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 第137章

作者:暮兰舟 标签: 古代言情

  胡善围不愧为是沐春的知己,沐春小时候缺乏父母之爱,纵使受到帝后宠爱,心中的空洞还是存在的,并且随着七岁回归家庭,在祠堂里“发粪涂墙”,被父亲毒打到晕过去后,父子见面就干仗,他心中的那个空洞越来越大,成了深渊。

  他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在凝望着他。

  这个空洞在遇到胡善围之后停止扩散,但一直存在着。胡善围走近他的人生里,他不再盯着深渊,改为努力拥抱幸福,长出自己的壳,避免了被拖入深渊,只是深渊不会因为拥有幸福而消失,它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人类的情感就是如此复杂又简单,童年的创伤影响人一生的行为模式。

  童年越是缺乏什么,被人剥夺了什么,成年后就会不知觉的找回来,非要满足不可。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去剥夺子女或者别人同样的东西,让子女或者其他人也尝到他童年失去过的痛苦滋味,然后形成恶性循环,一代代的传下去。

  勇敢者选择前者,给予别人幸福。懦弱或者平庸者选择后者,去复制痛苦,毕竟复制痛苦比创造幸福简单多了。

  阿雷的笑声就像女娲娘娘练就的五色石,一块块填补着沐春内心的深渊。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沐春内心的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充着。

  与其说给予女儿父爱,不如说是给自己,他内心多么渴望父爱,他就给与阿雷多少父爱,学狗叫算什么?学猫打圈算什么?舍身饲蚊算什么?即使割肉也愿意的。

  故,胡善围并不阻止沐春把女儿当爹养着,三口之家慈父严母的格局已成定局。

  京城的内应陈瑄传来消息,洪武帝油枯灯尽,似乎不太好了。

  沐春赶紧秘密上书,说自己“得疾已三四寒暑,尝竭诚殚思,气血愈耗”,反正已经虚弱到无力治理云南了,请求老皇帝履行承诺,搞死自己。

  有女万事足,沐春不想干了,只想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简直归心似箭。

  洪武帝允了,要他来个完美谢幕,顺利移交权力。

  还有什么比为父报仇更加完美呢?

  沐英是死在平定麓川思伦发时的受降仪式上的,当时思伦发向沐英递送投降书,岂料手下刀干孟设了埋伏,蛊惑心腹当人体炸弹,自爆的瞬间,沐英以身为盾,抱着儿子沐春跳河,腰椎都炸断了,下半身瘫痪,此日去世。

  沐英临终前叮嘱沐春不要为他报仇,留着刀干孟的命,让思伦发的儿子思行发为父亲报仇,制造内讧,以消耗麓川实力,等双方互殴打得差不多了再说。

  沐英当沐春的爹很渣,但是当封疆大吏很优秀。

  如今六年过去,麓川果然如沐英所料的那样,长达六年的内讧,使得麓川从实力最强的云南土司一落千丈,再无力反叛了。

  沐春于是向思行发伸出橄榄枝,表示他愿意出兵,帮助思行发彻底铲除刀干孟势力,为彼此的父亲报仇。

  思行发当然同意了,两人联手,出兵征讨刀干孟,顺利生擒了杀父仇人,并当场斩在阵前祭旗。

  可是这一战,原本“得疾已三四寒暑,尝竭诚殚思,气血愈耗”的沐春旧病复发,在行军回来途中就咽气了。

  惊闻噩耗,云南遍地皆缟素,还唱着悲伤的歌谣,来纪念沐春:

  “孰为我父?孰为我母?无母奚居,无父奚附,天梦梦乎?莫恤我穷乎!

  于畎于亩,是耕是籽。唯黍唯稌,以餴以饎。我有父母,先王之子。”

  这首歌谣就是沐春在他爹沐英死后编出来的,如今云南百姓只要能够说话的都会唱了。

  沐春无子,而且在临死前的遗言是他魂牵云南这片土地,死后不要回到南京观音山沐氏家族墓地安葬,而是火化烧成灰,洒在他一手督建的两个标志性大工程:沟通大江,连接云南南北的云津桥和灌溉千顷田地的汤池渠里头。

  其实沐春就是不想回观音山,和斗了一辈子的父亲永远当邻居——哪怕是假的衣冠冢他都觉得膈应!

  沐春当了父亲,越是对阿雷好,就越觉得父亲太冷血过分,他的小阿雷,哪怕是被蚊子咬了个小包,他都心疼的不得了,担心奶娘不尽心,只要他在家,他每晚都亲自举着灭蚊灯,满屋子照蚊子。

  沐晟也晓得大哥和父亲之间是死结,简直是上辈子的仇人,只得遵守大哥的“遗愿”,从灶里掏了点草木灰,一分为二,分别从云津桥撒在滔滔江水里,以及汤池渠的水渠里。

  抛洒骨灰那日,十几万云南百姓前来送行,哭声震天,大声唱那首“孰为我父?孰为我母”的歌谣。

  沐春在云南真是下了狠功夫的,移民屯兵开垦荒地自不必说,修路修桥搞水利工程对以农耕为主的经济实在影响太深远了。

  云南被称为蛮夷之地,在云津桥修建之前,偌大一片土地居然连个坚固的石头桥都没有!

  之前沟通南北的是元朝修建的大德桥,木头做的,损毁严重,连一千多斤的火炮车都承受不了,摇摇欲坠。沐春下令修桥,几万军人和百姓日以继夜,“凿巨石,杀川流,度丈尺”,修建了一座八孔桥,开了云南境内石梁桥之先河。

  因其沟通昆明南北,是必经之地,所以沐春亲自命名“云津桥”,此桥“屹如金堤,亘如垂虹,行者如履平地焉。”

  “云津桥”之后,因交通便利,两岸成了商业重地,一下子变成了中央cbd,是昆明八大景观之一,有诗歌记载两岸的盛景:

  “云津桥上望,灯火万千家。问夜人沽酒,寻店客系槎。城遥更漏尽,月圆市声哗。破晓阑游兴,疏钟传太华。”

  这种商业盛世,简直媲美京城秦淮河两岸,昆明百姓的物质和精神,还有幸福感都得到了提升。

  如果说云津桥使得沐春在市井之中名声鹊起,那么汤池渠则让沐春在农民心中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

  在沐春修水利之前,这里完全是靠天吃饭,明明有“汤水在旁,人不知用”,遂命修水渠,分汤水灌溉田地,“因山障堤,凿石刊木”,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开出了一条长三十六里,二尺宽的水渠,因汤池渠受益的田地有千顷之巨。

  市井百姓爱沐春、农民也爱他,读书人也爱他——若不是沐春为云南争取了进士名额,恐怕这里至少十年出不了一个进士了,文化是需要沉淀的,不说别的,就说石墩桥,中原都有千年石桥历史了,这里开始修石拱桥才几年?文明要一点点的来。

  故,无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无比对沐春感恩戴德,在沐春留下遗嘱,将骨灰永留云南后,还自发为沐春修了祠堂,把他当做神灵一样供起来了,永远享受云南百姓的香火供奉。

  沐春和胡善围乔装打扮,也参加了自己的“葬礼”抛洒骨灰仪式,看着满城百姓为自己悲伤,沐春也不禁落泪,“其实我只是尽本分而已,既然镇守在此,总得做点什么吧?可仅仅是尽了本分,他们就如此感激,唉,也就是以前苦日子过得太久了,封闭在此,没见过外头的花花世界,我稍有改变,修个水渠,建个桥梁,他们就感恩戴德,看着他们哭,弄得我不好意思去死了。”

  胡善围说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是你非要搞挫骨扬灰这种花样,这下连诈尸还魂的借口都找不到。”

  三十五岁的人,还是皮,比亲闺女还皮,临死都要皮一下,皮一下就开心了?瞧你现在倒霉样,后悔都来不及。

  沐春抹去眼泪,“我才不后悔,我想余生多陪陪你和阿雷。我就是觉得这么多人来送我,我受之有愧啊,觉得自己在任时还可以更努力一点,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从今以后,振兴云南的重任就轮到沐晟了。”

  胡善围见他动了真情,便安慰道:“你两个弟弟沐晟和沐昂都很不错,是真心把你当大哥,以前你被父亲打,都是他们出来拖着父亲求情,这两人在云南多年,打仗和搞民生都没问题,你大可以放心交给他们。”

  事已至此,云南的命运掌握在沐家人手里,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沐春有些释然,“也对,没有人会一直干下去,总要有交替的那一天。我现在就是愁皇上还没下圣旨要沐晟承袭爵位。上一次我继承父亲的爵位,是过了一百天丧假之后,现在不知沐晟承爵要等多久。”

  胡善围笃定的说道:“快了,肯定你比快。”

  沐春不解,问:“你怎么知道?”

  胡善围凭着十五年宫廷女官工作经验,推测道:“皇上是想故意拖着册封,等着新君继位,由新君来册封新的封疆大臣。这是施恩啊,最容易得到大臣的心,毕竟爵位是新帝给的嘛,皇上真是什么都为皇太孙打算好了。”

  “而且,皇上的身体一定很不好了,怕节外生枝,所以那么痛快同意你诈死交权,镇守边关的大臣也不能拖得太久,所以皇上现在一定很虚弱,怕是已经在等死了。皇上驾崩,新君继位,出了大赦天下,估摸就是封沐晟为黔国公。”

  有个当过尚宫的老婆就是不一样,沐春瞬间豁然开朗。

  然而胡善围此时却眉头深锁,“这一次你脱身得如此顺利,和我上次做完最后一件事选秀出宫一样,皇上一反常态,那么容易的答应我们,难道真是为了孝慈皇后的遗言?”

  “皇上这个人一切都以权柄为重,孝慈皇后也要排在后面。以前我信了,结果皇上最终原因是打发我出京城,他好放手对付毛骧和纪纲,免得我在宫里碍手碍脚的。我前脚出宫,皇上后脚就将毛骧凌迟,四处通缉捉拿纪纲。现在皇上放你脱身,第二步要做什么?总感觉思之极恐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伴君如伴虎,胡善围实在太了解这个君王了,他不是那种会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操心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有目的,唯独不是为了爱,或者守护爱。

  沐春也想不出为什么,安慰妻子,“反正岳父一家已经接到昆明了,我可以确保他们安全。”

  沐春撒灰这天,正是洪武三十一年,五月初十。

  京城皇宫,乾清宫。

  洪武帝果然如胡善围所料,到了油枯灯尽之时,崔淑妃念着密报,“沐春的遗愿是灰洒云南大地,不回京城观音山下葬了,沐晟为他建了祠堂,香火鼎盛,沐春已在云南封神。”

  洪武帝听了,缓缓点头,“朕总算没有辜负孝慈皇后的嘱咐,成全这对有情人,今日奔赴黄泉,和孝慈皇后重逢,朕可以给她一个交代了。”

  崔淑妃放下密报,递上一碗参汤,说道:“皇上莫要胡思乱想,喝点参汤休息一会,养足了精神,臣妾再给您念秘奏。”

  只是一碗参汤而已,洪武帝分了好几口才咽下,或许是百年老山参大补的原因,洪武帝双颊飞红,双目有神,好像一下子病好了似的。

  只有洪武帝自己晓得,是回光返照,大限已到了。

第162章 不睡皇帝保平安

  洪武帝看着依然美丽的崔淑妃,“到头来,是你陪朕的时间最长,对朕最为忠诚,没有一点私心,把你的青春和智慧都给了朕。在朕最需要的时候,甚至辞去喜欢的尚仪之位,当了朕名义上的淑妃,好名正言顺的为朕打理后宫。”

  崔淑妃笑道:“这是臣妾的荣幸,尚仪也好,淑妃也罢,都只是当职的名头罢了,在臣妾看来毫无区别,都是效忠皇上,为皇上分忧。”

  洪武帝已经拿不稳药盏了,对她说道,“你附耳过来。”

  崔淑妃坐在龙榻旁边,低垂着头,洪武帝对她耳语两句,崔淑妃当即脸色发白,身体僵直,不顾仪态,瘫跪在地上,语不成句,“皇上啊,这个……臣妾……请皇上三思,此举有违——”

  蓦地,洪武帝将药盏往地上狠狠一砸,哐当一声,飞溅的碎片刮到了崔淑妃美丽的脸,香腮处有一道红色闪电似的血痕。

  外头范尚宫、沈琼莲等人听到动静,忙进来查看情况,久病易暴躁,洪武帝斥责宫人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是洪武帝对着崔淑妃发脾气,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沈琼莲是崔淑妃一手栽培的,此刻见崔淑妃脸上溅血,忙命人叫了女医来为她上药,崔淑妃驻颜有术,在脸上花了不少心思。

  范尚宫见崔淑妃花容失色,心想她效忠皇上多年,也有不慎阴沟翻船,触了皇上逆鳞的这一天,不过到底一起同僚多年,范宫正为崔淑妃求情,“皇上——”

  刚刚张口,洪武帝就打断了她,刚才那一砸太耗费力气,此刻他躺了回去,喘息片刻,说道:“崔氏殿前失仪,现废掉淑妃之位,收回宝册,贬为庶人,逐出宫廷,一应彤史里有关崔氏的记载,全部剪下烧掉,就当宫里从未有过崔氏嫔妃。”

  沈琼莲听了,很是震惊,正要出言相劝。范尚宫太了解洪武帝了,且和毛骧一样,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此时她大概猜到了什么,连忙按着沈琼莲的肩膀,使了个眼神,说道:“是,微臣立刻宣彤史女官删去崔氏侍寝之事。来人,将庶人崔氏逐出宫廷。”

  崔淑妃犹如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活死人,被人拖走。彤史女官捧来《彤史》,将崔淑妃的记录删除。

  看到最后一页也投入了火盆,洪武帝说道:“朕驾崩之后,东西六宫所有嫔妃,以及所有《彤史》记载临幸过的女人,不管有无册封,是宫女还是妃位,都要给朕殉葬!”

  所有人都要死,全灭。殉葬制度已经废了一千多年,洪武帝让它死而复生了。

  在朝中进行大清洗之后,洪武帝在临终前把屠刀对准了后宫嫔妃,朝中好歹还留了魏国公徐家、黔国公沐家、长兴侯耿家还有武定侯郭家这四大家族,将来帮助皇太孙稳固江山之用。

  当你觉得洪武帝已经触及底线的时候,你会发现底线之下还有十八层地狱模式。

  比起前朝,对于后宫,洪武帝更加冷血的多,那些陪他睡过的女人,无论是地位卑贱的宫女或者朝鲜贡女、无论为他生儿育女还是没有怀孕、无论陪了他多年的一起老去的耄耋老妇还是三年前从胡善围手里叼走的三个今年刚刚十八岁风华正茂的少女,统统殉葬。

  皇太孙以孙辈继位,辈分太低,后宫的嫔妃将来封为太妃,可能会仗着辈分来给皇太孙添乱,干脆除掉她们,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后宫留给皇太孙。

  洪武帝要为皇太孙彻底扫清所有可能的障碍。

  这一下所有人的明白了,洪武帝突然发作崔淑妃,其实为了赦免她一死,现在宫里没有崔尚仪,也没有崔淑妃,彤史没有任何记载,一个成为庶人的崔氏对皇太孙没有任何威胁,这是洪武帝最后仅存的仁慈和良心了。

  君命难为。

  洪武帝每说一句,在御前伺候笔墨的沈琼莲按照圣意,稍作润色,写下赐死的圣旨,每写一笔,沈琼莲似觉得手中的毛病有千斤重,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向来冷情冷性的沈琼莲停下笔,冒死进言:

  “皇上,您最小的女儿宝庆公主只有三岁,一个三岁的小姑娘是离不开母亲照顾的,何况宝庆公主打小身体就弱,这么小的孩子失去母亲,将来后果不堪设想。公主之母张美人向来柔顺老实,不是兴风作浪之辈,求皇上开恩,看在小公主的份上,免张美人殉葬,以照顾小公主长大成人。”

  宝庆公主是洪武帝六十八岁所得的女儿,也是洪武帝晚年难得的慰藉。

  果然,子嗣是洪武帝的死穴,垂死的目光变幻了几下,说道:“准奏,赦张美人免于殉葬,其余殉葬的嫔妃宫女,称之朝天女,其家族称为朝天女户,厚赐所有朝天女户,封其父亲为百户,世袭罔替,若无父,便封其兄弟、侄儿。”

  这是一笔买卖,用礼物和官位来换取殉葬宫人的性命,以免家人不服,将来闹起来,皇太孙不好处理。

  洪武帝除了清理障碍,还有做好了善后,一点都不让皇太孙操心。

  沈琼莲拟好了圣旨,洪武帝拿着看了一遍,对专门管盖章的司礼监太监、以及保管玉玺的司宝女官黄惟德说道:“可以了,盖上章,将宫人请到乾清宫偏殿,待朕升天之后,她们跟着朕一起走。”

  宫中的规矩,盖章的不能保管印玺,保管印玺的不能盖章,互相牵制。

  黄惟德请出国玺,司礼监太监颤抖的手盖上章,圣旨生效,除了张美人,东西六宫所有嫔妃,还有侍寝过的宫人即将香消玉殒。

  此情此景,沈琼莲想起胡善围在后宫当尚宫主持选秀时,不慎被洪武帝叼去三个秀女,三个秀女一时间冠宠后宫,人人艳羡,只有胡善围为红颜配白发而惋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别人笑我假正经,我笑他人看不穿,我效力过孝慈皇后、端敬贵妃,前者聪明通透,后者努力实干,前者占着原配嫡妻的天然优势,后者家世强大,满门忠烈,可谓是皇帝最出众的两个女人,可是这样又如何呢?她们的结局,虽风光大葬,也是凄凉,所以在后宫,不睡皇帝保平安呐……”

  一语成谶,崔淑妃没有真的侍寝睡皇帝,她就能逃过殉葬的劫难。不睡皇帝保了平安。

  宫外,被逐出宫廷的崔庶人茫茫然不知归处,皇上最后对她的耳语,是他要恢复殉葬制度,所有人都要殉葬,除了她——她会在殉葬之前夺去封号,消除彤史的记载,逐出宫廷,不算是皇帝的女人了。

  崔庶人当时第一反应是劝皇上不要后宫女人殉葬,此举有违天和,一千多年前就废止的野蛮制度,一旦恢复,岂不是倒行逆施?