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降
杨曦也不好再说什么,坐下来看见自家妹子这副模样,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小七,别怕。”
杨蓁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她抬起眼来,不经意扫过前排,竟发现苏叶脸上竟包含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杨蓁又想起方才令狐骁说要倾尽一切为傅虔疗伤的神情,分明是已经知道了苏叶的图谋!
她恨恨地看着苏叶的背影,若是这次傅虔收到一丁点伤害,那么她穷尽一生也要将苏叶所属的南楚遗脉全部捣毁,绝不留一丝活口。
战鼓声又起,比武正式开始了。
傅虔牢记着杨曦的话,始终将自己的位置保持在较远的距离,绝不与给战齐硬碰硬的机会。
但几个回合过去,傅虔的长戟终于慢慢显露出弊端——
长戟杀伤力大,但是与对方的铁连环的轻盈灵活相比,若要打出优势实在有些困难。
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使长戟的一方一定会因为力竭而退败。
忽然,傅虔故意露出丝毫破绽,使得对方瞧准机会用铁连环缠住他的长戟,使劲向后一拉。
傅虔双足拉开距离,尽力保持着稳定,看似用尽全力与他僵持,却突然飞身而起,双足猛地踢向战齐将军的胸膛。
巨大的惯性使其向后仰倒在地。
傅虔捉住这一机会,伸手猛地一拉拽他那铁链圆盘,手却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杨蓁在台下看见那刺目的猩红,不禁捂住了嘴巴,一对透亮的眼睛里也滚落出两行晶莹的泪珠。
傅虔咬牙,忍着痛将圆盘从他手中夺下,将缠绕着铁链的长戟远远丢到场外。
杨曦一边安慰着杨蓁,一边喃喃道:
“傅虔这是要跟他赤手空拳地打……也罢,如今只有这一点胜算了。”
战齐丢了兵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他巴不得傅虔跟他硬碰硬,于是便开始摩拳擦掌,招呼对方动手。
而傅虔则十分冷静,并没有受到他的激将法前去应战,而是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寻找最佳突破口。
忽地,傅虔如闪电一般向战齐的右后腰发动突袭,三拳打下去,打的战齐大叫一声,转而暴跳如雷地朝他扑了过来。
傅虔的身形比他轻盈得多,此招原本完全可以闪开。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突然膝盖一软,身子猛地一倾斜,让后来居上的战齐压在身下,照着傅虔的脸狠狠打了两拳。
杨蓁顿时面色惨白,战齐打的每一拳就如同在她心上扎了一根针一般生疼。
“傅虔!”
她带上了哭腔,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下去,却被杨曦和晴初拼命拦了下来。
杨曦面色大变,转身朝着前排的楚皇怒吼:
“暗器!楚人卑鄙!”
令狐骁也跟着站起了身,他回过身来怒视着身边的苏叶,眼里似乎翻搅着无穷的怒火。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掐着苏叶的脖颈,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叶被掐得没有丝毫反抗,艰难地抱着他的手腕道:
“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令狐骁咬了咬牙,将她狠狠摔在席间。
他刚想强令战齐停手,却看见傅虔竟然咬着牙从战齐的魔掌之下站了起来!
一时间,原本全场沸腾的怒吼声几乎都停歇了,所有人都安静至极。他们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手腕、下巴、脖颈都是鲜血淋漓的上将军傅虔,从地上站起来了!
他蓄满全力,用那只手上的手臂狠狠地砸向战齐的胸膛,整个人势如破竹一般直击战齐的面门,砸得后者眼冒金星,不得不后退三舍。
傅虔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用早已沾满鲜血的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眼睛短暂地扫向看台上的杨蓁,似乎在告诉她自己还好。
杨蓁看到了他的眼神,眼中不自觉地落下泪来,定定地看着那个身影。
战齐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手的强大,于是便怒吼一声,猛地发动了最后攻势。
傅虔则握紧双拳,脑中回顾着从前在苍北习拳时的一朝一暮,回顾着师父教给他的口诀:
“眼随心动,破如雷霆——”
他伸出手臂隔挡,依然从战齐背后袭击,以雷霆之势攀上战齐那宽厚如山的肩膀——
“攻其不备,山亦可倾——”
随后他以肘间重重一击,战齐立时便像一座大山倒塌一般缓缓倒在了地上。
而傅虔也耗尽了最后一点体力,双膝跪于地面,鲜血淋漓的手掌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杨蓁连忙跑下了看台,三步两步冲到他身边去。
他身上到处都是血,地上也都是血,他整个人从脸上到手腕上都是血迹。
杨蓁强忍住鼻尖的酸意,用干净的帕子给他包好手腕,用瘦削的肩膀撑着他慢慢站起来:
“走,我们回家。”
傅虔不愿让她担心,于是强撑起一个笑意给她,将手臂轻轻抽出来,稍稍靠的她远了一些,低声说:
“脏。”
杨蓁到底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眼圈儿已经红成一片,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傅虔慌了神,伸出手去想替她擦去眼泪,可是越擦越脏,将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擦成一只花猫。
杨蓁低下头去使劲擦了一把眼泪,斩钉截铁地说:
“不脏!”
然后又使劲抱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下了比武台以后,杨曦也从傅虔另一边架起了他,三个人一步一步地往营帐而去。
景瑞帝沉声站在原地,示意太医立刻跟随他们去傅虔的营帐之中诊治。
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景瑞帝沉着脸对令狐骁说:
“楚皇,我上将军受此暗器□□,你不可坐视不管罢?”
令狐骁脸上也极少见地换了严肃的神情。
他回头看了苏叶一眼,躬身道:
“孤自会找出元凶,押到此地。”
此时的大帐之中,傅虔正让太医疗伤。他的上衣全让解开,满目疮痍看得杨蓁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他身上本就有许多可怖的伤疤,而在那些伤疤上面,则覆盖着许多鲜血淋漓的新伤。
原来他们在看台上看见的,不过是傅虔受到暗器所伤的九牛一毛。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傅虔紧紧闭着双眼,嘴唇青白,额头不断地渗出冷汗。
杨蓁一步也没离开他,一直等着太医为他一处一处地疗伤。
那些沾了血的帕子一块又一块地让太医用了,又丢到一边去,不一会儿便堆了一座小山。
见太医忙了半晌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杨曦赶忙问:
“太医,情况如何?”
太医说:
“命是保住了,但这段时日怕是不能再习武,也千万不能动弹,安心等待伤口愈合。”
听了他的话,杨蓁终于放松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她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算是得知了傅虔没事的消息,她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医嘱咐侍卫去城里抓药,又留了瓶伤药给杨蓁,便离开了营帐。
杨曦也借着机会将太医送了出去,留杨蓁独自一人陪伴傅虔。
杨蓁心疼地轻轻碰上他唇边的青紫痕迹,傅虔似乎感觉到痛楚,不轻不重地低哼了一声。
她的手赶忙弹开,从药瓶里取了一点伤药出来抹在他那些有淤青的地方。
傅虔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让包扎着的右手也不断地抽搐着。
杨蓁知道他这是疼得厉害,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自己的脸蛋贴在他的额头上轻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
随着她软声安慰,傅虔渐渐平静了下来,头微微偏向她这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杨蓁静静等待他睡熟,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见杨曦在外面等待,杨蓁走上前去问:
“父皇还在武场么?”
杨曦点了点头:
“父皇和楚皇正在寻找方才暗器伤人的元凶,现在过去么?”
杨蓁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道:
“自然要过去,二哥先等我片刻。”
她走到值守的侍卫面前去,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金叶子塞给他:
“你去城中买些补气养血的食材来,送到厨房去,让他们炖了汤来送到这里。”
“是。”
吩咐完了,杨蓁才跟着杨曦一起去了比武场。
只见虽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可众人依旧少有离席。
人们纷纷对着下面跪伏于地的一人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极为恶劣的事情。
杨蓁一看,她三哥杨晧正押着那人站在景瑞帝和楚皇面前,看起来几乎要将那人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