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仔
金公公不敢作答,只弓着身,将木匣阖上,又退了出去。
等再进来时,赵宜安也跟着来了。
她穿着一条杏色归鹤裙,小小的白鹤缀在裙摆上,略一走动,就被带着一同翻飞。
手上还拿着东西,赵宜安脚步略显匆忙,一路走到赵陆跟前蹲下。
赵陆问她:“走这么急做什么?”
“瞧。”
赵宜安却没答他的话,只将手上的物件举起来给他看。
“应秋找出来的。”
赵陆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副九九消寒图。上书“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字,赵宜安已描画了前两个字,第二个字还差两笔。
“你知道这是什么?”
赵宜安看着宣纸上自己描完的笔划:“当然知道。”
她将这句话念了一遍,又小声嘀咕:“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又不是傻了。”
神色难得低落。
头顶忽然一热。
赵宜安抬起眼睛,赵陆却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他慢慢搓着手心:“嗯。”
一时间有些沉默。
赵宜安收起画卷,问:“你要画么?还有一笔,留着给你画。”
赵陆顿了顿:“只有一笔?”
赵宜安的脸上飞起一抹红云,她糯糯道:“昨天画得太出神了……”
其实是她画得太高兴,差点连一笔都没留下。
赵陆便站起身:“我也有,叫金公公拿来,咱们一起画。”
他的东西自然比应秋找出来的好上百倍,一副九九消寒图,金公公呈上来十几样,有画圈的,描字的,还有点梅花的,样样做工精细。
赵宜安目不暇接,最后选了一副点花瓣的。
选了这个,就要用红色。
伺候笔墨的小公公研了朱墨,赵宜安跪坐在通炕上,执笔饱蘸墨水,然后轻轻落笔,在树枝上慢慢点出一朵九瓣的梅花。
从冬至开始,画完一副消寒图,冬天就刚好过去。
她以前也画过这个。昭帝在时,赵宜安常常画完一副送给他,以此换一件新年贺礼。
譬如一条大蓝宝和大珍珠穿的坠子,柿子红的玛瑙镯子,或是上贡了只两小盒的香料。
虽然拿一副图来换实在不值,但昭帝疼她,赵宜安想要什么,他从不吝啬。
比起人人捧在手心里的湖阳公主,当时还是七皇子的赵陆,哪怕他画了几百张的消寒图,也换不来昭帝的垂怜。
所以那时,他就天然地厌恶湖阳这个姐姐。
走了一会儿神,赵宜安忽然道:“该你了。”
赵陆一怔,赵宜安已经将笔递到他跟前。
他接了笔,小桌上的图也换了个方向,变作朝着他。
赵宜安伏在桌上,盯着笔尖一动不动:“好好画。”
赵陆的声音带了笑意:“好。”
落笔有神,不多时,另一朵梅花也在纸上呈现,就挨着赵宜安画的那朵。
见画完了,赵宜安伸出手指,在剩下的七朵上一一拂过。
赵陆抬头,金公公便过来收拾笔墨。
有娇软的声音忽然响起。
“赵陆。”
暖阁中的人皆一惊,金公公僵在原地,小桌上的东西都不敢收了。
赵陆微顿,目光转到出声叫他的赵宜安身上。
赵宜安浑然不觉自己做下什么大事,她描着那些空着的梅花花瓣,兴致勃勃:“等画完这个,我用它跟你换贺礼好么?”
而赵陆却神色复杂盯着她。
没有得到回答,赵宜安疑惑地抬起眼睛。
只一息就将心思藏起,赵陆略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大噶可以明早来看。
今天太伤心了,还以为中午就可以回家,结果还是留到了晚上,呜呜呜我永远讨厌去上班。
评论掉落红包叭,感谢大家等我这么迟
第20章 不去
才画完的消寒图被晾在窗下,赵宜安半坐着,用手小心托起,嘴里仍在喃喃,等画完了,要用这个换什么。
赵陆坐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一直过了许久才离开。
抬头,金公公忙躬身,赵陆便道:“沏壶茶。”
金公公应是,低头去了。
赵宜安欣赏完了她和赵陆一同作的画,回过头来,看见赵陆将手垂在膝盖坐着,似在走神。
她俯身过去,拉了拉赵陆的袖子:“你怎么了?”
语气含着担忧。
赵陆霎时清醒,摇头道:“无事。”又问,“你想要什么贺礼?”
赵宜安也摇头:“我还没想好呢。”
况且新年还早,也不急这一时。
不过她记起一件事,忽然问:“我方才——”
赵陆的心一紧,面色却还平静:“方才什么?”
“方才听到你让金公公沏茶,我也想喝。”
赵陆轻轻松了口气:“好。”
得到他的同意,赵宜安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伸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剥。
金公公很快就领着伺候茶水的小公公回来,等小公公替二人上了茶,又带人下去。
暖阁里静悄悄的,偶尔从烧着的炭盆里传来哔啵两声。
先前赵宜安忽然间喊的名字,她自己似乎也已经忘记了。
*
早晨赵陆去拜见了长乐宫,中午时,金缕就亲来嘱咐养心殿里的三人。
看到金缕来了,三人一时就如找见主心骨一般,忙忙上前将她围住。
金缕皱眉斥退:“都受了教导进了宫,怎么还是一副小家子气?这样火急火燎的,旁人一见,还以为养心殿亏待了你们似的。”
走在最前头的孙语兰,急忙退下来。其余二人,也跟着退后。
“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姑姑莫怪。”
金缕点头:“太后娘娘已经知道昨日的事了。陛下看上去对你们冷淡,实则是为了护住你们的名声。否则没名没分的,却叫人瞧不起了,你们可明白?”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回道:“明白。”
见如此,金缕又道:“你们也放宽心,今儿一早,陛下就亲自到长乐宫,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不出几日,就要将你们晋封了。到时候飞上枝头,可别忘了是谁将你们领进宫的。”
孙妙竹连忙笑道:“姑姑辛苦,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姑姑提携之恩。”
金缕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是孙家提拔的你们,我不过带人进来。但你记着我,也是好的。”
听到金缕说了前一句话,孙妙竹便在心里一惊,她原本想着拍马,没成想金缕并不是这个意思。正想着如何描补,金缕的后一句话就救了她。
她垂下眼睛,小声道:“多谢姑姑。”
果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金缕点点头,问:“昨儿又是谁单留在东暖阁里的?”
闻言,孙语兰朝前走了一小步:“是我。”
“留了多久?”
孙语兰低着头,耳朵烧得通红:“约有一个半时辰。”
金缕便说:“同报上来的倒一样。”
三人皆一怔,金缕的意思,明摆着说养心殿有长乐宫的人在看着。一时间,三个姑娘心里各自想了不同的事,却都明白了一点,以后行为举止必定要小心,绝不能行差踏错。
金缕又问:“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孙语兰的脸烧得越发红了,她在养心殿里留了多久,就跪了多久,哪还能和陛下说话做事?
可她又不甘心,只故作娇羞道:“并没什么,陛下问了我一些家乡的事……”
她是绝不敢将孙碧菡的事牵连出来的。
金缕听了,若有所思道:“家乡之事么?倒也合理。”
“是。”
“可还有其他?”
孙语兰犹豫了一会儿,道:“金缕姑姑,我昨日不知做了什么,到最后陛下似乎有些生气,就叫我出来了。我实在不知该做什么,还请姑姑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