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五月末蜀中,早晚清凉。
太阳下山没多久,辰紫桑给她俩铺好铺盖就径自躺下了。
辰紫桑约莫是唱曲儿唱累了,死抱着怀里的布包就趟在铺盖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这般不怕自己的模样,江晚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扮一下恶人角色给他长个教训。
正想着,江晚舟听见了有人走近的声音,她立刻点了辰紫桑的睡穴,辰紫桑手一松,布包就掉到了地上。
江晚舟倚着墙看来人,段琼脚步忽远忽近的,估计是在考虑要不要过来。
“过来。”江晚舟等的不耐烦了,才说道。
段琼依言走近,一眼瞧见辰紫桑的模样,忍不住乐了出来:“怎么惨成这样。”她从小声乐着最后转成了大笑。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儿的。
江晚舟白了她一眼,段琼被吓得硬生生的忍住了。
段琼调整好心情,好奇的问:“老大,你不把他带回去?”
江晚舟自然的把辰紫桑滑落在地上的手收回去,目光并未离开,“再等几日,我先弄清他来这的目的,带回去他可能就不说实话了。”说着她又想起什么:“这几日就不要派人来扔钱了,我怕他起疑心。”
段琼回答:“是。”
“不过老大,他这身上味道挺冲,你也能闻得下去?”段琼从怀里抽出个帕子,慢慢的把口鼻都捂住了。
江晚舟手边拿起一颗石子,中指一弹,石子径直砸向段琼的腹部,段琼闷哼一声,愣是被她内力震着退了两步。
“再说我就弹你脑门,赶快滚吧。”
段琼不敢造次,看了热闹,她也可以回去了。临走前,她才想起这一趟来是为了什么,她把怀里的信笺递给江晚舟:“老大我先走啦。”说着一起身飞的没影了。
江晚舟拆开信笺,都是一些江湖琐事,她看到最后,祝泉在信上说:唐芷佟的夫郎也在蜀中。
江晚舟心里有了合计,唐芷佟家眷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出来,她可以找机会绑了他,用他来威胁唐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在这之前,她还得想个像样的法子让辰紫桑能和她一起去。她收好信笺,摸着自己的怀里,找不到火折子。正想着怎么处理这封信,不经意看到了辰紫桑抱着的东西。
她看向辰紫桑怀里的布包,伸手去拿,辰紫桑被点了穴道,多大的声响也不会醒。江晚舟拿着他的布包,里面的铜钱就叮当作响。
她打开看,里面东西一目了然。
破碗、铜钱、火折子什么东西都有。
江晚舟先用火折子把信笺烧了,把火折子恢复原状放回去,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药包。
她凑近药包,熟悉的味道立刻钻进了鼻间,是原本辰紫桑身上的味道,可惜这小子身上现在都是汗馊味,闻久了都忘了他原本身上的味道了。
不过,这药味好像淡了许多。她算了算,从辰紫桑出京城到现在,药效也差不多要没了。
她看向辰紫桑的侧脸,明知道他不会醒来,但突然的莫名的紧张起来。她左右观察,确定周围没有暗哨后,慢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长相类似辰紫桑的药包,但是又不是很像。
针脚七扭八歪的,仿制辰紫桑的药包纹路,但是一看就是赝品中的下等品。这是江晚舟自己练了许久缝制的,凭记忆所绣,期间被牧景嘲笑了不知多少次,但是她还是勉强完成了。
她把仿制的药包打开,里面装着同样的药材,药包最底下还有张纸。江晚舟小心翼翼的把药材换到了他的药包上,做好一切后放回了布包里。然后重新将辰紫桑的手放在布包上,做完这一切,她看着辰紫桑睡颜,突然好想亲一口。
她慢慢凑过去,可是临近他的脸时,那股子馊味又冲进她的鼻腔。她立刻制止住了这种行为,心想:还是算了吧,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反正来日方长。
她宠溺的看着他,两下解开他的睡穴,辰紫桑只是翻个身,丝毫没有醒的意思。江晚舟重新靠回墙上,闭目养神。
翌日,辰紫桑伸个懒腰,睁眼后却发现桂香不见了,他低头看,她身下的铺盖还好好的放在那里。辰紫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他悻悻的收拾铺盖,卷了两下还是生气,手一撇,就扔掉了卷好的铺盖。
正当他还发着牢骚时,江晚舟已经悄悄的走到他身后,见他生气,有些不明所以:“小鲁?”
辰紫桑回头就看见江晚舟手里提着东西站在她面前,原来她没走!辰紫桑眉间舒展开来,欣喜的说:“桂香姐!我以为你走了呢。”他嘴嘟嘟的。
江晚舟愣了一下,见他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她轻咳一声,随后恢复原状,她把手里的东西拿到面前给他看:“喏,我去给你买包子了。”
“桂香姐,你可太好了!”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坐下就吃起来。
江晚舟见他吃的高兴,心里也畅快。
“小鲁,你还要在这里乞讨?”
“嗯。”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辰紫桑神情落寞下来,他放下包子摇头说:“桂香姐,其实我在找人。”
江晚舟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她装作镇定的继续问道:“找什么人?”她说的很温柔,轻声细语的,眼睛一直盯着辰紫桑。
辰紫桑回避她的眼神,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想要不要继续拿之前那一套说辞来,还是就拒绝回答?但是这个桂香就像有魔力一样,一直在蛊惑他说。
“我妻主。”
妻主?江晚舟听见这三个字,瞪大眼睛看他,然而她此时的内心感觉却是一百个刀子在同时扎她的心一般,脑海里全是疑问:他成亲了?嫁人了?有妻主了?我怎么不知?自我疑问完后,又开始骂人:这帮废物,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把段琼、祝泉、盛莺几个人骂了一通王八蛋后,心里开始狂躁不安。
辰紫桑见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起来不是很好,关心的问:“桂香姐怎么了?”
江晚舟内心长叹,最后还是哽着喉咙“哦。”了一声。
对话戛然而止,辰紫桑不想继续编瞎话骗她,江晚舟也不想问关于他妻主的事。沉默了一会儿,辰紫桑继续啃包子,江晚舟开口道:“不如,我们去锦城找找看?”辰紫桑抬头看她,江晚舟说完就看向其他地方,不想和他对视。
锦城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好像是康满说过他们的落脚处。他长叹一口气,想着这几日从蓉城到巴城的经历,没有江晚舟的一丁点消息,他觉得靠自己也许有些太渺小了,不如去找康满白长老她们寻一些有用的消息。辰紫桑又想起璞玉来,心里痒痒的,于是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锦城地势起伏不定,山坡较多。
巴城——锦城的路程如果不走官道的话,很容易碰见马匪。
这几年七曜斋管的比较宽,蜀中周边的马匪被搅合的天翻地覆,很多大的寨子基本都被踏平了。七零八落的剩了几个小的马匪帮藏的很隐蔽,不敢轻易出来。她们基本都在匪道上劫个小的,但自从七曜斋被下了江湖令后,马匪也都壮着胆子出来干几票。
锦城这地方尤其的多,山体绵延,很容易藏匿,正给这些马匪们提供了很好的隐蔽场所。
辰紫桑以为这辈子再碰不上马匪了。
上次在小镇上,他命好,其实并没有和马匪直面相对,也没见过马匪真正杀人的样子。可是这次,老天存心让他再体验一回。
他不知道这巴城到锦城的路官道和匪道有什么区别。但听桂香说匪道走的快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江晚舟其实早忘了上次厮杀马匪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心里揣着事,加上时间急,她便带着辰紫桑走了匪道。
第一日平安,第二日夜宿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
此时,她们距离行程已过半,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儿。
夜宿的地方是江晚舟选的。辰紫桑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只得听她的。江晚舟这时候真觉得他挺没脑的,跟着她出城了不说,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也敢跟着一起夜宿。
辰紫桑没心没肺的拿出两个馍馍,递给她一个:“桂香姐。”
江晚舟没有立刻接过来:“你先收着,我去生火。”
辰紫桑盯着她的后背,坐在一块空地上。这附近没有干树枝,江晚舟走的有点远。
等回来的时候,原本辰紫桑该在的地方空无一人,江晚舟试着喊了一声:“小鲁?”
无人回应。
江晚舟面色冷然,她观察着四周,确定辰紫桑不在。她扔掉手里树枝。走到刚才辰紫桑坐的地方。地上只有辰紫桑吃了几口的馍馍,她心下一沉,暗叫不好:她竟忘了这附近有马匪的事。
想必她俩早就被马匪盯上了,趁她离开,先抓一个,然后引她过去。
以辰紫桑为中心的位置明显被人做了手脚,几个重重的脚印指了一个方向。
她跟着走了两步,果然在一处树丛间看到了一排脚印。沿着脚印的方向看去,每个脚印之间间隔大,马匪的人数应该在五人以内。此地到处是树丛,想找人并不方便。她四处看着发现一颗较高的大树,随后足尖一点飞身上去。
江晚舟轻巧的落在一根粗树枝上,眼睛凌厉的四处寻找,脚印方向的不远处有微微的火光。这样的勾引简直是太明显了。
但她现在心中杀意已起,她默默的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沿着火光的方向无声的飞去。
第三十章
辰紫桑被绑在树上,他有些庆幸,若不是自己这身乞丐装加上身上难以忍受的味道,看这帮马匪饥不择食的样子,他早就被这帮马匪夺了身了。真是到了血霉了,辰紫桑心里反复念叨。
他又在想,那个桂香会不会找来呢?但他心里又害怕她来,桂香看起来不是那么厉害,万一两人都陷在这里,连报官的可能性都没了。
辰紫桑越想越心惊,忍不住嚎啕了两声,那帮马匪呵斥他,为首的那人还扇了他两个巴掌。他的脸顿时热起来,这两巴掌太疼了。
他偏头看去,一个刀疤脸的女人翻着他的布包,把里面的铜钱都掏了出来,数完后啐了他一口唾沫:“就这么点东西。”
再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刀疤脸把他的布包扔到了地上。辰紫桑心知此时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在多嘴惹祸上身可不好办了。
这帮马匪共有十一人,围了两堆火。
辰紫桑手脚有些发麻,绳子捆的太紧了,他尝试喊了一句:“你们到底想怎样?”
刀疤脸抬头看他,冷笑着说:“等你同伴来救你。”
辰紫桑嗤了一声,嘲笑道:“你们可真天真。”
刀疤脸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起身一脚踢开他面前的布包,把从他那拿过来的竹竿扬起来,“哼,你小子嘴挺厉害啊。”说着她的竹竿就落了下来,“看你还说不说!说不说!”她边抽着辰紫桑的身体,边吼。辰紫桑啊的叫出来,一声接一声。
刀疤脸并不想放过他,竹竿从胳膊腹部往下移,抽打辰紫桑的腿,小腿上一下又一下的,辰紫桑躲避着,腿却被箍在树上动不了。
辰紫桑站不稳,身上还被捆着,他只觉得腹部被绳子勒的好疼。眼泪止不住的就落了下来,喊到最后就没了力气,闷哼着,渐渐的声音变小。
刀疤脸见他声音小了,听不到他的喊叫声,打的也没兴致了,“呸!什么东西!”她扔掉竹竿,又回到了火堆前。
辰紫桑痛的几乎要晕厥过去,他耷拉着脑袋,两边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孔,毫无生气。
刀疤脸几个人围着火堆,一群人有说有笑的,等着辰紫桑的同伴。火光烧得通红,越烧越旺,烧得树枝噼里啪啦作响。
突然不知从什么方向飞来一根树枝,径直飞向了火堆中间,一道劲风似的挑开了火堆中间的木柴,瞬间火堆四散开来,星星点火洒到了她们身上,刚才嬉笑的马匪们像被炸了锅似的,立刻站起身退后,慌手慌脚的扑掉身上的火星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另一方向又飞来一根树枝连带着继续挑开第二堆火。
地上的泥土被劲风掀起,倏地落在了散落的火光上,两堆火瞬间熄灭,顿时进入了黑暗。
马匪们只觉的不好,刀疤脸率先抓起身边的长刀,几个人背靠背围着一圈,脸面向外。
刀疤脸:“谁!出来!”
没有人回答。
马匪手里拿着刀不确定的在前面乱挥着,刀疤脸示意她们安静:“都给我消停的。”
四面八方传来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辨不清方向。
其中一人感觉找对了地方,刚要喊,不料声音突然消失,那人只觉的头皮发麻,声音似乎从上面传来。还未等她抬头,江晚舟已经如鬼魅般从天而降,一把匕首径直从她头顶插入,闷响一声,那人脑袋瞬间开了瓢。
众人见倒下一个,都胆战心惊的,她们不知道来者何人,只能慌张的靠在一起。
江晚舟动作很快,在隐蔽处定了几个人的穴位,刀疤脸见旁边的人顿时僵住,颤抖的喊:“怎么了?老五你动动啊。”
旁边的人无声无息,血从额头流了下来,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