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 第118章

作者:暮兰舟 标签: 古代言情

  郭贵妃表明了要为庶长孙过儿请封爵位,太子深有体会,吃罢了高仿螃蟹肉,太子说道:

  “娘娘说的是,庶长子比嫡子要艰难些,将来孤必定助过儿一臂之力,总不能让鲁王一脉降等承袭,去当个郡王吧,到时候鲁王府的规格要缩小,改成郡王府,就不复现在的恢弘气派了。”

  鲁王府的气派,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只是个亲王府。

  郭贵妃面露感激之意,举杯说道:“太子对鲁荒王这个弟弟的兄弟情,日月可鉴,本宫再敬太子一杯。”

  喝了茶,郭贵妃见太子喜欢“螃蟹肉”,便又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给太子,长者赐,不可辞,何况这是未来的皇后,太子将郭贵妃所赐都吃干净了。

  郭贵妃后来添饭了,胃口极好,吃的多,太子有些惊讶,以前郭贵妃可没这么能吃。

  郭贵妃端着饭碗一笑,“本宫如今吃素,没什么油水,努力加餐饭,把身体养好了,将来才能给过儿当靠山。”

  郭贵妃豪不矜持,吃的甚是香甜,每一盘菜都夹了好几筷子,长辈都如此,太子不好装斯文,否则就太造作了,所以也跟着加了餐饭,吃到肚儿圆,饭碗不剩下一粒饭,这才放下筷子。

  这一场素宴,宾主尽欢,都吃的很好。

  但是到了夜里,东宫开始闹腾起来了,尚食局的刘司药打算入睡被人叫到东宫看诊,太子不知为何,夜里浑身都不舒服,首先是眼睛刺痛,连灯笼光都觉得刺眼,莫名其妙的流泪,而后开始咳嗽,每咳一声,牵连着胸口疼。

  刘司药赶到时,太子又说咽喉也疼,刘司药看了太子的口腔,刚一张嘴,就闻到一股铁锈般的口臭,咽喉也一片红肿。

  除此之外,太子的身体还出现多处皮疹。

  起初刘司药以为是柳絮或者花粉等东西的刺激,毕竟现在是春天,宫里很多人对花粉和柳絮敏感的人都开始犯病了,各种症状和太子很像。

  一旁陪伴太子的太子妃吕氏说道:“可是太子以前春天很少出现过这种症状。”

  刘司药胆子小,不敢担责任,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太子移步乾清宫,请太医们一道会诊。”

  太子惜命,他觉得很难受,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此刻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还头晕目眩的,说道:“那就去乾清宫,宣太医。”

  太子刚到乾清宫,就面色发白,“快,孤要出恭。”

  太子坐在马桶上,一通腹泻之后,顿时全身无力,还是四个强壮的太监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刘司药

  一看马桶里的污物,顿时大惊:不好,太子便血!

  太医们赶到时,太子的病情已经以肉眼的速度恶化了,咽喉肿痛,几乎肿的说不出话来,双目赤红,眼球里一根根毛细血管几乎红得要爆炸,像是熬了十个晚上没睡觉,且连续腹泻,根本来不及坐马桶,一次次更换脏的衣服和被褥。

  太子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咳嗽就像一把刀,往咽喉和胸部刺一刀,终于,太子咳出血来。

  刘司药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在脉案上记录太子发病的详情,写道:“症状和砒霜中毒极其相似。”

  半夜,钟粹宫的大门被人敲响,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他直接闯进郭贵妃寝殿,众人阻止不及。

  郭贵妃听到动静,似乎早有所料,命人打开一道道宫门,秉烛静候。

  毛骧行了一礼,“皇上召贵妃娘娘去乾清宫。”

  郭贵妃不发一言,跟着毛骧走了。

  乾清宫。

  踏入宫门之前,有两个老嬷嬷检查郭贵妃的身体,连头上稍微尖利的木簪子也取下来了,受到这样的对待,郭贵妃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毛骧看了,心中叹息。

  走进乾清宫东配殿,这里灯火通明,隐隐听到哭声传来,郭贵妃听了,却如听仙乐,发出一声轻笑。

第140章 二次伤害

  五十天前,鲁荒王毒发时,也是先从眼睛开始。

  此时太子已经大小便失禁,胸膛、咽喉无一不疼,尤其是双目,仿佛有无数个容嬷嬷用针扎他的眼睛,见不得任何光源。但是治疗需要充足的灯光,刘司药干脆用个白布条包住太子的双眼,以免刺激双目。

  纵使如此,太子还是疼得用手去抓眼睛上的白布条,被两个强壮的太监死死按住双手,像一条搁浅的鲤鱼在床上不停打挺。

  此时眼睛的剧痛掩盖了胸膛和咽喉等地方的疼痛,和双眼的疼相比,其他地方简直是挠痒痒。

  太子疼的鬼哭狼嚎,咽喉红肿,已经说不出什么成句的话来,“疼……吼吼……贵妃……毒……菜里有毒!”

  疼痛使得太子表情失控,面目狰狞。

  太子妃吕氏吓得魂飞魄散,只晓得哭。

  太医们配好了解毒的药,喂给太子,但是太子咽喉、食道都红肿,已经失去了吞咽的功能,黑乎乎的药汁刚刚灌进去,就从嘴角流淌出来。

  没有办法,太医们只得用撬开太子的嘴,放入漏斗,像给牛马灌药似的,强行往胃里灌药。

  灌进去不久,太子猛地咳呛,把药汁吐出来,到最后干脆是吐血。

  不仅如此,在吐血的过程中,蒙住太子双目的白布条也从里面泛出了殷红的血迹。

  与此同时,双耳,两个鼻孔,也有一根根细线似的血流出来,随着病程的加快,血流从细线渐渐扩散成了蚯蚓般,而且血流不止,刚刚擦去,又有鲜血从五官七窍里流出来。

  此时蒙眼的白布条已经一片殷红,就像女子来月事时所用的一块块陈妈妈。

  刘司药忙解开白布条,打算换上一根干净的,可是此时太子的眼睛对光线已经失去了敏感,瞳孔没有正常的伸缩,像是一潭死水。

  刘司药知道此时已经药石无效,无力回天,她颓然的将干净的白布条放回原处,取了棉纱擦拭双眼流出的鲜血。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给太子捂上眼睛,殿下怕光。”太子妃吕氏这才回过神来,抓住布条往太子眼睛上蒙过去。

  刘司药阻止了,嘘声,低声道:“殿下……已经瞎了。”

  太子妃瘫坐在病榻旁边,此时她还不知道太子命悬一线,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一个瞎眼的太子,是无法继承皇位的。

  太子可以痴、可以傻、可以无德无能,但是不可以瞎啊!

  怎么办?

  太子妃忙吩咐东宫侍从,“快!去把皇长孙叫来!”

  侍从犹豫片刻,问道:“太子妃皇次孙要不要一起请来?”

  东宫目前有四个皇孙,其中皇长孙朱允炆,还有老三,老四都是太子妃吕氏所生,只有老二朱允熥是先太子妃常氏所生。原来先太子妃生下嫡长子朱雄英,但可惜的是朱雄英八岁夭折,原来的老二朱允炆成了老大。

  太子妃摇摇头,“熥儿年纪还小,岂能让他看见这番残酷的场面?莫要耽误时辰了,赶紧要皇长孙过来。”

  朱允炆,生于洪武十年十二月五日,今年十五岁。

  朱允熥,生于洪武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今年十四岁。其实比朱允炆小了不到一岁而已……

  平时太子妃对原配所生的朱允熥关心备至,远远超过三个亲生儿子,但到了关键时刻,就像照妖镜,照出了本性。

  随从赶紧去东宫请皇长孙朱允炆。

  安排好了这些,太子妃才大哭起来,凄凉的哭声传到隔间,郭贵妃听着太子的惨叫和太子妃的哭声,在胸口沉积了五十天的忧郁,在此刻释放出来。

  值了!她的孤注一掷是值得的。

  洪武帝听到哭声和惨呼声交织在一起,顺手拿起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啪的一声,瞬间将隔壁的哭声压了下去。

  洪武帝怒吼道:“现在你满意了?朕以为这九年来你变得聪明贤惠,和孝慈皇后一样,成为朕的左右手,你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朕册封你为皇后的圣旨都写好了!就等着钦天监算个好日子,你却在即将封后的时候给太子下毒!”

  “朕看错你了!你没有变,你还是当年那个愚蠢的妃子,凭着娘家势大,横冲直撞,以为朕不敢动你!你被私怨蒙蔽的双眼,目光短浅,无视大局,心胸狭窄,毫无嫡母风范,你就只配当一个妾!你天生就是做妾的命!就你这样愚蠢的毒妇,根本不配当大明皇后!你连给孝慈皇后提鞋都不配!”

  “私怨?“郭贵妃笑了,“臣妾一个人能生得了儿子?太子是皇上的儿子,鲁王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都是皇子,都是庶出,谁比谁高贵了?太子的命是命,我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洪武帝拍着桌子,“太子是储君!鲁荒王在太子面前要自称‘臣弟’。诚然,太子犯弑弟的大错,可是,他当了二十五年的太子,在外名声良好,并无过错,若立刻废了太子,必然会造成朝野动荡,没有人相信素来仁德的太子会杀了亲弟弟,会以为有人陷害太子,为太子请愿,到时候为了储位,皇子和大臣们分成数个阵营,互相攻奸,大明必定风雨摇摆,朕没有办法,只能先维稳,一切要从长计议,要胡善围隐瞒此事,可是她居然敢抗旨不尊——”

  “皇上!此事和胡善围无关!”郭贵妃打断道,“没错,是臣妾要胡善围去兖州调查檀儿之死,让檀儿做个明白鬼,可是胡善围回来复命,只说檀儿死于丹毒,自取灭亡。但是,无论是胡善围、还是皇上,都小瞧了臣妾。臣妾这九年代掌后宫大权,摔了多少跟斗,吃一堑,长一智,不再是当年傻乎乎的宁妃,你们以为要胡善围扯谎,就能糊弄臣妾?”

  “得知檀儿噩耗,臣妾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子,臣妾即将封后,朝野皆知,已成定局,臣妾封后,檀儿就是唯一的嫡子,但檀儿的性格皇上是很清楚的,他根本毫无野心,资质也一般,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所以皇上会封臣妾为贵妃,抬举臣妾,如果臣妾野心勃勃,檀儿也优秀出众,贵妃和后宫大权根本轮不到臣妾。”

  “但,正因为太子是最大的获益者,臣妾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放到一边去,心想这件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后宫有嫔妃挑拨离间臣妾和太子的关系,想要逼臣妾出手报仇对付太子,自断前程,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然后乘机上位。第二种,就是其他皇子,尤其是老二秦王挑起纷争,杀檀儿,再借臣妾之手灭太子,然后他作为庶长子,有入主东宫的可能。秦王作恶多端,他曾经虐杀刘司言,做出割下刘司言舌头哄骗秦王妃吃下去这种丧心病狂之事,杀一个弟弟估摸也不在话下。”

  这时隔壁再次传来太子的惨叫声,郭贵妃嘲讽一笑,“其实到后来,臣妾最怀疑的人是秦王,臣妾最不希望的人是太子,尽管有人说太子虚伪,总是装好人。但是臣妾当初愚钝时,也是拿着《孝慈皇后起居注》学习先皇后的言行,来治理后宫,去装一个好皇后。装不要紧,谁生下来就是个圣人呢?谁没有缺点?没有弱点?只要一直装下去,离目标近一些,总是好的。”

  说到这里,隔壁的呼痛声突然停止,看到太子如此痛苦,太医用针灸的方法,让太子晕过去,继续给他灌解毒的药汁,给他续命,在这时候,不存在放弃治疗这个说法,能拖一刻是一刻。

  郭贵妃自述之时,洪武帝默然不语,他时刻都在关注隔壁的动静,当太子的呼痛声戛然而止,他明白,太子已经无药可救了。

  洪武帝抬举郭氏,看中的是安全,郭氏和檀儿资质都一般,甚至说平庸也不为过,可是郭家满门忠烈,就连檀儿这个怂包在达定妃生的两个逆子攻打孝陵时,也会拿起武器在地宫保护孝慈皇后的棺椁。

  越是危机关头,越是能看透人性。檀儿这个又蠢又傻的儿子,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对嫡母孝慈皇后,也是怀着一颗真挚孝敬的心。

  因而二十几个儿子,洪武帝最疼的就是鲁荒王,为了他选择兖州这个安逸的藩地、命工部好好修建鲁王府、明知僭越了,还是容许工部尽奢华恢弘之能事,甚至把兖州城墙拆除南移,把鲁王府修的比凤阳老家的皇城还气派。

  二十个几个藩王府,没有一座比得上鲁王府。这个蠢儿子,对储位,对皇权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心一意的依靠着父亲,没心没肺的享受着荣华富贵。

  洪武帝嘴上叹息檀儿不争气,其实心里觉得檀儿这样无用无知,也是好事,无知者比较容易快乐。

  檀儿的母亲郭贵妃在代掌后宫大权时,对宫妃,皇子公主们都公平对待,不偏不倚,处处效仿孝慈皇后。

  洪武帝何尝不知道封郭贵妃为皇后,檀儿就是唯一的嫡子,会对东宫造成威胁?

  然,郭家忠诚、檀儿无野心、郭贵妃贤惠公允,犹如孝慈皇后在世。这三点让洪武帝决定封郭贵妃

  为皇后,是非常安全的做法,后宫、朝廷、诸位皇子都能相安无事。

  可是没有想到,他相信郭家、郭贵妃和鲁荒王,但是太子不信。

  太子干脆毒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

  这个以仁德闻名的太子啊!你都可以为了救老师宋濂的性命,在朕的书房外长跪不起,乃至晕倒,你怎么忍心下此毒手,害死你的亲弟弟?

  洪武帝后悔不已,到头来,他还是高估了太子。

  如果,他没有封郭贵妃为皇后的打算,檀儿就不会死,太子也不会死,起码在表面上,还能继续维持兄友弟恭的场面……可是没有如果。

  听着隔壁的动静,郭贵妃看着面前的一堵墙,仿佛可以透视过去,檀儿经历过的痛苦,一五一十在太子身上还原了,原来檀儿之死,比她想象中还要痛苦,还要漫长!

  郭贵妃心中畅快而又痛苦,她为檀儿死前所受的痛苦落泪,哭道:

  “臣妾不希望是太子,可是,太子还是让臣妾失望了。胡善围一回来,她和臣妾说起檀儿之死和檀儿的葬礼,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只要提起太子,她的眼神就会下意识的躲闪,她的手会交叠在一起,有的时候,会摸她的颈脖。她的语气太平淡了,就像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有的时候,她还会停顿,想一想,再继续往下说——皇上,今时今日,臣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没有眼色的郭宁妃,胡善围言行举止,分明是另有隐情,她在瞒着臣妾。”

  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面对因丧子之痛而哭泣的郭贵妃,洪武帝心中悲伤盖过了暴怒,他能理解郭贵妃的痛,原本他们应该抱在一起痛苦,互相安慰,走出丧子之痛的阴影,可是郭贵妃偏偏杀了他的长子。

  冤孽啊。洪武帝对郭贵妃是爱恨交织,又伤又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封为皇后,檀儿就是大明唯一的嫡子,这个名分为他招来了杀生之祸。”洪武帝缓缓的抬起头:

  “朕也心疼檀儿,他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朕总是骂他无能不争气,其实最喜欢这个蠢儿子。他是大明开国之后,第一个出身的皇子啊!开国才两个月,你就生了檀儿,他的出生意义非凡,简直就像祥瑞一样,朕如何不偏心他?无论他干出多么荒唐的事情,朕都会原谅他。”

  听到洪武帝提起檀儿出生时的情境,郭贵妃哭声更大了,那时候,儿子小小的,红红的一团,裹在襁褓里,像个小肉虫子般蠕动着,她刚刚当母亲,连抱都不敢抱他,生怕碰坏了,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成人,可是她那么爱过的儿子,却被人毒瞎了双眼,活活疼了一晚上死亡,叫她如何不恨?如何放下仇恨?

  洪武帝递了帕子给郭贵妃,“朕六十二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贵妃有多痛,朕就多痛。可是你为何因怀疑胡善围对你有所隐瞒,说了谎话,你就确定是太子毒杀檀儿?为什么不是其他嫔妃,为什么不是秦王?你对太子下此狠手,难道就没有想过,太子也是朕的儿子吗?”

  郭贵妃宁可不顾形象的用衣袖擦泪,也不肯接洪武帝的帕子,“臣妾早已不是以前的臣妾,臣妾暗中命胡善围调查檀儿之死,结果胡善围却对臣妾说谎——胡善围的能力和人品,臣妾一直都是相信的,所以臣妾对她一直言听计从。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迫使她屈服,违背平时的原则和在臣妾面前许下的誓言,说违心的谎话呢?”

  “只有皇上一人能做到。而皇上会为了掩护谁而逼迫胡善围违心说谎呢?不可能是嫔妃——皇上最重视子嗣,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孝慈皇后,谁能真正入您的眼睛?只是一群为您排解寂寞,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即便是臣妾也是如此,所以不可能是嫔妃。”

  “不是秦王,因为秦王劣迹斑斑,所谓虱多不咬,债多不愁。秦王本性残暴,多了杀弟弟的罪名,皇上作为父亲,不能赐死儿子,但是夺了秦王的爵位,再次将他圈禁在凤阳作为惩罚,不但可以安抚臣妾,还能令臣妾的两个哥哥感激涕零,更加卖命的为保护大明江山冲锋陷阵,郭家世世代代,都会向着皇上,向着大明。这就是弃车保帅之举,但是皇上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逼迫胡善围对臣妾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