关皇室丑闻，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知道的太多还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事到如今，我却也不得不将当年的那些事，告诉你了。”
话落，虞太妃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思绪似乎飘回到了往昔的岁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弧，像是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许久，她开口道：“我进宫时，才刚满十岁。”
“彼时先帝姬怀瑾十二岁，少年登基，南宫太后垂帘听政。”
“而我初次见到太后娘娘，便是在入宫那日。”
“未入宫前，我最为惧怕便是她，因为关于她的许多传言，大多都是不好的。”
“像什么祸国妖姬，蛇蝎毒妇......”
第266章 回忆往事
虞太妃顿了顿，继续道：“也有传闻当时的先帝，便是死于她手...”
江晚棠听到这里时，瞳孔怔了怔。
而虞太妃却是笑了笑，道：“基于种种传闻，未曾蒙面时，我对她又惧又怕，甚至觉得人生一片乌云惨淡，活命都难。”
“毕竟我亲人皆战死沙场，而我只是一个被送入宫中，寄人篱下的孤女，身后无依无靠。”
“可我没想到，我最为惧怕的她，却是我落魄黑暗人生的第一抹光亮和救赎...”
说到这里，虞太妃顿了顿，混浊的眼眸多了几分亮光，怀念道：“我远不会忘记那日，跪在冰冷大殿上忐忑不安时，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柔媚又温柔，她说，你就是月儿吧，别怕，此后你便养在我的膝下，就同怀瑾一般。”
“我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正对上她一双含笑的桃花眸，眉眼弯弯，眼角有颗妖冶的红色泪痣，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那一刻，冬日暖阳下，我好似看到了九天仙女下凡。”
“世人都道她蛇蝎，恶毒，祸国......可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竟是这般的年轻，又生得这般的貌美。”
“后来，她便将我带回慈宁宫，与她一起生活。”
“就这样，我和姬怀瑾一样，都养在了她的身边。”
“彼时，我十岁，姬怀瑾十二岁，而她也才二九年华。”
此时，江晚棠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眸，当年的文德太后，才十八岁？！
虞太妃继续说着：“说来好笑，她自己年纪也不大，却将我和姬怀瑾当自己孩子一般对待。”
“太后娘娘待我极好，比对姬怀瑾还要好。”
“于我而言，她既像是母亲，又好似姐姐一般。”
“姬怀瑾少年老沉，除了在太后娘娘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唤她‘母后’，其他时候都是冷冰冰的，极难接近。”
“在她身边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时光太匆匆...”
“眨眼间，我便到了十五岁。”
说完，虞太妃眼中的亮光渐渐黯了下下去。
“在我十五岁及笄那日，太后娘娘笑着问我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是想出宫还是想嫁人？”
“彼时，我一脸天真的说要永远陪在她身边，不出宫。”
“我说的认真，可太后娘娘却是变了脸色，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早晚会有离开的一日，而她希望在她离开前能看到我有一个好归宿。”
“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她口中的‘离开’，是藏着深意的。”
“后来，她便为我准备了两条后路。”
“一是，带着她给我的护卫和几辈子花不完的银钱出宫，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二是，在京城为我选一位家世，相貌，品性好的世家公子，嫁得良人，安稳一生。”
“这两路，便是在如今世道，于任何女子而言，都是最好的出路。”
“可偏偏，当时的我，年少无知，一腔孤勇，并不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在出宫和嫁人这两条路之间，我不顾她的反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入后宫。”
“因为姬怀瑾...”
提及先帝，江晚棠明显的察觉到了虞太妃眼中的哀伤，显然这是一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江晚棠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渐渐地，虞太妃的眸中泛起点点泪光，她说：“若说太后娘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那么姬怀瑾便是我见过长相最俊的男子。”
“他容貌俊美，一身帝王气度，说不出的疏冷...”
“在多年的日夜相处中，少女春心萌动，避无可避。”
“适逢那年选秀，姬怀瑾问我愿不愿意入后宫，我满心雀跃的答应，以为他也是心悦我的。”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多么幸福美好的一段佳话啊。”
“在那场盛大的选秀中，我直接被姬怀瑾当场封了贵妃，其余的皆只是美人。”
后来，我便如传闻中的那般，盛宠于后宫，无人能及。”
说着，虞太妃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江晚棠，唇角流露出的笑意，却是说不出的苦涩自嘲：“宫里都传我的失宠是因为戚漪兰那个贱人，下药爬上了龙榻开始的，其实不然......”
“那时的我和姬怀瑾，都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
“是因为太后娘娘......”
江晚棠瞳孔猛然睁大，有种不好的预感。
虞太妃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道：“在我入后宫后，便极少去行宫了，不是我不愿，而是太后娘娘在行宫修养极少见客，便是姬怀瑾去，十回都有九回被拦了出来。”
“彼时，我只当她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非要踏入这腌臜的后宫。”
“直到那日深夜，禁军包围整座皇城，火光冲天......”
第267章 龌龊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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