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心如死灰般,连带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带着刀子。唐芷佟不堪忍受他的目光,只好躲避着说道:“那位公子没事。”
明宇听见小鲁没事,才觉得心口的绞痛好了一些。此时的唐芷佟让他觉得很陌生,那个曾经海誓山盟的人却满手染血,心里肮脏。他看向面前的唐芷佟,漠然的问道:“你走吧,我不会在逃了。”
唐芷佟也不知她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般漠然相处的样子,她做了万无一失的计划,拼命的救下他藏起来,违背了自己一直敬仰的母亲的意愿,可是她们之间却回不去了。她看向明宇,他已经转身不再看她了。唐芷佟如鲠在喉,再未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唐芷佟并未立刻离开宅子,她站在院子内,很快一个黑衣人半跪在她面前,她转身看着里面紧关着的房门,叹口气问道:“今天他跑出去有人发现吗?”
黑衣人抱拳回道:“回少主,除了那个男的,其他安全。”
“嗯。盯着点。”唐芷佟一摆手,黑衣人转瞬便不见了。
待黑衣人走后,小仆来到唐芷佟身边,躬身问道:“主子,今晚留下用膳吗?”
唐芷佟看着紧闭的房间门,片刻后说道:“院里摆着桌吧,拿壶酒。”
小小的宅院内,里面的人枯坐灯下,外面的人对影独酌。只叹道,往事不能回久矣。
唐芷佟本以为把辰紫桑藏在顾辛源那里会万无一失,唯一的意外却发生在唐悦松身上。
其实唐悦松已经两年不曾踏入那所后院了,之所以把辰紫桑藏在那里也是存着侥幸心理,她不能放他在明宇那,其他的地方唐悦松太熟悉了,稍稍惊动唐家暗哨都危险。几乎当下,她立刻想到的就是顾辛源的院子。
临走前,她叮嘱了顾辛源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辰紫桑,虽然不放心,但是顾辛源从来都是很听她的话,有时候也有些小聪明,然而意外就出在这晚。
唐悦松已经有两年不曾踏入这院子,最后一次是他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心窝狠命的扎着,满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阴森的笑着看她。自此之后,唐悦松便在未踏入过那地方。
今晚,她踱步至此,不知怎的,就走了进去。
院门紧锁,唐悦松示意底下的人把它打开,接着摆摆手,守卫的人便都撤了下去。
唐悦松走了进去,厢房亮着,门窗被钉了许多木板,看不见里面的人影,怕吓到他,唐悦松故意走路加重了些。
此时,顾辛源在里面已经听到了临近的脚步声,但不知来者何人,他只好故技重施,摁着辰紫桑的头藏在了木桶里。
顾辛源坐在桌前,安静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门外的锁链声响起,接着门便被打开了,顾辛源借着屋内的灯火向外望去,待看清来人,他突然就嚎叫起来,一声比一声凄厉。
辰紫桑躲在里面,被这一声吓住了,听着他凄厉的叫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有些焦急,现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觉得他的“爹爹”叫的让人心里难受,这来人是谁,怎会让他叫的这般恐惧?
这边唐悦松还只在门口时,就被他的叫声惊住了。
她没想到过了这几年,顾辛源见到自己还是这么大的反应,她要迈出的步子生生的停住,再看顾辛源,他却转身寻着什么,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下面翻出了一把剪刀,见到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扎。
辰紫桑从木桶边探去,正巧见到了他的动作,心下一惊,转瞬间,顾辛源的身上就已经出了血,剪刀扎进他的心口处,他边喊着正欲抽出剪刀再向别处扎去。
辰紫桑见到这场景,再也按耐不住,顾不得其他,他从木桶里面跳了出来,扑向了他的方向,从后面抱住了顾辛源的身体,顾辛源拼命的挣扎,辰紫桑力气显然不如发疯人的蛮力大,两手快要锁不住了,他来不及看清门口是谁,他喊道:“愣着干什么,抢他剪刀啊!”
唐悦松这才回过神来,一把上前夺了那东西,顾辛源左右摇晃企图把辰紫桑甩出去,手里握着剪刀忽的就没了,愣怔间又发起疯来,辰紫桑再撑不住,手一松,顾辛源便撞倒了他。
辰紫桑跌坐在地上,唐悦松两步上前点了顾辛源的穴位,他瞬间安静了下来,两眼一闭,瘫倒在唐悦松的怀里。
场面霎时归于平静。辰紫桑摸摸撞疼的后背,一抬头,对上了唐悦松的眼神,两个人都吃惊的看着对方,同时惊呼出:是你?
这场面急转直下,辰紫桑从未想过唐悦松与这人有关系,唐悦松更是想不到这个和江晚舟有关系的人竟然藏在自家的后院里?
究竟是谁这么做的?唐悦松脑海里只闪过一个人,然后她皱着眉看向这人,心里暗自揣测着。
辰紫桑心里其实已经慌了神,但是见到眼前这人的伤势,还是强作镇定。他从桌上扯过棉布,立刻盖住了他伤口,死捂住企图让他的血流的少些,然后不知哪来的勇气就冲唐悦松吼道:“看什么呢?快救人啊?”
唐悦松被他一吼,也不再想别的,她的注意力转回到顾辛源身上,现在他脸色煞白,失血过多,有些不妙。唐悦松忙向外喊道:“来人,找郎中。”
唐悦松抱起顾辛源放到床上,伸手解了他的穴道。辰紫桑推开她,维持着刚才捂伤口的姿势。
顾辛源闭着眼睛,没有睁开,痛苦表情闷哼着。辰紫桑只能尽力按住他的胸口,已经顾不得身后这人的眼光了。他现在只觉得如芒在背,心里暗自阿弥陀佛的念起来。
唐悦松被他推开有点恼火,离开床边后坐在了桌前,她盯着辰紫桑的后背说道:“你和江晚舟什么关系?”
辰紫桑咬着唇,不想回答。
唐悦松心里盘算着,然后忽的一笑,也不再管别人,径自起身便离开了。
辰紫桑头皮发麻,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药箱子,利手利脚的拿着纱布药粉走到他面前。
“这位公子,让我给他包扎。”
辰紫桑依言离开床边,他看着这郎中轻车熟路的上药包扎,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他站在门边看着唐悦松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躺着的那人,想起许久之前听得故事,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辰紫桑失踪不久后,奉元城谣言四起。
先是有人说在城内见到了江晚舟,接着便传出江晚舟身边最宠的小夫郎失踪了。
正逢武林大会的节骨眼上,各门派都警惕了起来,江晚舟突然来到了奉元城,大家都纷纷猜测她的目的,可毕竟是谣言,一时兴起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还有两日便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谁也不想节外生枝。
唐悦松的书房内,满意的看着面前的唐芷佟,绑了江晚舟的人这件事她做的着实不错。上次没有查到那小郎君的身份,这下竟一并摆在她面前。
她提议将辰紫桑换个地方。
唐芷佟刚要开口拒绝,这边唐悦松已经制止她:“就这么说定了,顾辛源受伤了,你去看看吧。”
唐芷佟欲言又止,见她已经决定了,自己也无能为力,只一声“女儿告退”就离开了。
唐芷佟去了顾辛源那时,辰紫桑已经不见了,没想到唐悦松动作这么快。顾辛源的伤已经开始愈合,这几日的饮食也变好了,想是唐悦松吩咐的。
屋子里的木板都被拆了,总算有点阳光。
顾辛源听见声音,见到是她就想坐起来,唐芷佟快走过去摁住他,“爹,躺好。”
顾辛源向右瞥了一眼,然后脸色沉了下来,声音有些委屈的说道:“娃儿,爹爹没看好人。她们把他抓走了!”
唐芷佟安慰他道:“无事,不必自责,爹爹已经做得很好了,先养伤,很快女儿就能带爹离开这了。”
顾辛源听见她的话,脸上阴转晴,“娃儿,爹的伤很快就好了。”说着还指着自己的胸口。
唐芷佟又陪他说了会儿话,顾辛源有些精神乏力,唐芷佟便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第四十二章
“今年的大会真热闹啊,你看看这排场!啧啧啧!”
“那是,去年老盟主在人家地盘,今年在自己地盘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啊!”
“诶,你说那唐家少主有把握坐上盟主位置吗?”
“咋地没呢?你看挡她路的人还剩几个?那个曹兰釉不也死了吗?”旁边的人立刻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小点声。
“嗨,也是,咱们这些无名小辈也就看个热闹!”
今年的武林大会最主要的事情只一个:新的武林盟主。
相比前几年,唐悦松现在已经渐渐不管江湖事,大多数都是唐芷佟在处理。一些门派也默认了唐芷佟的地位,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顺位继承,光靠青炎派的名声和扶持是远远不够的,江湖主事还是靠实力说话。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点星派和十方门元气大伤,所有人都认为到了青炎派的最好时候。
各家掌门早已坐在席间等待开始,每个人心里都自己的小算盘,面上都和颜悦色的。唐悦松环视了一圈,站起来正要开口时,前方的人群骚动起来,本该拥挤的人群,瞬间从中间劈开了一条路。而路中间,赫然站着江晚舟一行人。
江晚舟站在原地,直视前方,与唐悦松正好对上。
唐悦松愕然,看向身旁的唐芷佟,她也随后站了起来,看起来也很吃惊。
秦岺见上首的人停住了,顺着视线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时,手握紧了身边的长剑,咬牙切齿的盯着江晚舟。
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身体不自觉向后退去,接着周围传来了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声。
“七曜斋?她们还敢来?”
“今天注定不太平喽!”
“这江晚舟来者不善啊!”
“七曜斋的主要人物都到场,有好戏看喽!”
江晚舟与唐悦松对视片刻,然后又看向秦岺,禁不住挑衅的冷哼一声。她抬步率先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段琼等人。还未走到擂台前,便被青炎派的人拦了下来。
江晚舟瞧着她们表情杀气腾腾的,每个人都手把着腰上的剑。江晚舟恍然大悟,她好像“杀了”她们的少主夫郎,怪不得每个人都深仇大恨般看她。
祝泉在她身后向前一步垮去,隔住了对方的人。
江晚舟啧啧了两声,背着手站定。祝泉这时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恭敬的递了上去。
此物不是别的,正是武林大会的英雄帖。
青炎派弟子仔细查看,确定这英雄帖是真的,上面落款正是唐悦松的印鉴。其中一人做不了主,只得拿着帖子飞快的跑到唐悦松面前,单膝跪下呈给了她看。
唐悦松本来面色不悦,见到这帖子脸色有点发青,她没想到这江晚舟胆子这般大,竟敢就这样大喇喇的拿着帖子闯来。她视线扫过那英雄帖,印鉴没有错。
她思考了片刻,认为眼下这情况不能因为一个七曜斋耽误了其他重要事宜,江湖令她发的,但是这等大场面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唐芷佟的盟主位置不能再拖了,待到明年也许就没有这等好机会了。想到这,她立刻换了副笑脸,面笑皮不笑的说道:“江斋主好生本事,这帖子也能拿到。”
江晚舟背着手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有人亲自送来的,我岂有不要之理?”
“那敢问江斋主可否将此人姓名道于我听,唐某也好生好奇。”
江晚舟嗤笑一声:“忘了。”
“你!”唐悦松气急道,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青筋都现了出来,但转瞬就冷静下来。江晚舟来这的目的她还不知道,立刻翻脸也许正是江晚舟的目的。
江晚舟不甚在意,扫了一圈面前的人,大多数对她都虎视眈眈,要把她活剥了一样。
唐悦松也不欲她诡辩,压住自己的火气问道:“不知江斋主今日来的目的为何?”
江晚舟随便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下,斜躺在上面,懒洋洋的说道:“我来参加比武啊!”
这时再也按耐不住的秦岺啐了她一口:“呸,你也配?跟一帮小辈儿抢名头。你臊不臊?”
“嗯?”江晚舟抬眼看着秦岺,沉着脸说道:“那我可得好好问问,当初唐悦松坐上这位置时,是不是也和小辈儿们抢了名头?”只这一句话堵得秦岺哑口无言,唐悦松被她点到之前的痛处,也沉着脸不作声。
唐芷佟这时站了出来,她走到唐悦松旁边,轻声说了几句,唐悦松面色缓和,随后说道:“也罢,今日承蒙江斋主赏光,就比一比。擂台之后,我们再来算算以往的账怎样?”此话一出,众人便不再有什么反对之声。
江晚舟一挑眉,表示同意。
既然唐悦松已经开了口,其他门派只好同意。
相比点星派掌门的激动口词,反观十方门竟然安静下来。严令羽瞅了一眼那头的江晚舟,她安抚下身后激动的门派子弟,只让她们等。严令羽漠然的喝着茶,静观其变。
比武很快就开始了。大家的注意力便从江晚舟的身上回到了擂台上。
江晚舟并未看擂台上的人,只安静的喝着茶,一眼看到案上的瓜子儿,竟没来由的想起辰紫桑来,不知这些日子他过得怎样。想到这,她手一勾,身后的段琼忙俯下身来。
江晚舟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去看看。”段琼左右观察一下,便悄声退了席。
唐悦松向江晚舟那看去,江晚舟丝毫不避讳她,大大方方的与她对视,反观唐悦松似乎想到什么,连忙避开了她的视线。
唐悦松收回目光,便转向了唐芷佟,她正面无表情的坐着看擂台上的比武,对于江晚舟的出现除了最开始的惊讶,接下来没有任何反应,丝毫没有任何异样。
她不禁怀疑江晚舟这英雄帖的来源,那帖子上写的不是江晚舟的名字,而是七曜斋。印鉴是真的,这当然不可能是她自己写的,那也许只有一种可能。
她微眯着眼睛,唐芷佟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忙恭敬的问道:“母亲,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