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降
“若是昨日我没来,你出了任何意外,让我怎么办?”
杨蓁冷不丁地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些人的刀光剑影,心里也不住地后怕。
若是昨日傅虔没有及时赶到,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她蹭了蹭傅虔的下巴,以示宽慰。
可是忽地想到这儿,她却又开口问了句无关紧要的问题:
“傅虔,我昨日看地图的时候,以为你会在关外驻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傅虔低头看着她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睛,神色略微有些沉重。
杨蓁心里不禁有些下沉,愈发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试探地问道:
“怎么了?你说,我扛得住。”
听到她这样说,傅虔忍不住将她又往自己怀里扯了扯:
“我一日前就到了这里,却迟迟不见东关赶来支援的四皇子。
加之关外的情形如今还不清楚,所以便没有贸然出关。”
他的意思虽隐晦,但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显了。
杨曦已经在北境支撑了十多日,而东关距离他也只不过五百里的路程。
四皇子杨显不出现,那便只有一个原因。
随着自己的思绪拨动,杨蓁淡淡地开口道:
“他叛了。”
傅虔很意外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看着她平静如水的眸子下面,却偏偏有风雷涌动。
一看便知是强装镇定。
这样的小姑娘实在是让人心疼的不行。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凑近她揉了揉,在发间落下一个吻。
小姑娘往他怀里钻了钻,一个人闭着眼睛沉思着。
前世里,她远在尚阳城,对她四哥背叛的真相一无所知。
而这辈子,她竟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窥探一切,可是最后才发现有些事情根本就无力挽回。
就在这时候,他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报——”
傅虔翻身下床去,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走到了外间去。
杨蓁昨夜也是和衣而卧,便也跟在他后面走出去听信报。
来人眼熟的很,杨蓁不由地愣了愣。
那报信的小侍卫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头,行礼道:
“见过公主殿下。”
杨蓁这才猛地想起来,恍然道:
“福仔?”
福仔笑眯眯地冲她点了点头,这才正经禀报道:
“元帅派出去的轻骑兵已经回来了,直击东关军中军大帐全按照计划行事。
属下已经将四皇子杨显请到了关内。
元帅和公主殿下是否要见一见?”
傅虔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头转向杨蓁,作出一副询问的模样。
福仔极有眼色地退到了外面,并不打算打扰他们的对话。
杨蓁低下了头,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还是不见了。东关军如今重归王军统帅,还是等和二哥回合再行处置。”
她脑中想起小时候,四哥向来是最听杨曦的话。
若是让他去劝,恐怕比自己有效得多。
傅虔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上前两步将她抱在怀中:
“我知道你不愿意现在面对他。
东关军既然已经让出了地盘,我们这便前往北境驰援。”
杨蓁在他怀里闷闷地不出声,两只手却已经悄悄地环上了他的腰,乖顺地像一只猫。
偏生福仔这时候见里面没了声响,这便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往里面瞧了一眼。
就只瞧了这么一眼,他便将眼睛一瞪,直愣愣地对上傅虔冷峻的神情。
福仔扭动着身子转了个身,端着军姿快速而又稳健地滚远了。
杨蓁似乎听见了响动,从他怀里别别扭扭地钻了出来,往外面瞧了半天也没看见福仔,便好奇地问:
“福仔呢,不等着你下令了?”
傅虔轻飘飘地装无辜:
“没看见,估计等的不耐烦就走了吧。”
杨蓁撇了撇嘴巴,催促道:
“我们是不是也该上路了,不然二哥等不及了怎么办。”
傅虔亦轻飘飘地说道:
“放心,我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你二哥的密信,北境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那几个自称是大国的联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二哥虽不如我,但也当能平定此乱。”
杨蓁将脑袋贴在他胸膛,并没有任何心跳加快的迹象。
她又抬头看了看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分毫的不自在。
于是她不禁汗颜,这个人自夸起来,倒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不出她所料的是,傅虔所率领的王军在清缴收复了东关军之后,便势如破竹一般横扫北境。
除了那几个犯境的大国军队之外,还有一些趁机骚扰大孟边关的小部落,也被一齐铲除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出关之后第二个白天,便成功与杨曦所率领的北境军汇合。
刚一见到杨曦,他便急匆匆地走过来,张口便是:
“阿显在哪里?”
杨蓁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傅虔见她什么都没说,这才道:
“现在被看压在后军之中,我带你去见他。”
杨曦忙点了点头,赶着想爬上马背去后军探望,脚下却踉跄了两步。
傅虔顺手扶了他一把,杨曦茫然地回过头来道了声谢。
杨蓁不由地鼻尖一酸,她从来没见过杨曦有这样失态的模样。
三个人并驾齐驱,一起赶往后军。
一路上他们都及有默契地相顾无言。
杨显谋逆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他们的伤口,不能在此时被揭开。
杨蓁自从盛宴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她四哥了。
他们快马行至后军,让给福仔领到了一处蒙古包前面。
杨曦第一个跳下了马,紧走几步走到了门口,却瞬间像是铸铁了一般再也没有走进去的动力。
杨蓁和傅虔站在他身后,没有说任何话,似乎只是静静地等着他把那素白的帘子掀开走进去。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终于肯狠下心来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西域玫瑰醉的酒香,杨显正淡定自若地坐在里面,与他们设想的潦倒落魄截然不同。
他敞着胸怀,脸上因为微醺而染上一层霞晕。
铠甲被他丢弃在一边,而他脸上却始终淡淡地,像是从前那样。
可是他赤足的脚踝上,却分明戴着一条沉重的铁锁。
杨蓁不忍去看,转身便走出了门去。
傅虔紧跟着她出来,轻声唤着:
“蓁儿。”
杨蓁双眼噙着泪花,闷声不响地扑进他怀里。
她喉头哽咽着,颤声说:
“他为什么一定要叛呢?为什么呢?
那个女人真的就有那么好?值得他放弃我们,放弃大孟?”
她咬着唇哭诉着,将心里憋了很久的委屈和愤懑全都宣泄了出来,分毫都不剩。
在这段时间里,傅虔始终都没有插过一句话,只安安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杨蓁感觉自己已经乱成了一团,无法像从前一样一缕一缕地将自己的思绪梳理清楚。
可是她伏在傅虔的怀抱里,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这才慢慢地冷静下来,终于将自己从深渊里扯了回来。
傅虔听着她没了声响,这才知道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只听他低声温柔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