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祝泉躬身道:“是。”她又想起什么说道:“老大,你准备带谁去?”
江晚舟嘴角噙着一抹笑回答:“我自己。”
“这,有点危险。”
“无妨。”江晚舟不欲再说,她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回头问道:“段琼在哪?”
祝泉想了想回道:“今日衙内的师爷嫁儿子,估计去吃喜宴了。”
江晚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走了出去。
她坐在马车上在城里转了几圈,也不想回去,车夫问:“斋主,咱们回去吗?”
江晚舟闭着眼沉声道:“去豫满楼。”
车夫嘚儿的一声,驾着马车朝豫满楼走去。
段琼坐在衙内的后院里,顶着大太阳,喝喜酒。
真不是她不满,这蓉城的官衙真是扣到家了,哦,应该说这个师爷抠到家了,好好的喜宴不去酒楼摆,非在官衙后院摆桌,一群人一边笑嘻嘻的敬酒,一边心里骂着祖宗十八代。
段琼有点坐不住了,看着那边师爷带着她儿子的妻主敬酒,离她这中间还有七八桌,她脑袋就翁的一声炸开了,越等越烦躁。她这一桌人都跟她的想法一样。好不容易捱到了师爷来,可算喝了杯酒,露个脸。
酒杯一放下,她就起身偷摸的离开了,再待一刻她就得疯。
骑着马从官衙回到豫满楼,还未下马,楼内的小伙计就跑了出来,牵过马的缰绳说道:“掌柜的,江小姐来了,在包厢等你。”
段琼听后立刻跑了进去。三下两下飞奔上楼,推开包厢的门,江晚舟正坐在那儿喝茶。
段琼也坐了下来,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了进去。江晚舟好笑的看她:“怎么?喜宴没给你水喝?”
“嗨,别提了,那个大傻子,为了省钱,在官衙里办的,一点遮阳的都没有,大太阳晒得我都要暴毙了。”
江晚舟忍不住乐了出来,“上了多少银子?”
段琼算了算:“加上祝泉的两百两纹银,没给太多。”
江晚舟嗯了一声,段琼见她今日来的蹊跷,忙问道:“老大,你今天来找我有事?”
江晚舟喝了口茶,说道:“嗯,你借我个厨子,我带回去。”
第十一章
辰紫桑待在这间屋子里一会儿,慢慢开始感觉到不安,周身被烛火的热气包围着,他渐渐有些喘不上气,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他慌忙拿起药包使劲儿闻了两下,熟悉的药香让他心理放松了些。
好奇心作祟,他又走进了几步。每个无字牌远处看都是一模一样,仔细看却发现正中间的两个牌位比其他的大一些。这些灵牌在烛火的映衬下阴森森的,烛光照着牌面,他能看到自己的轮廓。他后背有些发凉,正想着要不要离开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看够了?”江晚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辰紫桑听见声音立刻回头,见是江晚舟,她斜靠在门边,抱臂看他。他习惯性的后退躲着,不想却撞到了高台,上面的灵牌摇晃两下掉了下来,碰触到地面,啪的一声。辰紫桑脸色不好,他低头看,还好只掉下来一个。
他全身哆嗦了一下,直觉这些灵牌肯定和江晚舟有些关系,然而江晚舟背着烛光,他看不清江晚舟脸上的表情,但他想她现在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他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要捡起灵牌。
江晚舟冷哼一声,随后说道:“你把我娘摔地上了。”
“啊?”辰紫桑觉得自己好像咬到了舌头,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是大不敬的话。他磕磕巴巴的“我”了半天,笨手笨脚的把灵牌摆回原来的位置,还细心的用袖子擦了擦灵牌。
辰紫桑见江晚舟没说话,他便又说道:“我只是想找点书看。”
“书阁在下面。你倒是胆大,门上的白虎都吓不住你?”江晚舟的语气不似那么生气,反而有种打趣他的感觉。
辰紫桑也不回答,他自知理亏,这是江晚舟家里的祠堂,他还大不敬的把人家娘亲的牌位弄掉地上了。
“你要是觉得愧疚就拜一拜,保佑我娘晚上不来找你!呵,拜完了下来,我带你去找书。”说完江晚舟转身走了。
辰紫桑见她走了,心里松了口气,但没有她的祠堂好像又回到阴森的感觉。他回头看着这么多的牌位心里还是瘆得慌。
他想了想,还是跪在了蒲团上,对着江晚舟娘亲的无字牌双手合十的说:“辰紫桑今日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拿些供果好生供着,阿弥陀佛。”说完他还恭敬的拜了一下,“晚上就不要来找我了,我病气刚退……”
辰紫桑走出屋子,见到江晚舟没走远,而是就在他下面的台阶上。江晚舟见他出来了,戏谑的问:“真拜了?”
“嗯。”辰紫桑不信佛,但是还是挺信鬼魂之说的。
江晚舟似笑非笑的看他,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江晚舟目光从他眼睛移到了下巴上,那里的纱布已经没了,消肿了,只是还有点青紫。惊觉到自己有些愣怔,她回过神往下走去,辰紫桑连忙跟上她。
“那天,是我太失礼了,抱歉。”江晚舟背着他说道。
辰紫桑惊讶她会主动来道歉,心里释然多了,他盯着她的后背说道:“我也有错,是我太任性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江晚舟没作声,辰紫桑像邀功似的说道:“我这几天都有乖乖的喝药,全喝了。”
“嗯,我知道。”江晚舟轻笑了一声,不过辰紫桑并没有听到。
两个人的内心都产生了变化,可能是江晚舟的先妥协让她们已经降到冰点的关系又缓和了,就好比江晚舟在她们之间扔了个烧红的木炭,而辰紫桑又在上面扇了一把火,这块冰便渐渐融化了。
江晚舟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屋子,推开,里面摆满了几排书列,所有书册码的整整齐齐。
辰紫桑一进去就闻到浓烈的纸墨香,他瞪大眼睛看着,每一本都好似很有吸引力一样。其实辰紫桑并不太喜欢看书,只不过这几日看的一些江湖小册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指着前面的书,睁大眼睛问:“里面有我这几日看的关于江湖的书吗?”
江晚舟点点头,然后走向最里面的一列书,从左边到右边划了一个范围:“喏,这些都是,你自己翻翻吧。”
辰紫桑依言走去,挑了几本看起来有趣的打开看,他看书,江晚舟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江晚舟开口道:“明后日收拾收拾东西,我派人送你回京。”
辰紫桑缓慢的抬起头,她的话让他脑袋有些空洞,他这几日是有想过回去,可是就在刚才江晚舟道过谦之后,他突然不想走了,他还有武林大会没看呢。
“我不走。”辰紫桑坚定的看着江晚舟说。
辰紫桑以为江晚舟能苦口婆心劝他或者命令他,结果都没有,江晚舟只是回了一个字:“好。”
辰紫桑:……
啊?他内心想了百八十种可以留下的理由,都没用上,他还真是没想到江晚舟怎么答应的这么快,就好像……像知道他能留下来一样。
江晚舟开口问完就后悔了,祝泉劝她送回辰紫桑的时候她是想着答应的。这几天两个人闹的不愉快,她觉得辰紫桑是个隐形的炮仗,一点就炸。她磨了很多年的耐性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等到他拒绝后,她心里却是松口气的,这个结果,其实她很满意。
辰紫桑看着她,眼睛又垂下,他摸排不准她的心理,索性不去想了。
江晚舟见他挑了几本书后便来回溜达,知道他是待不下去了,她看了眼天色,忽而说道:“今晚不要在房里用膳了。”
辰紫桑看书,下意识的回道:“好。”江晚舟笑起来,“走吧。”
辰紫桑收拾好,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等待开饭,江晚舟还是拿着账本看。过了一会儿,小仆便把今日的晚膳端了上来。
辰紫桑看着面前的菜色,怎么说呢,今日的膳食绝对和他在这吃的任何一顿都不一样。白白绿绿的少了,直到小仆端上来一碗梅菜扣肉,他睁大了眼睛盯着那碗肉才知道哪里不同了。
今天有荤菜!他立刻转头看向江晚舟,后者没有察觉般,还是在看着账本。
难道江晚舟转性了?她开始吃肉了?不对吧?他还看着,满桌都是肉香,滋滋的往他鼻子里钻。他忍住了嘴里的口水,手没有动。江晚舟这时放下账本,拿起筷子,“吃吧。”
辰紫桑手快的先夹了块肉,上次那个鸡腿没等回味就生病了,他这两日吃的太清淡,他都怀疑自己都能去大慈寺当僧人了。他咬了一口肉,酱料的香味就在舌尖环绕,他一连吃了好几块,终于满足了肚子里的馋虫。
吃的正欢,他突然想起什么,然后看向江晚舟,她还是吃青菜,并不碰这些荤菜。辰紫桑心想:难道这些荤菜都是她给自己准备的?不管了,自己要赶紧吃,要不可能就没下顿了。
江晚舟见他只盯着肉菜,也不说什么,她吃几口就饱了,放下筷子继续看账本。
可能是最近清淡的饭菜吃的太多了,辰紫桑吃了几块肉就觉得有点腻,吃的太急,胃里隐隐有点向上呕的感觉,他强压着嗓子的不适感,看见江晚舟面前的青菜,忍不住去夹了一口。
江晚舟看见连忙问道:“嗯?不是喜欢吃肉吗?”
辰紫桑有点尴尬,他的手停在她面前的盘子上,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有点腻。”
“哦?”
“嗯。”辰紫桑应了声,连忙收回筷子,把青菜吃进肚子里,感觉清爽了很多。
江晚舟叮嘱道:“少吃些荤菜,没坏处的。”她语气带着宠溺的味道,辰紫桑听后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但是对他很受用,他是吃软不吃硬的。
“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你既想看,我便带你去,不过你要老实点,不能乱跑。”江晚舟加重了后面的语气。
“真的吗?我要不要扮女装?男儿身会不会很麻烦?”辰紫桑睁着眼问。
江晚舟上下打量他,又想起那日见他扮女相的模样,立刻摇摇头,“没那么多规矩。”
第十二章
江湖中盛传一斋二门三派。
一斋自然是七曜斋,二门分别是十方门、赤阳门。三派分别是水月剑派、青炎派、点星派。
五大名门世家在江湖中是由中原几大势力渐渐归并形成。早年间有一破岳山庄也归属中原强势名门,可惜十几年前一招覆灭,从此江湖只剩这五大家,中原其他小门派便依附于她们。
五大掌门在江湖中地位不可小觑。武林盟主便由大家从五大名门中选出,有能力者居之。现由青炎派的掌门唐悦松执掌,这次的武林大会虽是以比武为缘由,但实际上是推举新盟主。
七曜斋只是一个杀手组织本不在被邀行列,近些年它在江湖中的地位虽为人诟病,并不被江湖中人所认可,这次唐悦松却力排众议邀请七曜斋参加,仅仅是因为她们需要蜀中的这个演武场。
蓉城北郊的演武场是块奇地。
蜀中多雾,常年湿气重。演武场所建之地便在北郊的重重茂林之中。
当年江晚舟在决定建它的时候选址颇费了点心思,她的本意是想利用这地让手下们减少一些懒惰习气。常年跑江湖的武功是第一傍身长技,需精进而非荒废。
演武场上不只有论剑台,还在茂林中设置了很多障碍类的比试场地,就建在雾气缭绕的茂林中,困难重重。江晚舟建成之后有一段时间发了疯的让所有人去练习。结果她一时兴起之作,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至此,演武场便荒废了。然而这块奇地不知怎么的就被人发现了,七曜斋的名号在上面大喇喇的刻着,一些名门子弟也会偷偷的去那练功,江晚舟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派人阻止,久而久之,这个演武场的特殊就被很多人知道了。
于是,这次唐悦松跟她借了这地儿她一点也不稀奇。前一年她便有退下来的心思,年岁大了,她想把这摊子交给她那还算成器的女儿唐芷佟,但是这几年各大门派也都是人才杰出,并不只她家独大,想要让自己女儿顺利接管盟主位置,便想了些旁门左道。
江晚舟没想到,她一时兴起的东西竟能让唐悦松惦记这么久。这几年唐悦松私底下有事没事的递两个请帖邀她,应该就是示好。不过江晚舟都没去,那种宴会说起来并不适合她。
祝泉说唐悦松把比武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五开始,比三天。
江晚舟扒拉手指头算了算,这三天有点多余,除了那五家门派,其他的都算是小喽喽,而她们七曜斋纯是去围观的,人家压根没让她们人上场。
这也是那唐悦松老狐狸算计过的,所以这是她定在蜀中的第二个理由,这演武场七曜斋的人太熟悉了,即使她们被邀请可以在论剑台比试,输了也就罢了,赢了肯定会落人口实,脸皮再厚的人也不能当这个盟主。
段琼坐在祝泉对面,看她手指飞速的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的认真算着。她翘着个二郎腿,椅子上跟有针一样,坐着不老实,一个劲儿的来回动。
祝泉当看不见,段琼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说道:“老大真要自己去?”
祝泉嗯了一声,手还在拨弄着,突然手顿了一下,“还有辰公子。”
段琼也不动了,直看向祝泉:“老大还真带他去啊?我觉得有点危险。”她想到这次武林大会,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这次是在蜀中,但是我总觉得她们来者不善。”
祝泉也停下来看她,赞同的说道:“嗯,但我觉得老大应该已经洞悉到了,她这几日让我截了几封唐悦松往来的信,想必上面应该是有什么,不过她没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