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仔
宫中派人去过,温祈元急急把人打发走。知道这事后,温岭生了好大一场气,先叫下人压住温祈元打了一顿,又让自己的夫人进宫,求湖阳公主的原谅。
听完金公公的话,赵陆不语。
金公公便明白了,问:“可要奴婢打发人出去?”
“去罢。”赵陆又下令,“以后温家的事,不必再报。”
“是。”
金公公领命下去,一时暖阁里又静了下来。
赵宜安仍在他身边睡着,纤腰轻轻起伏。
昨夜睡在臻祥馆,赵宜安没有衣裳可换,外面穿的还是昨天雪青织银的一套袄裙。浅浅的紫色将她衬得面色如玉,柔媚不可方物。
赵陆却忽然不适应起来。
他放下九连环,起身独自坐到了窗边的通炕上。
*
最后是延月喊的赵宜安。
午膳已摆在槅扇内,赵宜安一醒来,延月和应秋就连忙替她重新洗面梳头,然后将人送进里面。
赵陆已经动筷,赵宜安显是误了时辰,扶着她的延月,手一直抖个不停。
她并未伺候过赵宜安和赵陆一同进膳。昨日那次,延月候在暖阁外,进去时赵宜安已吃完了。延月便自然以为是陛下用完后,再赐给她们赵姑娘用的。
方才陛下让她叫醒姑娘,又说将姑娘带进去。
延月照做,可她哪里能想到,赵宜安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坐到了陛下对面呢?
慌得满头是汗,延月想拦赵宜安,又不敢明目张胆在皇帝面前拦,只能由着赵宜安落座。
赵陆看见人进来,顿了一下,问:“睡得好吗?”
“不好。”她一直靠在手臂上,胳膊被靠得发酸,脖子也难受。
“下次回去睡。”
“好。”
说完了话,一旁的宫女上前布菜,赵宜安又是像之前一样,每样皆尝了一小口。
对面的赵陆忽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粉衣宫女忙替他盛了一小碗水晶饺。
赵陆却不吃,将碗推给了赵宜安:“吃这个。”
用汤匙舀了一个,赵宜安只咬了一口,就连忙吐回汤匙。
延月才放下的心,又高高吊了起来。
赵姑娘竟将陛下赐给她的水晶饺吐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延月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软了,只等着陛下一怒,她就马上跪倒求情。
另一边。
赵陆问:“怎么不吃?”
赵宜安把碗推回去:“里面是羊。”
赵陆道:“那就拿下去罢。”。
在旁伺候的宫人连忙将羊肉水晶饺撤下,又在心里记着,以后要少做羊肉的东西。
而一旁的延月,注意着席间两个人的举动,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真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等两人进完膳,宫人撤下残碟,金公公便来回:“李太医已到了。”
赵陆让他将人带来,又说:“我有事,叫人先别走。”
金公公应下,先叫人搬了一扇四围屏风去小室,请了赵宜安进内,才去领李太医。
隔着屏风,李太医诊完了脉,说并没有大碍,还是先吃药。
出来时,金公公正候在外面,笑眯眯同他道:“陛下在西暖阁,等着李大人过去。”
李太医又连忙穿过正殿,去了对面的西暖阁。
进了暖阁,赵陆正在看书,李太医不敢擅自打断,掀起衣摆,静静跪在地上。
多了一个人。
赵陆察觉,放下书,抬头问李太医:“先前你说,遗忘旧事,也有可能重新记起,对么?”
李太医道:“回陛下。虽如此说,但其实因人而异,况且变数太多,臣也不敢独断。”
赵陆便点点头。
李太医又道:“若陛下心记……赵姑娘的事,可叫太医署一同钻研,这样也多几分希望。”
赵陆道:“先不必。”
李太医伏地跪着,不敢再出声。
宝座上的赵陆已拾起书:“下去罢。”
李太医磕了个头,犹豫之后,问:“陛下,若长乐宫问起……”
“如实说便可。”
得到答复,李太医起身,退出了西暖阁。
赵陆独自在西暖阁看完了书,放回柜上,才从宝座站起,回去东暖阁。
一进东暖阁,就瞧见通炕上,赵宜安背对着他趴着,一边的延月坐在杌子上,细心替她剥核桃。
赵陆慢步走去,延月一见,连忙放了核桃,跪下行礼。
而赵宜安后知后觉,等一抬头,赵陆已到她身前。
“怎么?”见她不言不语,赵陆开口问了一句。
赵宜安忽皱起眉:“好久了……”
语气里竟有隐隐的委屈。
赵陆便问金公公:“几时了?”
金公公答道:“回陛下,还差一刻就是申时。”
那就是走了一个半时辰。
赵陆又问:“药吃了么?”
“吃了。”一边跪着的应秋回话,“止疼的丸药也拿来了。”
赵陆点点头,径自坐到了赵宜安的对面。
延月忙起身,和应秋手脚利索收拾好桌面,将零嘴全挪到了赵宜安这边。
等坐下,金公公取来上次未看完的书,赵陆翻了几页,又叫他拿笔墨来。
赵陆已专心看书,坐在另一边的赵宜安,轻轻俯下.身,又趴回了桌上。
写了几个字,赵陆的声音便响起:“都下去。”
金公公应是,领着两个宫女,退出了暖阁。
赵宜安习惯了两人独处,她盯着面前的赵陆,一会儿仰头看他的脸,一会儿注视着赵陆手中停停写写的笔。
“你想写么?”赵陆忽然问她。
赵宜安慢慢直起身子:“我不会……”
赵陆并未看她,写完最后一笔,才抬起头:“你过来。”
赵宜安小心踩在地上,提着裙子走到赵陆身边,她轻轻咬唇:“我要站着吗?”
这话提醒了赵陆,他搁下笔起身:“你坐,我站着。”
赵宜安照着做了,但赵陆没开口,她便不敢碰他的东西。
“握笔。”赵陆略倾身,在她耳边说道。
心中“嗡”的一下,赵宜安忽然一震。
靠得太近,赵陆启唇吐字,每一个音都像敲在赵宜安的耳朵上。
赵陆也察觉到了,他略退开一点,微微弯下腰:“先拿笔。”
声音远了一些,赵宜安松了口气,张开手指,照着赵陆先前的手势,将笔握在了手中。
“想写什么?”另取了新纸给她,赵陆一手撑在桌边,一面问道。
赵宜安看着面前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纸面,小声说:“名字。”
赵陆继续问:“谁的名字?”
“我的名字。”
*
在赵陆新给的纸上连着写了几十个“赵宜安”,大大小小塞满各处,赵宜安乐不思蜀,换了一张又继续写。
她已坐回自己的位置,金公公取了一份新的笔墨给她。
赵陆也坐着,一面看书,一面记下注解。
和他一同坐着的人,常抬手蘸墨,偶尔举起宣纸观赏,余光里影子动个不停。
次数多了,赵陆竟也习以为常,丝毫不受赵宜安的影响。
只是没过多久,赵陆便停笔,抬起头问:“赵宜安?”
一直写写画画的赵宜安,此刻握笔悬在半空。她似乎用了十分的力气,手腕轻颤,连指尖都泛出白色。
赵陆忽搁下笔起身,伸手捏住赵宜安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
只见赵宜安面如白纸,紧闭着眼,嘴唇被她死死咬住,一声不发,似在忍耐。
将她手中的笔抽出,赵陆抬着赵宜安的下巴,正要喊人,赵宜安却忽然咳了一声。
她费力睁开眼睛,抓住了赵陆的手指:“头疼,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